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语道
一样是曹宁的尸体,第二样是挂在蛤.蟆寺飞檐下的那个铃铛。
当时,迟悟只当她喜欢那个铃铛,也并未在意。然而,经过他们继续行路的这段时日,他却发现,这家伙只要看见铃铛就喜欢顺手给收走。现在在她腰间已经挂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铃铛了。
这就让人忍不住好奇了。
绮罗听他这么问,低头看了看那些铃铛:“习惯了,看见就想收着。”
“习惯?”迟悟觉得有趣,“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啊?”
“唔。”绮罗想了想,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样,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笑够了,才想起来搭理迟悟。她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迟悟:“……”不知道才是有鬼吧?
绮罗看他这个不明所以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也就不逗他了。她道:“那你知道我娘是谁吗?”
这个迟悟是真不知道。
“天下人皆知炽绮罗是大魔头炽炀的女儿,却不知道,她有个比她爹还要厉害一百倍的娘亲。”绮罗朝迟悟神气十足地一挑眉头,笑道:“我娘名唤铃兰,是整个北疆魔域最强的刀客。”
兴许是有微风吹过树梢的缘故,阳光在细碎地落在绮罗的脸庞上。光影交错的一瞬,迟悟瞧着她,竟觉得那个神采飞扬的笑明艳得有些晃眼。
就听绮罗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喏,从这就看见冰火城了吧。从冰火城正北城门出去,一直往北走,深入沙漠腹地,有一座城,名唤鬼蜮刀城。我娘亲是刀城城主的女儿,鬼蜮八斩刀的传人,人称姽婳公主,就问你,厉不厉害!是不是一听就觉得很厉害!”
“厉害厉害。”迟悟揶揄地笑道,“啧,也不知与你比,谁更厉害。”
“呃,这个……”绮罗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内心挣扎了半天,才鼓起腮帮子不情不愿地答道:“可能就比我厉害一点吧。”
“哈哈哈哈。”少年扬起头来,爽朗地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笑!”绮罗毫不客气地一拳砸在他肩上。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原本打算扭头就走的,却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跟他吹嘘自己的娘亲有多厉害了。
“我娘在整个魔域都很有名的,传说时常有其他魔族的人到鬼蜮去向她挑战,但还从没有能在她手底下走过百招的人。我以前在北疆的时候,跟在我爹后面,旁人都喊我公主。这可不是因为我爹,而是因为我娘,因为我娘可是刀城正儿八经的公主,是整个魔域最强的公主。”
“你知道我爹是怎么认识我娘的吗?是打架的时候认识的,我爹在刀城得地界惹事的时候,正好被我娘给撞见了,二话没说就开打了。我娘那个时候正好在外游历,我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逼她把八柄长刀都亮出来的人。
我爹说,我娘是个冰山美人,第一次见面揍他就不说了,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他。他脸上,喏,就这个位置——”绮罗指了指自己右边的额角的位置,“有个十字的刀疤,就是我娘给划的。是不是特厉害!”
迟悟:“……”这是该说厉害还是不该说呢。
“自打那一次交手之后,我爹就开始追求我娘了。可我娘从来不理他,他就死皮赖脸地跟着,走到哪跟到哪。我娘每天早上一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我爹倒挂在窗外的树上,笑嘻嘻地捧着叶子吹小曲儿;到一地方吃饭,落座一会儿就会有小二给她端上上好的梅子酒,说是旁边那桌坐的少爷给点的。”
“我爹说,他做的最漂亮的事情,就是亲手打了三十六只一模一样的兰花的水晶铃铛,每天放在娘要经过的地方,出其不意地叫她瞧见。挂在窗边啦,放在包糖葫芦的油纸里啦,叫小孩子送给她啦,反正是绞尽脑汁,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每次一个铃铛送出去了,我爹就看不着它了,他一度以为他每送一个就被我娘随手丢出去了。直到他把第三十六个铃铛都送完,第二天再见我娘的时候,我娘仍旧冷冰冰地拎着长刀,但是却把所有的铃铛都坠在裙摆上了。”
“后来怎么样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爹把我娘给追到手了,要不然哪能有我呢?”绮罗一边说着旧事,一边摇头晃脑地对她老爹一通点评,“啧啧啧,太狡猾,太狡猾,年轻的时候就这么老奸巨猾了。”
迟悟听她说着,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来:“令尊还真是性情中人呢。”
“是啊,说白了点就是不要脸呗。”
迟悟:“……”
绮罗道:“说来,你之前一点都没听说过我娘吗?”
