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语道
她怔愣了几息,猛然坐了起来:“迟悟!”
“你醒了?感觉如何?”洛洛从一旁过来。
绮罗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们仍在空中,身下的卷轴被风托举着。这是是迟悟的法器之一,平时总是很小的一只,被迟悟揣进袖子里,绮罗曾见过的。
绮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和小腿,原本的伤口都已经不见了。
“你身上的伤我都帮你治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多谢了……几年不见,洛洛的医术愈来愈精湛了。”绮罗微微苦笑了一下,仍是恍惚,嗓音沙哑,夸人也夸得敷衍。
“那是,我这么多年的功夫也不是白费的。现如今,只要不是阎王亲自来接人,一般的小鬼从我手里还拿不走人命。”洛洛在一旁坐下,不屑地道。
“我还以为那老匹夫的箭有多厉害呢,什么天外陨铁,嘁,也不过就是个噱头,与凡品无异。”
“我们这是在哪?”绮罗也没接她的话。她看向了四周,不知身处何处,眼神里颇有些慌张无措,“小迟子他……”
洛洛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他还在龙首台。”
绮罗的目光黯了一瞬:“……”
“你失血过多,方才昏过去了,但也没睡多久,我刚刚给你处理好伤口。”洛洛说道。
“……你要是真的担心他,就先把心思收拾收拾好,听他的安排,我们先去找莫师公。要不然,你就是在这里急死,也救不得他。”
“嗯。”绮罗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洛洛往下面看去,又道:“这个方向,倒是会经过千绝谷,我寻思我们还是下去一趟,先把我哥找到。现在屠龙宫有点不对,他在下面还一无所知……”
“屠龙宫出了什么事?”绮罗乍一听这话,一颗心立刻微微悬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生出来。
洛洛一脸凝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知道,你被绑上龙首台的时候,屠龙宫里发生了□□。此次与会的宾客,未去观刑的,都留在了屠龙宫的各大宫殿里,不知因为什么,忽然自相残杀起来。刀兵相向,毫不留情。”
“屠龙宫举行祭典的事情,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哥来做,我一向不用操心。可我哥今日过午的时候去了千绝谷,到现在还没回来,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开始之后,群龙无首,我就只好好带着宫里的修士,硬着头皮前去阻拦。”
“当时场面极度混乱,死伤的修士绝不在少数,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修士就如同疯了一般……见人就杀,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那个时候,你的那个……朋友?他赶到了现场。先是简单地镇压了□□,而后话没多说就将我带走了,一路上匆匆忙忙地跟我说了你被抓的事。他说他到时候会把你换出来,交代我带着你去见莫凭风。”
洛洛提起之前的场景显然还心有余悸,轻轻地拍了拍胸口。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千绝谷,从空中向下望去,巨大的峡谷深不见底。峭壁上是丛生的尖锐冰刺,斜斜地指向天空。
若是不小心从这里摔下去,非得被串成刺猬不可。
冰刺极寒,被其伤到筋骨,可不是玩笑。轻则大伤元气,调养许久才能复原,重则残废,终身不可复原。甚至,若是修为不够的人来此,还未进去就要被冻得不省人事了。
卷轴缓缓地落到低空,绮罗从上面爬下来。再一次站在这个峡谷之前,双拳不禁微微握紧,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来过一次。
洛洛瞧她面对着峡谷沉默不言,神色也不禁黯了几分。她道:“没什么时间磨蹭了,我们先下去吧。”
“好。”绮罗背对着她应道,声音轻的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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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绝谷有一大特点,它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屏蔽一切后天的法术。所以进入了峡谷,迟悟的卷轴就没什么用了。
它很是乖觉地缩成小小的一只,钻进了绮罗的衣襟里。
不要说是卷轴这样的法器,就是灵力也用不了的。自上而下,全凭轻功身手。
绮罗自是没有任何问题,在峭壁上周转腾挪,没费什么功夫就到了底。洛洛虽说武学差些,到底是名门之后,稍微留些神,不一会儿也顺利地下到了谷底。
两人顶着峡谷里的寒气往里面走着,绮罗问道:“迟悟之前同你怎么说的,他让我们到哪里找莫师公?”
“到后山的阁楼里吧。他与我说,他同莫师公约好了,莫师公会到那里等着。他原本打算先去接你的,却找不着你,看见修士一窝蜂地往龙首台去了,才知道你出事了。所以,他才来找的我。”
洛洛嘲讽地笑了一声:“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藏山寺那个老头子了,我哥也不待见他,每次他到藏山寺来,我哥都懒得见他。要是你的那个谁……没约好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带你找着他。就算见了面,我估计也不认得他。”
“长生为什么不待见莫师公?”绮罗奇道。
“诶,你不记得了?小时候,那个老头子说过我哥的不好,我哥当然不待见他了。”洛洛翻了个白眼,嫌弃道,“那个糟老头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儿了。”
绮罗:“……”
她想起来了,长生小的时候,道师叔曾带他到藏山寺学艺。
莫凭风评价长生,天资尚可,然心性不佳,这辈子断不了三毒五盖,绝不了五欲六尘。终生凡俗,不是个能修出大境界的料子。
长生一向心高气傲,无论做什么都要压人一头才高兴。他在屠龙宫众多弟子中出类拔萃,对自己的修行和境界尤为在意。
听莫凭风三言两语将自己的心性批了个一无是处也就罢了,天资也只是敷衍地用了一句“尚可”,如何忍得了?
