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语道
陆云卿:“……”她要是是个活人,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他是对我很好,那是因为他曾答应他父亲……”绮罗悠悠道。
“也不知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陆云卿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叫道:“姑奶奶,他喜欢你,你懂不懂?你看不出来?!”
绮罗闻言,难得地沉默了。片刻之后,笑道,“他喜欢我我就得怎么样了?他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他咯。等这件事一结束,我就……”
“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陆云卿突然道。
“没有。”绮罗摇头道。
绮罗微一停顿,又笑道,“再说,我有没有感觉又有什么关系吗?”
她抬手指向远处的一座山,峭壁悬直,百余尺高。
“你看那悬崖,高不高?我从上面跳下来了,爬不上去了。站在悬崖上的人如果为了救我,也从那悬崖上跳下来,傻不傻?”
陆云卿:“……”
绮罗望着那悬崖峭壁,骑马向前,悠悠然道:“深陷泥潭的时候,不该想着将别人也拉下来的。有人天生是九天上翱翔的凤凰,高岭上的梅花,这尘世却是很脏的,一旦沾上了血和泥,就再也干净不了了。”
陆云卿听罢,竟一时无言。绮罗就又岔开了话题,打趣她道:“你也真是有意思,自己生前识人不明,还没吃够教训么,不知悔改,多管甚么闲事。”
陆云卿沉默了好半晌:“不一样的。原先我是局中人,没法子看清。现在成了局外人,旁观者清……却点不破局中人了。嘿,真是有意思,世上诸般缘法,原来真的只能靠自己悟。”
“局中人,局外人……”绮罗似有所思地缓缓念了一遍,而后哂笑道:“我只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也……不该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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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绮罗一般也硬气不了多长时间。距离给人甩脸子不到半天的时间,她就在迷路的过程中分外地思念起某人来了。
思念到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你家是住在什么神仙地方啊!”绮罗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道,“这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看见。你是不是太久没回来,认不得路了?”
“我去你的,你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家伙,好意思说我不认识路?谁给你的脸!”陆云卿没好气地反唇相讥,心下也是十分烦乱。
“……罢了,一时半会认不得了,但应该就是在这附近,随便找个人问问好了。”
绮罗当即下马,牵着缰绳,客气地朝路边带着孙儿,正在摘菜的老妇人问路:“婆婆,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姓陆的大户人家?不知道要怎么走?”
那老婆婆似是有些耳背,听了之后一脸茫然。绮罗又趴在她耳边重复了好几遍,她才听明白。但她看了看绮罗,面上神色疑惑:“姑娘,你要找的是那个陆家呀?原先这里倒是有个陆家,可十年前就拆了,你幸亏是问了老身,要是问年纪小一点的小崽子,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绮罗听了,还没张口要问,就听陆云卿在她脑海里炸了锅似的叫起来:“拆了!怎么拆了!”
绮罗给她一嗓子吼的,险些没蹦起来。甚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心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要问呢嘛。”这才又朝那老妇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妇人道:“姑娘有所不知,原先住在这里的陆员外一家,家里遭了灾,陆家的姑娘被贼人捉去啦。你不知道,那姑娘从小就惹人怜爱……”
那老妇人是个唠叨的,将陆家怎么遭的灾给说了一遍。有些事是绮罗已经知道的,有些却是连陆云卿都不知道的。譬如,她被抓去之后,陆父曾组织了人手想去救她,却没能成功,受伤之后回到家一命呜呼,陆母跟着大病一场,与世长辞,等等。
与那日店小二同罗汉讲的相差无几,只是之前绮罗在楼上,不曾听见罢了。今日一听的这样的消息,那老妇人还没说完,陆云卿已经开始哭了。
绮罗一边还要听那老妇人说话,一边听她哭的愁肠百结,一时间心里也难受的紧。
“老太婆也想不通啊,这么好的一户人家,怎么命数就这般差呢。唉,也不知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邪祟鬼怪,竟闹得家破人亡了。”那老妇人道。
绮罗问道:“那后来呢,怎么这宅子就拆了?”