迟悟微微摇了摇头,诚实道:“倒是真未曾听说过。”
“唉,我还以为你知道她呢。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叫了我一声公主殿下,我还以为你是知道她才这么叫的呢。”绮罗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眼角稍稍垂下了,眸底落了一层温和的光晕,“我爹以前常常叫我公主。我跟他闹脾气的时候,他哄我就会叫我公主。他说他管我娘也叫公主,管我也叫公主,他一个人就霸占了两个公主了,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特贪心。”
迟悟一边听绮罗说着话,一边偏着头望向她,忽然瞥见有一绺乌发不规整地从她耳后落了出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按耐不住想去将它理好。这一分神,便鬼使神差地问道:“令堂一定是个绝尘脱俗的倾城女子吧。”
绮罗的脚步却忽然慢了一拍,面上笑意在一瞬间黯了一些,但转瞬又恢复如初。
她嘻嘻笑道:“那是自然。”而后轻吸了一口气,状似轻松地道:“只可惜我没见过。她在我出生时候就死了。”
迟悟一愣,手指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微微凝眉,心中一沉。
所以说,她刚刚所描述的那些场景,都只是从父亲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来的镜花水月?那种带着骄傲的神气却为何又竟让人觉得,仿佛她曾与那故事里的女子朝夕相伴,对她的一切都无比熟悉?
这种时候,也不知是该开口还是不该开口。顿了半晌,他还是迟疑的开口问道:“令堂她是怎……”
“我也不知道,我爹没跟我说。”绮罗淡淡道。
迟悟听罢未再追问,也陷入了沉默。
“唉,很好笑吧,我还跟你说我使得是八斩刀,其实是忽悠你的。我根本就没学过。三头八臂是刀城魔族天生就有的法相,我也不过就是拿着刀随便比划比划罢了,是野路子。”绮罗笑道,“要是我娘还在的话,我跟她学了真正的八斩刀术,肯定比现在要厉害得多!”
聊着聊着,他们已经顺着下山的路走了好半天了。不远处冰火城的城门已经依稀可见了。
临近城门,绮罗的心思便又被即将要到达的目的地给吸引过去了。她一扭头,就看见罗汉没在旁边。
“走快点行不行。”绮罗回过头来,柳眉一竖,不耐烦朝后面嚷嚷道,“等你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罗汉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追上来,活像是一座活动的小山包,所过之处,就只听见他喘粗气的声音了。他一边喘一边道:“老大,你慢点,慢点,要累死我了。”
绮罗看着他这个样子,一脸的嫌弃,根本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你怎么这么虚啊?我们从山下弃了马,这才走了多长时间,你就跟不上了。要是不行,你就一个人走吧,我们先走了。”
“别,别呀!”罗汉欲哭无泪,颇有些憋屈地道:“老大你们又没背行李……”
“你说啥?”罗汉声音越说越小,绮罗是真的没听清。
“没啥!没啥!我啥都没说!”罗汉赶紧识趣地把话头给咽了下去。他想了想,赶紧又把锅给扔了出去,“这不怪我,要怪就怪它!它太沉了!压在我脑袋上,我都走不动了。”
罗汉抬首一指自己的脑袋,只见他头上安安静静地趴着一只……蛤.蟆。
绮罗:“……”
一只蛤.蟆能把你给累死了。
“你干嘛把他放在脑袋上,随便揣在哪个口袋里不就行了!”绮罗看见这一上一下两个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来我们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们就是这么一路招摇过来的?”
此刻在绮罗的眼里,这一大一小,分明了就是把招摇过市四个字贴在脸上了。
没错,那蛤.蟆就是普慈。
他们从蛤.蟆山上下来的时候,普慈没有继续留在村子里,而是跟他们同行了。这就是绮罗从蛤.蟆村带出来的第三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绮罗:我爹脸上的疤就是我娘划出来的,她好厉害啊!哈哈哈哈!!
迟悟:⊙▽⊙??!!
