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语道
“姑娘,你跟老六……是怎么认识的呀?”
“冒昧问一句,姑娘芳龄几何了?模样生的真是俊呢……”
原来皇族的人家长里短起来,也不比街头巷尾的阿婶老太逊色。一时间,绮罗有点无法直视“姑娘”这个词了。
绮罗面上保持着温婉又灿烂的笑容,乍一看上去,真是个端庄大方又招人喜爱的大家闺秀了。
她努力控制住抽动的嘴角:来吧,不就是见亲戚么!炽绮罗无所畏惧!
尽管过程无比艰辛,绮罗在与这些皇族子弟说话的过程中,总算理清楚了一些事情。
她原本还道姬太子是从皇位上退下来,再去藏山寺出家的。现在才知道,他根本连皇位都没坐。
他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上书请辞,而后毅然决然地落发出家了。时间就是在七年前,大约是道师叔坐化之后三个月。
前些年,旧皇染疾不治,病逝。姬太子避世出家,不愿归朝,他膝下只有一子,就是迟悟,然而也在藏山寺修行。所以皇位只好由太子的胞弟暂代。
在座的这些人与迟悟都是同一辈的,在他们这一辈中,迟悟按年纪排第六。
六……皇子?
绮罗心里的弯儿渐渐转了过来。
哇,炽绮罗,你很可以诶!
说不定以后就可以过上点菜全部点两份,看一份吃一份的奢靡生活了!
-
这一屋子的皇子公主们虽然问题多了一些,却都十分的和善可亲,还有年纪稍大些的女孩子亲热地来拉绮罗的手。
她渐渐地也就没那么尴尬和局促了。
气氛原本很是融洽,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忽然从人群外传来。
那冷笑声倒也没有多大,但是音色稍显老气,又有些阴阳怪气的,与周遭和谐融洽的氛围极是相冲,显得很是突兀。
绮罗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安安静静地靠坐在一张毛皮铺就的靠椅上。
她自始至终就没有过来,一直坐在那里,面上带着一副纯金的面具,冷眼看着这里,一言不发。
她看见绮罗朝她望来,扭过头去,又是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可笑。”
“大姐……”一开始出来打圆场的青年不禁微微皱眉。一旁握着绮罗手的女孩亦有些尴尬,低低朝绮罗一笑:“你别在意。”
“怎么?我做了什么了?”那女子似乎也不在意,懒懒地一抬眼,漫不经心地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你们,不要因着一己私心,害了人家。”她说着,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绮罗。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掸了掸衣角,从从容容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绮罗面前。微微附身,眼眸眯起。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罢了。小姑娘在寻良人的时候,最好将眼睛放亮些。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
“阿姊!”那青年打断她。
“他是个怪物。”她却十分地直截了当。
绮罗:“……”
屋中一下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长公主旁若无人地挽起自己两边袖子,露出臂膀来,绮罗一看之下,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她的双臂之上,遍布了狰狞的疤痕。那些疤痕看起来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但绮罗现在再看,仍觉得触目惊心。
绮罗抬起头来,忽然注意到,长公主的脖颈上,衣领未遮住的一角,也有一小片相似的疤痕露出来。
绮罗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穿的这样厚重,几乎将全身都遮住了,又带了面具,不会……
“这是他还不到两岁的时候伤的。”长公主幽幽说道。
绮罗心里狠狠一跳,未发一言。
其实在她尚未开口之前,绮罗仿佛就有预感似的,知道她要说什么样的话了。
长公主直起身来,眸子里晦暗不明:“姑娘,我不是泼你冷水,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罢了。我六弟是个彻彻底底的怪胎,连心也没有……他背负的诅咒注定会跟随他一辈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咬字都忍不住重了些许。
她说完,便面色冷淡地转了身离去,留下一群几乎凝滞的人。
那青年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他回过头来,朝绮罗略有些尴尬地一笑:“大姐她因为……所以对六弟有点……你莫要在意。”
长公主的一番话说出口,剩余的人似乎也都失去了再打听什么的兴致,不约而同地默默散开了。
只有一个年纪极小的小姑娘,似乎还不太明白状况,扯着绮罗的手左摇右晃:“姐姐,你是不是要当我六嫂啊?”
绮罗看着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发现她忽视了一个问题。
迟悟既然是皇子出身,又是师承藏山寺,论出身,绝对是一等一的了。论资质,说一句天赋异禀绝不为过。
他若是认真起来,就连她也只有被压制的份,放眼江湖上,又有几个能与之为敌?
少年得意,本该风光无限的,可为什么江湖上听闻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为何他终日只生活在藏山寺人迹罕至的后山?
