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行歌
只可惜我药是放多了一点,还沾了点阴气,想来那侍女不止上吐下泻可能还会受点风寒,浮空山定是不能再去了,我心念阿弥陀佛,用术法迷了太监总管篡了他的记忆,他也就领着我踏上层层七七四十九级白石台阶踏进了慧仁公主寝宫。
煦帝驾崩后珑国又是欣欣向荣的太平盛世,那些公主妃子们在皇宫里除了夜夜笙歌勾心斗角不就是出门晃晃,公主寝宫那叫一个霸气辉煌,公公领我进宫,向慧仁公主禀报一番,又将她那位贴身女侍如何如何不适,而这次领来的丫头又如何如何乖巧恭恭敬敬细细一说,梳妆台前雍容华贵的公主眯起了贴金粉的眼儿,搁下了沾上青黛的细细眉笔,纤白五指丹蔻鲜红,她垂眸瞧着我,神色凉凉。
我摆出乖巧敬畏的模样跪好了,跪正了。
“脸抬起来给我看看,今儿下午就要出门了,李公公莫带什么不入眼的丫头来。”
“公主殿下多虑了,为公主服侍是花儿姑娘的福分,方才她与小的说,这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我抬起脸,跟自己说,表情一定要娇弱景仰的小姑娘状。
慧仁眯眯丹凤眸子,下颌轻抬颇有气质,耳坠摇曳出金光,“带下去,这妖媚的脸看得真让人心里不舒坦,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本宫带了只妖精,公公,给我换个丫鬟。”
我牙都要咬断了,赶紧做出惊恐的模样,眼里迅速蓄出泪水,我这脸白白净净哪里像妖精了,赶紧给公主磕头。公主不理我自个儿在那里化妆描眉,李公公只要带我出门了。
刚迈过门槛,又被叫住,“把她带过来,我要她了。”
我和李公公又赶紧恭敬地折回去。
“这丫头被父皇皇兄们看去了还不是收了,”慧仁公主漫不经心道,“就放我这儿吧。”
我深刻地发现慧仁公主留下我不是因为公公说我乖巧伶俐,而是因为她看不惯我的脸,于是服侍她的时候我大多数都是垂着脸的。
“你叫甚么”
“花儿。”难道我说我叫牡丹么,如此妖媚的名字,生怕她就把我这脸给划了。
她道:“本宫要你真名。”
我想想,心里冒出一个名字,心对小黑道抱歉,“奴婢姓叶,名唤清花。”叶清花,多小清新。
“那以后本宫唤你清儿,相思,如意,”她转头叫来两个侍女,又对我道,“宫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李公公说你是个聪明的人儿,你只需好生跟着,本宫不会亏待你。”
“是。”我乖乖巧巧俯首。
***
浮空神山位于珑国北部,皇眷大摆阵势抵达的时候是下午,已是春末,而山中仍是四月桃花景,料峭的寒气渗得人胸口都是凉的,四周树影山间空翠,宛如浸在一潭碧沉沉的水中,鸟雀一溜儿盘旋飞向天空。
山涧流水,依山势而建的凌空楼阁模样恢弘而雅致,沿着石阶一路蜿蜒上行来到了龙云寺。
我将小黑给我的碧云龙纹玉佩穿了红绳挂于胸前,刚越过大门便听见佛音阵阵,一股暖流由温凉的玉佩渗进胸口护住了心脉,我抬头望着那龙云寺黄金牌匾,又望望寺内,一道道凡人难以见到的金色云烟缭绕在整片寺庙中,佛法无边,这里真不是女鬼该来的地方。
慧仁公主驾到寺内自然是恭候相迎,慧仁公主身着杏色长袖披帛,裙摆逶迤,打点一番,去升龙殿祭拜,大殿辉煌,我正欲随公主进殿,身后一道声音,“这位施主请留步。”
我回头,竟是这里的老方丈,个子瘦长,白袍红袈裟,白须飘飘,心咯噔一响,看看公主于如意相思进去了未曾停留,也就立于殿口,回身对方丈行了一礼。
只听方丈道,声音倒还是清朗:“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想这和尚道行未免也太高深了,这都看得出来,实在不行篡他记忆便罢,于是娇娇行了个礼与他来到一边。参与祭祀的人流远了些,我便道:“方丈有事便只管道来,待会儿我还得去服侍公主殿下。”
和尚又行一礼,“敢问施主家中可有亲友修行佛法?”