当即道也不修了,艺也不学了,奔下山去,发誓再也不踏足藏山寺一步。
如今,长生的实力在整个仙门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这其中说不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着当年那番评价而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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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峡谷开口处往里面走,峡谷的缝隙越来越窄,到了尽头之处,峭壁上便有一小口。
进去之后,道路就变得复杂起来,像是一座天然的冰雕迷宫。
绮罗道:“我们分开找,我往左边去,你向右。”
她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不要走太远,找不到就回来,到这等我,我再去找。若是碰上了什么事,就往外跑,大声叫我。这里不大,我能听得到的。”
“嗯。”洛洛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行动了。
这里动用不了灵力,绮罗连火都点不起来,越往里走便越黑。
这里面奇怪八绕的,她一边摸索着,一边喊道:“长生!你在里面吗!”
她忽然听见了前面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异响,似是有人捂着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绮罗向来耳力惊人,立时便捕捉到了。
“长生?”
那边却没动静了。
绮罗手里拿着刚进来的时候折下一根冰刺,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近,走到一个转角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而后猛地绕了过去。
眼前的场景叫她大吃了一惊。
这转角后面是条死路,一个人颓然地靠在这死胡同的一角。
“长生!”绮罗脱口而出,连忙上前,却冷不防一根冰刺直刺到她眼前来。
她一个急刹倒退着躲开了,声音都变了调:“长生!是我!是我!”
长生这才站起,从阴影处走出来,眼睛死死地钉在她身上。绮罗这才看清,他一手执着一根冰刺,另一只手捂住了腹部,可仍旧堵不住腹部的血洞。一身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还有鲜血不断地冒出来。惨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脚步微微有些踉跄,执着冰刺,戒备地望着绮罗。即便是伤成这样,那双眼睛仍旧锐利阴鸷,未露半分软弱之态。
“是我啊,长生!是我啊!你怎么回事!”绮罗也不知道发生了怎么了,急的团团转,忽然灵光一闪,顿悟道。
“等等!你是不是之前也看见我了?你是不是就是这么被伤着了?”
长生眸光微微一动,而后又迅速地恢复了锐利,仍旧是戒备地瞧着她。
显然是被绮罗给猜中了。
“真的是我!你不信!我我我证明给你看!”绮罗结巴着地说道,急急忙忙伸手从怀里面掏出一只铃铛来。
“你瞧这个,我前不久用这个砸你来着,你看这上面还被磕坏了一角呢,我又给捡回来了。你看是不是!”
她看长生还是不信,连声喊道:“洛洛!我找到你哥了!快来!”
洛洛闻声一路小跑了过来,在迷宫里拐了半天才找到了他们。长生在看见洛洛的那一瞬间,才终于放下戒备,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手里的冰刺“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向前迈了两步,一阵目眩,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绮罗急忙上前去扶住他,却被他猛地推了个趔趄,跌的老远,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长生被洛洛扶着坐下,靠在墙壁上狠狠地喘着气:“离我远些。”
他这一用力,腹部的伤口又被撕裂了几分,血流如注。洛洛急的要哭:“哥你怎么回事啊?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啊。”
长生眼睛微微抬起,目光阴沉,冷冰冰地从绮罗身上飞快地扫过。而后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地休整。
他这个样子,绮罗实在是没脾气。见他闭目养神,又自己巴巴地凑了上来,窝在他身边,一声都不吭。
过了许久,还是长生先开了口,声音微哑:“那具尸体,我看过了。”
“进入千绝谷没多久,那具尸体就开始溃烂,不到半个时辰,就化作了一堆血肉。那血肉颗粒极小,与其说是被人用法术缝合,不如说是……黏合。破碎成那个样子,竟也能完完全全地复原再造,背后那个施术人也当真是有本事。”
他伤的极重,说一会便要停下来喘息一阵。
绮罗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千绝谷。
千绝谷里,所有法术都被屏蔽,已生效的法术则会逐渐被消解。所以,把曹宁的尸体带进来,施在上面的法术就能被破解了。
他是想从这方面来获取线索。
长生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接着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
绮罗听他欲言又止,不禁问道:“什么?”
他沉默了良久,很是慎重地开口:“我还发现,用来缝合、或是黏合尸体的材料……是风流。极其细小的风流,化成了线的模样。”
绮罗微微一怔。
“这就是为什么那副尸体可以周而复始的再生。若是其他的材料,被破坏之后,便会毁损,但是风不一样。随时随地,无限再生,只要施在其身上的法术不失效,那副身体就不会毁灭……”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所以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查出。按道理来说,有这样的通天的手段,在江湖上不该藉藉无名才对……”
长生强提了一口气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捂着嘴咳嗽起来,血沫染了满手。
绮罗原本还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听见他的咳嗽声,连忙上前来,用手替他将唇边的血迹揩干净。
长生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怔,下意识地一缩,目光带着诧异从她面上飞快地扫过。
他显然是想抬起手来挡开,却在又半空僵住。默了良久,还是缓缓地放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将头微微偏开。眸中的光影波澜不惊,叫人半分也猜不透。
绮罗只当他默许了,又替他擦了擦其他地方的血迹,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双手的手指很是好看,因为没有练剑的缘故,手指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茧子,细腻又修长。
可手掌心里却都有着一片颇显狰狞的疤痕。
绮罗的睫毛微微一颤,半晌,犹豫地伸出手去,将他的右手握在了手里,手指缓缓地摩挲着那掌心里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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