作者:怀愫
谢玄一笑:“你瞧出来的?”
这小二步子轻浮,呼吸粗重,半点不通武艺,怎么能知道他身手了得。
小二笑道:“小的哪有这个慧眼,可咱们墨城和隔壁的渠县,官道都难通了,客倌与夫人单车匹马就能过来,可不是功夫了得。”
“为何官道不通?是因为京城地动?”谢玄越走得越,越知道扫平紫微宫,给寻常百姓带来多少不便。
京城内外自不必说,这一路车船商家农户都受波及,心中渐生愧疚,这才如此问。
小二摇摇手:“哪能呢,京城地动,也动不到咱们这儿来,客倌知不知道那一位。”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天。
“哪一位?”谢玄替小小解开围脖,牵她到内室,坐到床上。
掌柜亲自沏了茶来,送到屋中,正听见这句,唏嘘道:“还能是哪一位,就是姓谢的那一位,魔头。”
谢玄眉头一挑:“他怎么了?”
掌柜摆了摆手:“咱们这儿虽是小县,可途经商道,自来十分繁华的,可那姓谢的魔头偏偏在官道山边安营扎寨,建了个齐天观,说是观宇,可干的就是土匪的勾当,所过商队就没有他不抢的,人们宁愿绕远路,也不肯再来了。”
谢玄方才是飞车而来,自然没遇上那个假谢玄。
“哦?他说自己是谢玄?”谢玄执杯问道,“官府缉书上不是赏金万两,怎么无人去捉拿?”
“县里倒是征过勇夫,十去九不回,”掌柜摇了摇头,“听说那个姓谢的魔头连紫微真人都叫他给……谁还敢再上门送死。”
掌柜说完才问道:“还未请教客倌贵姓?”
“姓谢。”
小二掌柜面面相觑,可谢玄自己驾车而来,又带着这么美貌的夫人,怎么想都是巧合,预备了热水送上酒菜,就送上门。
谢玄牵着小小走到桶边,小小自己解衣沐浴,他听着耳边“哗哗”水声,笑道:“想不到有一日,竟然有人敢冒充我。”
身后依旧水声不停,等水声停了,谢玄转过身去,替小小将头发包好,替她把头发烘干。
“你看,你又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等到入夜时分,谢玄带着小小挟风而去,不必找就看见山中一处庄院灯火通明,挑了个大大的旗帜。
旗上写着“谢”字。
谢玄一道火符,将旗帜烧毁,就站在树梢上等寨中人涌出来。
那些人个个拎着单刀:“你是什么东西,敢挑战咱们谢爷爷,可知道咱们谢天师杀了紫微真人,识相的,赶紧逃命去。”
“我这人好就好在,从不识相。”
谢玄指尖一抬,又是一道火符,对面一道雷符击来,被他轻拍了回去。
他本以为这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通道术,这些人甚至还挽起剑花,踩了个阵法。
怪不得寻常官府兵丁,会围剿不成。
这些人见剑阵法符通通困不住谢玄,终于骇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你谢爷爷。”谢玄随手一挥,狂风卷来,捉了个为首的到面前来,以风为绳将他捆住,“你在何处习得道术?既入玄门,为何坏教败宗?”
那人在空中踢腿,余下诸人只当谢玄手指都没动,就把人缚住了,四散相逃,齐齐撞在风罩上。
“我……我是紫微宫的门人。”
谢玄脸色一沉:“只要退出道门便可过平民生活,为何劫掠?”
天下道众数以万计,新帝也怕全部肃清,引起不满,抓了一些,余下那些脱出道籍,自行谋生。
谢玄看这些人一眼,心中明白过来,紫微宫权倾天下之时,这些道观吃租吃供奉都习惯了,紫微宫一倒,根本吃不了劳作谋生的苦,便聚集一处,落草为寇。
分明出身紫微宫,却打着谢玄的名头。
谢玄将这些人统统捆起,送到衙门,又为两县下了一场金钱雨。
第二日谢玄带着小小坐车离开,掌柜小二,人人脸上都喜气盈腮,送谢玄上马车,笑盈盈道:“客倌,你可听说了?有位大侠,将城外的齐天宫给移平了。”
“不曾听说。”谢玄手握缰绳,微微摇头。
掌柜又道:“只可惜没抓着那个魔头,那位大侠若真能捉到姓谢的,从此就能安枕了。”
谢玄手腕一抬,马“哒哒”起步,谢玄往帘内看了看,对小小道:“你说,到下个镇子,这姓谢的又会做点什么?”
第118章 歧路【明珠章节】
呼延图离开山谷,不知能往何处去。
他信步而走,天将暮色时,走到了京城城门前。
城门口张贴着谢玄小小和他的缉书,进城先要验明正身,这对呼延图来说易如反掌。
可他既然报了仇,便该回到草原去,虽再无部族可依,那也是他的家乡,他为何还要进京城来。
呼延图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假扮阿绿之时,收集了许多易容工具和制毒药材,他要去王府取出来。
不过片刻功夫便改头换面,顺顺当当进了城。
可没想到,朱雀坊处处都是禁军,王府四周戒备森严,一打听才知,澹王趁着昨日地动,逃出了王府,如今禁军正在四处追捕他。
呼延图眉头一凝,七星宴前,澹王妃便已身怀有孕,明珠日日都在房中磨针穿线,想给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做小鞋子小衣裳。
澹王既已经出逃,王府却还围得铁桶一般,那就是只有澹王逃了出去,女眷还在府中。
呼延图不过停留了片刻,就已经被兵丁盯上,他旋身即走,禁军已经跟了上来,紧紧跟在他身后。
呼延图本不欲生事,他快步转入小巷,那禁军也跟进小巷。
“我只是路过。”呼延图背身站着,漠然说道。
禁军手中掂刀,笑了一声:“我管你是不是路过,澹王跑了,咱们兄弟正无处问罪。”
这人鬼鬼崇崇,一看就会拳脚功夫,用他担罪,严刑拷打,随便审些什么出来,也好早点交差。
呼延图听他这样说,缓缓转过脸来,再出来时,就只有一人。
他回到王府前,几个禁军见他孤身回来,问道:“怎么?追丢了?”