(怎么感觉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第41章 瀚海冰(二)
普慈现下还比较虚弱。一方面,它这次换皮,不是自己换的,而是魂魄是被外力强行抽离的,所以难免有些不稳定。它换回真身之后,也不太想呆在蛤.蟆村里了,绮罗索性就让它跟着他们一起走一段路,等它完全恢复了再说。
当然,普慈虚弱的原因,也不止这一个,跟它拿真身试图强行突破蛤.蟆山的结界也有关系。那天晚上,绮罗和迟悟追杜二出去,半路被异动引开,其实就是普慈闹出来的事情。结界上的那条裂缝,也是普慈撞开的。所以,那天绮罗才会在乱葬岗上撞见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家伙现在跟他们一路了,罗汉负责照看它。
因为迟悟好像随口跟罗汉提了句,多晒晒太阳有助于养魂。于是乎,从南向北,一直走到了北疆地界,罗汉每日行路都把它给顶在脑袋上了。
照绮罗的话说,好在这是一只金蛤.蟆,要是同寻常蛤.蟆一般,是个绿色的,罗汉估计这辈子都不用找媳妇了。
绮罗看罗汉实在是走不动了,又看这正是中午,日头正盛,索性也就停下了:“得了得了,歇会吧。”
罗汉听了仿佛得了什么大赦似的,飞奔到一棵树下,一屁股坐了下去,打开水袋子,狠命地灌了几口。普慈这时才从他脑袋上跳下来。
绮罗见了,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蛤.蟆,你能再换个模样吗?”
可能真的是皮囊的作用吧,这□□顶着老和尚的那副皮相的时候,绮罗还十分尊敬地一口一个大师。等他换回了这副蛤.蟆皮,跟他们同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绮罗就开始一口一个蛤.蟆了。
普慈:“……”
这也不能怪绮罗。
之前跟普慈不熟的时候,被他顶着的那副光风霁月的皮相给糊弄住了,只当他是个得道高僧。可同行这样一段路,熟起来之后,绮罗就发现,这蛤.蟆……真的事儿多。
没错,就是事多、话多、还欠揍。
比如说,它不吃荤。自己不吃就算了,还不乐意别人吃。
看见旁人吃荤,它便要颤巍巍地抬起它的两只细极的蛤.蟆前腿,在身前合十,叹息着道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众生平等,怎可造此杀业。你想想,这鸡、这鸭、这鱼都是生灵,与人又有什么不同。”
搞得每次绮罗吃个肉都好像自己吃了人似的,拿起鸡腿来下不去嘴,一股子反胃。还没过几天,就开始郁郁寡欢一脸菜色了。
再比如说,之前赶路的时候,它有的时候会趴在绮罗脑袋上或者肩上。每隔个一会儿,就得叨叨上两句。
普慈:“头应当摆正。”
普慈:“耸肩了。”
普慈:“行路该当一步一步走。莫要一步走两步路。”
普慈:“……”
绮罗:“……”
绮罗是个急性子,走路从来都是脚下生风一般。偏偏普慈跟她说,什么应当注意仪态、应当昂首阔视、不可耸肩耷脑,活蹦乱跳的,尤其是女子,应当不急不徐,端庄大方。
一开始,绮罗还勉勉强强听得进去,一方面觉得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一方面觉得不能跟病号抬杠。可是到后来耳朵都快生茧了,她忍无可忍,就直接炸毛了。
你他妈的一路上都不用动腿,说什么风凉话!
开什么玩笑?妖女啊!大魔头啊!不让吃肉?不让杀生?走路还得一步一顿,慢慢悠悠?
我怎么不原地升天呢?我怎么不直接出家当和尚呢?!
她一怒之下,直接就把普慈一把从脑袋上薅了下来,啪唧摔在了地上,然后一脚就踩上去了……
自此之后,普慈在她面前张口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了。
也是自此之后,罗汉再没敢让绮罗带着普慈走了。
绮罗心说,她总算知道为啥她老爹为啥要叛出师门了。藏山寺里面和尚一薅一大把,天天跟他们呆在一起,这不是上赶着折寿吗?
是以,这妖精此刻乍一开口跟普慈说话,罗汉就能感受到脑袋顶上的普慈默然无声地抖了抖。
罗汉:“……”
绮罗道:“之前一直走山路,倒也没什么,现在又得进城了,你换个模样吧。要不然被人看见,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他们这一次来北疆,是要寻找炽炀的残魂,查一查当年在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能不招惹麻烦就不招惹,省的节外生枝。
“我听小迟子说,妖精都精通换皮之术的,你再换一张呗。”
普慈估计是上次留下了阴影,在这祖宗面前都不怎么敢开口了。挣扎了半天,才憋出了句话来:“施换皮之术,并非那么简单。不仅需要会相应的术法,还……”
绮罗:“讲重点。”
普慈:“……我没皮了。”
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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