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语道
绮罗心中一凉,缓缓抬爪捧住自己的小心脏,怕自己一下子缓不过来心梗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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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个小个子的少年道:“原来你爹就是藏山寺弟子啊,怪不得你这样厉害。不像我爹,大字都不识几个,一天到晚就只会叫我光宗耀祖……对了,你跟你爹住一起,那你娘呢?”
因为某些不可言明的冒着酸气的心思,绮罗连忙竖起了狗耳朵。
“……”那瘦高少年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半晌,指了指天上的太阳。
绮罗:她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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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望着冬日的暖阳,静立片刻:“她去照耀别人了。”
绮罗:把你爹给甩了?
小个子似懂非懂:“那你和你爹呢,她不管你们了吗?你爹有没有续弦啊?要不然平常岂不是没人给你们做饭?”
瘦高少年瞥了他一眼,似是有点不高兴了,自顾自往前走去:“她早晚会回来的。”他低声念道:“而且我爹也不会娶别人的,他一辈子只爱这一个人。”
绮罗:啧啧啧啧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爹之前还喜欢过姑奶奶我呢!
一想到这而,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心里还是无可抑制地不是滋味起来。
有那么点小气愤,有那么点小委屈,有那么点小酸和那么点小……不,很酸很酸,很难过很难过。
拧巴拧巴能拧出一缸醋,太阳晒一晒就要晒出盐了!
但她思量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也没资格去怨迟悟,毕竟自己当时已经死了,这世上孤独难熬,怎么能要求他只爱自己一个人呢?
再说,是她义无反顾撇下他的,自己薄情在先,还妄想旁人念旧,岂不是太不要脸了?
但是,无论怎样,她还是酸,还是难过。
酸的牙疼,难过的小心肝颤。
大概这就叫五味杂陈吧,要不是没钱,她觉得自己郁闷的都可以去买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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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使劲地甩了甩脑袋,她在这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功夫,两个少年已经走出老远了。
按道理她现在应该识趣地躲得远远的,而不应该在此久留,但她还是酸的厉害:不行!事到如今,就算要走也要先看看那个小孩!
看看这少年的长相,多少能猜到点他娘亲的模样!
也不知什么国色天香的容貌,才能让他动心。
于是冒着滔天酸气的某人也不再藏着躲着了,大踏步就追上前去,打算好好看看。
小萝卜头还在问:“这么说你也没见过你娘几次?其实只看你的模样,我猜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清瘦少年道:“对啊,我娘是天下第一好看的美人,就像……”
身后忽然有人狠狠拍了他肩膀一下,他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见了一张都快鼓成包子的脸,将剩下半句话吐了出来:“……她这样。”
“啪嚓”一声,他怀里抱着的包裹掉到了地上。两捆白菜摔烂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碎成了八瓣。
绮罗:“……”
现场顿时一片静默。
那少年看着绮罗,眸子一点一点睁大,甚至手都有点抖。他忽然跨出一步,上去就扯绮罗的袖子。
绮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少年:“娘!”
小萝卜头:“轻歌,莫冲动!”
三人同时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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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在去往后山的岔路口,轻歌和小萝卜头告了别,同绮罗一起沿着山上小路往上走。
到了冬日了,小路两边的树木都只剩了枯枝,显出了一片荒芜萧瑟。
轻歌:“娘……”
“别……别……”绮罗险些膝盖一软跌在山道上,“轻歌,你别这么叫我,我这才刚活过来……你这随随便便喊一声我得折多少年阳寿啊。”
当年陆云卿魂飞魄散,的确是附在她身上跟轻歌见了最后一面。所以当时轻歌将她认作娘亲,这也不足为奇。
他当时十二三岁,自小也算是娇养,比旁的孩子还要多几分稚气。她看他还不怎么懂事就失了双亲,实在是可怜,也就没有立即告诉他陆云卿已经不在了。
而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她一般高的少年,欲哭无泪。
“再说,你看我们俩年纪看起来不也差不多不是……”
“爹以前比你更年轻……”
绮罗:“……”
“慢着,慢着!轻歌,爹不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认的……”绮罗稳住他道,“虽然,某人不怕折阳寿,但你这样很吃亏的你知不知道……这都谁教你的啊?”
“吃亏?有吗?这是我自己寻思出来的——我寻思你是我娘,我爹说你将来是要嫁与他的,那我爹不就是我爹了么?”轻歌一脸认真。
绮罗:“……”我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莫名觉得挺有道理?
“好吧,好吧,此事再议。”绮罗看着轻歌,也不再多纠结这个,转而问道:“所以,我这一睡睡了多久?”