“说来也奇,陆老妇人病逝之后,这宅子就有些阴恻恻的。据住在宅子里的下人说,常常会看见鬼影,极似老爷夫人,有时在堂屋门口,有时在院门前,就好似在等着女儿回来似的。虽说他们生前都是极好极好的人,可毕竟人鬼殊途,多少是叫人害怕的。陆家的女婿,现在已经当了县令啦,就请了连碧宫的道人来做法事,在离此五里处的一处风水宝地建了一座上好的坟冢,将老爷和夫人的棺木移到了那里去。还把这里的老宅给拆了,把那些下人都给遣散了。”
那老妇人自顾自地叨念道:“唉,虽然陆家的小姐不在了,好在还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女婿,将后事办的这般妥帖。那刘老爷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见过的,也是个好人啊,现在即便是当了官,也处处都叫人称赞。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啊,可惜,可惜……”
老妇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问问我爹娘的坟冢在何处,我想去看看。”陆云卿哭道。
绮罗就又向那老妇人细细询问了一番,然后照着她的指点,去寻陆老爷子和夫人的坟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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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费了一番功夫,绮罗才找到老夫人所说的位置。竟是在山野之中。绮罗顺着小路上了山,道路倒也还算是平顺,远远就看见路边树下一个低矮的坟冢,墓碑很新,也很干净。周遭一丝杂草也没有。
“这墓倒是很新。”绮罗道,“姓刘的应该是常常来打扫。”
“算他还有点良心。”陆云卿恨恨道,“刚刚我要是听到一点他竟敢待我爹娘不好的话,我拼着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放过他。”
绮罗定睛一看,去看见那坟冢边上似乎还蹲了一人。一身黑衣,蹲在墓前,似在琢磨什么。走到近前再看,不是迟悟是谁!
“你怎么在这?”绮罗上前讶然道。
迟悟闻声回头,原本有些黯然的面庞,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忽然就明亮了起来,立时站起身来,温柔唤她:“绮罗。”
无论怎样看都是好看的,可终究有精神的时候,要更光彩照人一些。绮罗不知为何冒出这样的念头,心里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地微微一酸。
“你刚刚怎么忽然就走了。”迟悟笑道,却一点恼怒都没有,眼睛笑得弯弯的,“你若是不喜欢桃花,我可以……”
“你怎么在这儿?”绮罗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茬儿。
“哦。”迟悟立即就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答她道,“我在附近寻你,发现这地方怨气重的不像话,到此一看,只看见了这一座坟冢。”
绮罗奇道:“这里不是安魂养魂,助其度化的风水宝地么?”
迟悟也奇道:“并不是啊……这里风水特殊倒是真的,却是用来镇压魂灵的。若是配上些不入流的阵法……怕是会让灵魂永世不得解脱。”
第63章 桃花孽(六)
“绮罗!你去哪儿?”迟悟紧跟在绮罗身后,急声问道。
“刘府。”绮罗冷冷道,身形极快,片刻不停。
她回到之前那带着孙儿的老妇摘菜的地方,从一旁树下将马牵出来,翻身上马,一声唿哨,便急奔出去。
“绮罗!”迟悟在她身后喊她。
“别跟着我!”绮罗头也不回地叫道,“回客栈等我!”
留下少年一个人站在原地,清隽的面庞上神情严肃,看着远处红衣白马的少女一骑绝尘。
“有什么事……不可以同我一起解决么?”少年眉头微皱,喃喃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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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带他一起?”陆云卿嗤笑一声,语气里却全然是冷意,并不是真的要问的意思。
“又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要见血,不能带小孩去。”绮罗也冷笑道。
此时这一人一鬼,竟像是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心照不宣。
绮罗寻思,这大概是因为本性的缘故,她骨子里与恶鬼同道。
“你可是个逃犯,不怕全城的通缉令了?”
“我又不做什么。看着你做就好了。”
“你也不拦着我?万一这世上真有什么阎罗阴司,杀了人,判我永世不得超生呢?”陆云卿咬牙切齿地笑道,她是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从容一点,可是做不到。
要是她此刻有自己的身体,怕是要气得发抖。
“那就不得超生吧。”绮罗道,“换做我,我宁愿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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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骑了马,此刻也顾不上避人耳目了,直接纵马上了长街。一路呼喝,惊得路人纷纷退避。
“这是要赶去投胎么?”
“长点眼行不行!”