为何他年仅十六岁就读遍了藏山寺的藏书?
那日在酒楼里,两个藏山寺的小哥在提到他时,又为什么那样的……讳莫如深?
-
绮罗还在考虑这个问题,忽然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她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她一向对危险有着异乎常人的直觉,方才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周遭环境的异样。一种像寒冰一样森冷,比利刃还要尖锐的杀气忽然出现了,几乎刺的她汗毛倒竖。
可她却无法分辨其出现的方向。
绮罗将缠着她的小公主三言两语哄到一边,自己缓缓地起身,不动声色地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在几乎要放弃寻找的时候,猛地发现了那异样的来源。
她看见偏殿的大门后,有一只眼睛,正通过大门微微打开的那一条缝隙,往里面看。
那似乎是个人,全身上下一团漆黑,隐在黑暗里。唯有一只眼珠一转不转,直直地盯着她。
绮罗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眸中的光暗沉了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那人影与她对视了几息,忽然一闪而逝。绮罗一言不发,状似平常地往外走去。然后在将门掩好的下一个瞬间,身形飞动,直直朝着那黑色的人影追去。
她绝不会认错!
那个在浮屠城长街上抢了她爹爹魂魄扬长而去的人,那个反反复复出现在曹宁噩梦里的人,那个在爹爹临死前出现在无间城里的人!
他竟在屠龙宫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
-
屠龙冰宫像迷宫一样的长廊里,绮罗紧追着那一片黑色的衣角,再也顾不上什么避人耳目了。
在撞翻了不知道多少人,被骂了多少声没长眼睛之后,她来到了一个甚是空旷的大殿。
追丢了?
她太久没在屠龙宫里绕了,这是哪她也不记得了。这间大殿没有被用来宴请宾客,此时空无一人。
绮罗不动声色地戒备着,缓缓往大殿深处走去。头顶上是高高的、泛着冰冷的光亮的天顶,绮罗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响着。
忽然,身后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虽然那声响几不可闻,但她还是瞬间分辨出,那不是她自己的脚步声。
绮罗猛地转身,手中化出长刀,反手一挑,将飞到近前的利物挑飞。定睛一看,那是一把通身银白的长刀,刀锋上的光比霜雪还要肃杀。
绮罗还没来得及赞一声好刀,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就逼到近前来。绮罗倒着掠出一步,低叱了一声,三头八臂法相显现出来,八斩刀护住周身,立地反击。
铿锵的刀兵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对战的两人的身影快到化作虚影。绮罗越战越是心惊,她长这么大,在刀战上还从未遇见如此强敌!
对方身形迅捷灵动,她看不清其面容,只能听见叮铃铃的杂乱之音环绕在周围。那人将刀织成了天罗地网,将她罩在当中,不过几息之间,她身上就多出了好多细碎的小口子。
绮罗却也不慌,凝神静气,将八斩刀舞的严丝合缝,撑住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一片区域,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在自己身后右方出留出了一个破绽。
对方显然是个好手,几乎在一瞬间就抓住了这个破绽,高高跳起,银刀疾电一般扎了过来。
这正合了绮罗心意。
她也不挥刀格挡,只是矮身堪堪避过,而后一个旋身,横扫千军般朝着对方下盘踢去——
这是她爹传授给她的诀窍。越是刀法强劲的人,注意力越集中在兵刃之上,此时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从对手的身上,寻找弱点。
她狠狠地踢在那人小腹之上,将其踢得后退两步,然后立时跟上去,八柄刀眼看着就要在那人身上扎出八个透明窟窿来。
然而,她还是不够快。
还是出现了那么一瞬的间隙,让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看清了她三头八臂的法相。
看清了她银闪闪的长刀。
还有那悬挂在腰间,直垂在裙摆之上,数不清的水晶铃铛。
怪不得方才会听见叮铃铃的响声……
绮罗的瞳孔骤然一缩,强行止住了手上动作,烈焰的刀锋登时飞散。
她足下猛地一蹬,急速地倒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缓缓举起长刀,对准了她的胸口。
她微微张口,想喊出什么来,后颈处却忽然转来一阵电击一般的麻痹之感。
绮罗全身一颤,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跌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去看清身后偷袭之人是谁,却办不到。她感觉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后领,将自己往什么地方拖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被扔到了地上,她身边的位置原先似乎坐了一个人。她还没能抬起头,那人就率先站了起来,走开了。
绮罗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把头扭了过来。
最后的视线里,她看见了那人的背影。他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长……”
上一篇:追妻八十一难
下一篇:科研大佬的娇气小蚌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