“五年。”轻歌答。
“都这么久啦?”绮罗心中思衬,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睡得最长的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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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小路尽头,在半山腰一道山门处看见了守在那里的罗汉和普慈。
罗汉远远地看见绮罗,先是不相信似的使劲揉了揉眼睛,继而便露出了憨厚的笑来。
仿佛见到老友归来。
他头顶上蹲了一只闪亮亮的金蟾,两只稍显细弱的□□腿颤巍巍地抬起来合十:
“回来啦。”
绮罗大步流星地上前,笑道:“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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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慈蹲在绮罗头顶上,给她解释轻歌的事。
“当年在冰火城,他母亲死在他父亲手里,他父亲又被你……他自幼跟随父亲,倒也没受过亏待,无论刘青云再怎么不仁不义,也是他父亲。一方是日夜思念的母亲,另一方是朝夕相处的父亲,两方都是至亲。无论事实上谁对谁错,都不该由他一个孩子来承受。”
“所以呢,迟悟动了手脚,是不是?”绮罗回头看了轻歌一眼——他正在给罗汉解释,他一不小心将他的酒给打烂了,下次会给他带双份的。
普慈叹道:“迟公子给他下了一种术,随着时间推移,他幼时的记忆会逐渐模糊。五年过去,他已经不记得刘青云了,倒是你……他十二岁时错将你认作了他娘,到现在还一直记得。”
“因为幼时记忆模糊,所以心智会稍微比现实小那么两三岁,显得幼稚些。不过,藏山寺的师父说他天赋不错,是凡人里很适合修行的,迟公子就将他安排进了藏山寺,让他跟着寺里的师父修行。”
“虽说心智稍微小些,但这也没什么大碍,他凭着这么一副好皮相,在寺里很受欢迎呢,有不少师姐师妹,都喜欢带他出去玩。据老衲所知,他有个很水灵的师妹对他,咳,就很有那个意思,还常常带自己做的点心给他吃呢。”普慈笑眯眯道。
绮罗听罢,也觉得甚是欣慰,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琢磨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大师……你为什么会知道……”
普慈:“……咳。”
普慈:“老衲这不是比较关爱后辈么,你们年轻人哪里懂,孩子的成长需要长辈多加关注和爱护的……阿弥陀佛。”
绮罗:“……”呵,死老头子,承认吧,你就是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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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忽然问道:“诶,大师,你怎么又变回原形了,迟悟给你捏的那个身子呢?”
普慈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子活动起来可灵便?”
绮罗一愣,下意识动了动胳臂腿脚:“挺好的啊,胳臂是胳臂腿是腿的,简直身轻如燕……怎么了吗?”
“灵便就好,也不枉迟公子这几年来千里奔波。”
绮罗闻言便知这里面有什么关节,连忙静下来,等着普慈解释。
“五年前,你去关外解那通天的大阵,其实是死在火海里的,你自己知道吧?”
绮罗:“咱能不提这事了吗?”
“几百里的大火熄灭之后,迟公子不顾自己伤重在无间城找了几天几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是要找到你才肯罢休。”
“那些在前一次大火中残存下来的建筑,在那一次也全都化作炭土了,所以你该知道的,说是在无间城找,实际上就是在一片废墟上找……”
绮罗忍不住心中一紧。
她几乎能想到那个傻子孤身一人在旷远的大漠中,在黄昏的日照下,跪在废墟上刨开每一个焦土堆,锲而不舍地寻找一个人的模样。
“他几乎将那废墟给翻了过来,最后也没能找到你的尸骨。其实他早该想到的,火焰将残存的城墙和宫殿都烧成了灰,人的尸骨又怎么能保全……但是在最后一天晚上的时候,他却找到了你的魂魄。”
“说来真是奇迹,在那样强的一个阵中,你的魂魄竟没有散,静静地立在一片不那么显眼的焦土堆上,周围有许多零散的火灵环绕着。就是那些火灵在你破阵过程中,险险地维系住了你的魂魄,使之不散,那些火灵在他来了之后便消散了。”
“他回来之后,什么也顾不上了,唯一想着的事就是要给你重塑一个身体。”
“不似老衲当年的活灵转移,随便捏个皮囊就好了,你这算是死灵复生,要困难百倍。”
“人由五行而生,所以他前些年四处去寻找至精至纯的五行元素,几乎走遍了人间魔域,说上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为过了。当然,这其中,藏山寺的莫掌门和屠龙宫道宫主都给了不少帮助。”
“最终,木为骨,金为筋,土为肌,水为血,火为气,才最终给你捏造出这副身子来,放在藏山寺灵气丰盈的地方养着,等着魂身最终合一……”
普慈若有深意地总结道:“总而言之,这副身子费了他无数心血,来的很不容易。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绮罗听了,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您是说,这副身子实际上是他的,以后我就有理由让他养着我了。”
普慈:“……”虽然但是,你要这么理解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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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又想起之前的那个问题,忽然就明白了答案:迟悟要收集至精至纯的五行元素,而这世上至纯的土灵就只有从息壤里提取出来。
天下就那么一点珍贵的息壤,原本迟悟用来给普慈捏了一个小童子的皮囊的。而失了土灵的息壤,与凡土无异,自然就无用了。
“大师,那你不就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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