呼延图点头坐下,张嘴说话便换了声音:“跑得倒快。”
几个暗卫都不过二三十岁,竟没听同伙的声音不同,一人给呼延图倒了酒:“咱们见天儿在这耗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大的都跑了,还盯着有什么用。”
“听说澹王极爱重王妃,他虽跑了,老婆还在,总得报个信回来。”
呼延图手执酒盏,一言不发,澹王跑了,必要起事,此事一传,天下皆知,还用报什么信。
另一个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哧笑道:“他要真爱重王妃,怎么不带着王妃妹妹一同带走,到了封地,王妃还不是随便换。”
“咱们只当康王会走脱,布防都防在康王府瑞王府,谁知道竟是澹王逃了。”说着又问,“你们说,会不会打起来?”
“真打起来,王妃郡主那可也活不成了。”
几人添了酒菜,倒把这些当作酒后谈资,聊了起来。
“王妃不好说,公主要和亲出关,活不活得成得看她生得美不美,你们猜她美不美?”说到后来,几人换了个眼色,纷纷咧嘴笑起来。
“要是生得美,送嫁的倒不算亏。”此去关外千里迢迢,就算是公主也捏在掌心中。
呼延图不知明珠被新帝下令送去和亲,听见公主和亲,微一诧异,明白过来。
明珠被加封公主,不日就要送出关外和亲去了。
呼延图眼帘一垂,执起酒壶给诸人倒酒,指甲一掸,药粉落入酒杯中。
这些人喝了几杯,便纷纷倒头,呼延图拿令牌交接,入了王府。
整座王府点火寥落,呼延图熟门熟路找到明珠的屋子,却一时踌躇,轻就算见了她也认不出他是谁。
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闺房中,问她,你愿意和亲,还是愿意跟我走?
呼延图未下决断,耳边一声细响,屋内有细碎声响。
明珠的屋子在二楼,他脚尖轻踮,攀上楼去,隔窗往里看,就见明珠以手作刀,一掌一个,把两个管教嬷嬷给砸晕了。
又解下床边系帘用的绦带,将两个管教嬷嬷捆得结结实实,想了想,又往她们嘴里塞了一团红绸。
呼延图这才瞧见,明珠屋中处处都是红色,红帐红毯红帏,衣架上还挂了一件喜服,再有几日,她便要从贞顺门发嫁,嫁往关外。
明珠换了一身衣衫,对镜涂抹一阵,背上个包袱,顺着楼后大树往下攀。
呼延图挑了挑眉头,她真以为凭她这样就能逃得出去?
明珠转进花园假山,山石洞中有个丫环正在等她,呼延图仔细一看,是王妃的贴身丫头,她拿出个布包塞给明珠:“郡主此去,千万小心。”
明珠泪如雨落,对采芝道:“你要守着嫂嫂,等兄长打回京城来。”
接过那个布包,行到角门,轻叩三声,门开了一道缝,明珠从缝中出去,门外守个中年汉子,对禁军不住作揖:“多谢各位大爷。”
这处角门是禁军守卫最少的地方。
几个禁军接了钱财,挑起灯笼,想照一照明珠的脸:“你妹妹生得什么模样?”
“我妹子生得粗陋,不敢污了大爷们的眼,就今日一夜,天亮就给送回来。”
明珠低着头紧紧攥住包袱,她脸上拍了黄粉,又画粗了眉毛,这么瞧着确实姿容普通。
禁军们瞧上一眼便觉索然无味:“罢了罢了,也是全了你的一片孝,咱们开这门可担着干系,等送走了你母亲,赶紧把人再送回来。”
“是,是”汉子点头哈腰,不住讨好,“到时定给大爷们送上孝敬。”
“你这包里又是什么?”兵丁见明珠挽着包袱,问了一句。
明珠一惊,赶紧想那些套好的词儿,她家住城西,小时便卖进王府当丫头,家中发了笔小财,本要赎她回去,偏偏遇上圈禁,母亲病重,兄长使了钱财疏通。
只接她出去一夜,等到天明再把她送回来。
她沉气低声:“是,是我给我娘做的衣裳。”
那兵丁刚要用刀尖将包袱挑开,听说是寿衣,十分晦气,赶紧把刀收了回,摆了摆手:“赶紧走罢。”
两人刚要离开,那个兵丁忽地喃喃说道:“烧灶丫头的手怎么这么细?”
方才灯笼去照包袱,露出明珠手背,细洁莹白,哪像个下等丫环的手。
恍然大悟,此事有诈,大喝出声:“站住!”
“快走,出了巷子往左跑。”汉子低声叮嘱明珠,自袖中抽了短剑,反身抢攻上前。
明珠抱着包袱转身就跑,呼延图紧跟在后,顺手替那中年男人解决了两个禁军,心中皱眉,看来澹王果然没留下什么人手来接应妻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