绮罗也顾不上这些了,她也不知道,是因为陆云卿与她同居一体的时间太久了,她能与陆云卿感同身受,还是因为她在此之前不久也想做同她一样的事却没能做成……
她现在只觉得怒火中烧。
绮罗一个走神的时机,眼前道路上猛地多出来一个少年,近在咫尺,下一刻,白马的马蹄便要踏上去了,绮罗瞳孔骤然一缩,猛地一拉缰绳。
顿时马儿放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那少年此时面上才显出惊恐的神色。去势太急,千钧一发的时候,绮罗右手拉住缰绳又是一拉一带,生生将马蹄落地之处拉偏了两尺。那少年倒是没被踩到,绮罗却一个翻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马儿那经得起这妖精这么大的力道,一时间竟然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绮罗从地上爬起来,心道一声罪过,连忙去看那少年,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认了胳臂和腿都没断,这才问道:“小哥,你没事吧?可有哪里摔痛了。”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长得面目清秀,真真是一副好相貌。虽说错在绮罗,却也没说什么,被绮罗不管三七二十一摸了一通,脸竟然还红了,只是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绮罗长吐了一口气。她这厢还待要说什么,一旁就又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的男子,带了两个小书童打扮的小童子,急急忙忙奔了过来。
那男人说起话来尖声尖气的,扑上来就将那少年搂在怀里,上下又是一通摸:“我的个少爷啊,你怎么又一个人乱跑出来了啊!老爷叫我看着你写文章,你这万一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你要是断胳臂断腿的,我还不得拿命去赔啊!”他说完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副虚惊一场的模样。
缓过一口气来,立时便转过来,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指着绮罗的鼻子将绮罗一通数落。
绮罗自知理亏,也只好连连陪笑,道:“是我的不是了,眼下先不说这个,先找个地方歇歇,给孩子压压惊。再去找大夫来瞧瞧。医药费算我头上。”
那男人这才歇了一口气,拉着绮罗道:“你可不许走!倒不是要你钱财,只是万一我们少爷哪伤着了,你得但这个责任!”回头安抚道:“少爷,咱先找个茶楼酒楼歇歇,我回头叫流风堂的大夫来给你瞧瞧,昂。”
那少年腼腆一笑:“不必了,我真的没事,叫陈叔叔担心了。”又小声道:“你别拽着人家了,这位姊姊想来是有什么急事,才那么急着走的。”
那男人这才哼哼了两声,放开了绮罗,不满道:“算你走运。该干嘛干嘛去吧,赶紧的!真是晦气!”
绮罗见那少年似乎也没什么事了,当下又道了声抱歉,便起身走开了。身后,那少年的声音却又响起:“陈叔叔,我爹爹还在县衙吗?我真的没事,这点小事就别去打扰他啦……”
旁边的小童声音糯糯地道:“轻歌少爷,你走丢了,可吓死我们了。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那少年笑着答道:“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啦……”
绮罗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陆云卿的声音回荡在她脑海里,微微颤抖。
“转、转过去……让我、让我再瞧瞧他……”
绮罗依言回头,看见几步开外那眉目清秀,像个粉嫩嫩的糯米团子似的少年,此刻正朝两个小童一脸诚恳地道歉,温和的笑脸里还透着一团稚气,却又莫名显得很是成熟。还是少年时,便能看出将来翩翩如玉君子的影子来。
原先只是打眼一看,倒是不曾注意,此刻细细瞧来,才发现这少年的眉眼,与陆云卿竟是有六七分的相似。
绮罗似乎能感受到陆云卿此时的感受,一颗心跳的沉重而缓慢,酸涩之感溢满了胸腔,脚下的步子却迈不起来,仿佛钉在原地似的,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过去,过去,让我……去摸摸他。”过了片刻,陆云卿才想起来说话,声音仍在发抖。
绮罗正要抬步过去,那厢那男人又开口了:“轻歌小少爷,咱要不要先找一个地方歇一歇?”
街边这一场闹剧着实吸引人,旁边一家酒楼的老板娘在一旁看热闹已经看了好半天了,听见这话,连忙请他们进去。轻歌腼腆一笑,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才迈步往里面走去。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那酒楼的二楼探出来几个脑袋来,竟是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朝着楼下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都东倒西歪的客人娇笑着招手:“爷,下次再来啊!”
陆轻歌抬头正看见这一幕,尚显稚气的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再细一看这酒楼的牌匾,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说是个酒楼,不错,说是个青楼,怕是更合适。
他面露不豫,淡声说道:“我不要进这里。”言罢扭头就要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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