“我是慧仁公主女婢,家中无父无母,名为叶清花。”
他定定看着我,阿弥陀佛打了个手礼,“施主,此乃佛门净地,施主纵有千万苦衷,也不应来此求果。人生在世,不过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既然你已脱出红尘,何必又苦苦挣扎,去寻那不可得的结果?”
我冷笑一声,心中摸索对方看出个几成,“方丈说话还真是酸溜溜文绉绉,我只是随慧仁公主而来,你如今不曾出手将我收了,只不过是摸不出我修为如何,我又是没做什么坏事的样子,看在佛门慈悲的份上想让我好生离开吧?”
方丈脸色微变,片刻后悠悠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姑娘慧根深种,周身神气萦绕,胸中面色却含一团鬼气,前世应是修仙之人,何必如此执着,老衲意思是姑娘若是愿意,老衲愿为姑娘超度遁入空门。”
原来绕来绕去他说的是这个,我又将笑容放得柔和了些,“我不想修仙成佛,我只想转世为人,这一世我没有找到真正疼爱我的人,下一世我总会找到。”
没有情,我依旧可以活得很好,但是我想要,作为凡人,平凡精彩。
方丈沉默了,抚抚胡须,
我见他不再多言,心想是应许了,身为阴差,修为不浅,大多会被认成是妖魔鬼怪,几百年来我都习惯了,被我虐到鼻青脸肿的法僧不在少数,只不过如今肉身有所限制,又对他福福身,转身走向昭锦公主,走了一半,忽地转身,一字一顿对方丈道:“我只是个女人而已,红尘怨苦痴嗔,我都知道的,谢谢你。”
第二十八章
我见他不再多言,心想是应许了,身为阴差,修为不浅,大多会被认成是妖魔鬼怪,几百年来我都习惯了,被我虐到鼻青脸肿的法僧不在少数,只不过如今肉身有所限制,又对他福福身,转身走向昭锦公主,走了一半,忽地转身,一字一顿对方丈道:“我只是个女人而已,红尘怨苦痴嗔,我都知道的,谢谢你。”
当晚住宿在龙云寺,身为皇家寺庙,那楼阁屋宇自然修得是妥善漂亮,供皇眷玩乐的物什也是一应俱全,院落廊柱间的青竹帘高高卷起,月色明净皎白,山间气候湿润宜人。
树影婆娑,风儿阵阵吹出一串儿铃声,我将茶煮好筛一遍,掸了掸,晚陵茶叶细小的叶儿沉下去,香气便腾了起来,小憩的慧仁公主赏了一会儿月便道:“今儿本宫见你与方丈谈上几分。”
“是,”我端上茶,院落里开着满满白桐花,花枝曲折,花瓣莹白,如同水湖中零碎的月光,“方丈说女婢生具有慧根,想收于门下,女婢想也许是沾了公主殿下的佛光被方丈见了,赶紧拒了。”
慧仁眯眯画了妆儿的水眸子,鲜红唇角挽出笑,“清儿,你可真会说话,戒空大师是珑国有名的高僧,他如今还不曾看错过谁,你若是想,便随他去,免得再在皇宫里祸害哪位皇兄。”
我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跪下来,只听慧仁继续说:“别急着磕头,本宫可不曾瞎说,”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垂眸瞧着微笑,声音薄凉,“不知怎的,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便觉得熟悉,你说本宫以前怎的就未见过你呢?……这么美的一张脸,放在本宫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想起阴曹地府开宴时那昭锦公主在沧音面前娇滴滴温柔柔的乖巧模样,跟面前的慧仁委实太不一样了,心道原来女人在心爱男人面前总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一碰见沧音,大脑意识自觉穿越回七百年前拦都拦不住,整个地一傻姑娘,嘴上道:“清儿愿一生追随公主殿下。”
她抿了口茶,闭了闭眼,“你茶煮的很好,起来罢。”
我垂首道:“是这茶叶挑的好,珑国南境高山间的晚陵茶。”
她饮完茶,抬手令相思如意退下了凉亭,她望着一院桐花,目光有些怔松,好似透过桐花望见了别的东西,她忽然放轻了声音,“清儿,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佛法么?”
“公主自幼受皇母熏陶,耳濡目染,如今一心向佛生得端庄高洁品质。”
“那是假话。”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支起了下巴,我垂首立于一边,静静听她下文,慧仁又道,“你看见对面了么?这片桐花对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