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照溪
明明昨天看沈念衣,她身上的死气淡了许多,但是现在看去,她身上的死气却变得更浓了。越溪看得出来,她今日会遭受人祸,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祸,是哪个人。
沈念衣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今天谁都不见。”
越溪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我给你的那张符,千万不要掉了。以防意外,我今天会守在你身边……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因而沈念衣完全没有听清楚。
“先生,夫人……花园里,花园里……”家里的园丁踉踉跄跄的从外边走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他惊慌道:“花园里突然冒出来了好多奇怪的东西!像是,像是死人,这些死人还会动……”
闻言,沈家人的表情顿时一变,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越溪,询问她的意思。
越溪神色一动,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沈念衣,眉头微微一皱。
“那是什么?”沈母突然失声叫道。
越溪扭头看去,透过落地窗户,看见沈家的花园里冒出来一个个腐烂的人来。
“我出去看看!”当机立断,她开口道,又对沈念衣道:“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不要见任何人!”
韩旭也跟着站起身来,道:“师父,我和你一起吧。”
越溪摇头,道:“你呆在这里,帮我看着点沈小姐,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韩旭唇角弯了弯,表示同意。
越溪离开,屋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韩旭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自己的膝盖,眼里笑意变浓——唔,竟然有人对他有所图,还真是有趣啊。
一旁的沈念衣注意到他嘴角变大的弧度,忍不住别开了眼。
不知道为啥,越小姐的这个徒弟看上去温柔亲切,可是不知道为啥,他一笑沈念衣就觉得头皮发麻,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近大概是内分泌失调了吧!
“小姐,郭小姐来了!”家里的佣人走进来,身后跟着沈念衣的好友郭百香。
郭百香和沈念衣是闺蜜,两人从小学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快二十年的感情了,沈家夫妻两个,也都把郭百香当做半个女儿看待,因而郭百香在沈家完全可以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看见郭百香,沈母立刻高兴的叫了一声:“百香!”
“阿姨,念衣!
“今天不管来了什么人,你都不要见!”不知道为何,沈念衣突然想起了越溪对她说过话的,因而表情有些微妙。
“念衣!”郭百香走过来在沈念衣身边坐下,十分亲热的样子,她把包搁在一边,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道:“今天不知道为啥,外边闷死了,要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我都不想出门了。”
闻言,沈念衣心里松了松。
她想,自己在想什么了,郭百香可是她的闺蜜,她怎么能不信任她呢?
“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你啊!”沈念衣心里因为自己那一瞬间的犹豫而感到抱歉,语气自然就软了几分了。
啃了两口苹果,郭百香站起身来去倒了杯水,还顺手给沈念衣也倒了一杯。只是等她端着水站起身来的时候,却不小心摔了一下,两杯水全部倒在了沈念衣的身上。
温热的水泼在身上,沈念衣表情变了几变,她急忙将口袋里的黄符掏了出来,等看到符篆完好的时候,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师父出品的符篆,防水防火防闺蜜,安全性百分之百!”韩旭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开口道。
沈念衣表情变了变,她抬头看向郭百香,目光发沉,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她道:“百香,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这么问,却看见正对着自己的郭百香脸上露出一个充满着恶意的笑容,然后她便感觉眼前一黑。像是一瞬间,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下一癫一癫的,熟悉的感觉告诉她,她正坐在一个轿子里。
而与以前的梦境不同的是,她现在手里多了一个东西,漆黑的颜色,看上去像是一个排位。
她僵硬的将排位翻过来,上边写着三个字。
“彭锐之”!
第68章
唢呐敲鼓打锣声从外边传来,隐约听起来本该是极为喜庆的,可是落在沈念衣耳朵里只觉得瘆得慌,多了几分阴森战栗的感觉。
像是被烫着了的似的,她飞快的将手里的排位扔了出去。花轿一癫一癫的的往前走,她伸出手去将轿帘拉开,一瞬间,外边的大风卷了进来,吹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漫天的白纸飞舞着,砸在她的身上,她低头一看,这些白纸却是白色的纸钱。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迎亲队伍里的“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朝她看来,他们脸色惨白似白纸,眼珠子却很黑,脸颊两侧还用红色的胭脂抹了两团,看上去又怪异又渗人。
“新娘子,还没到地方了,可不能出花轿!”嘴角一颗大黑痣的喜婆咧开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来。
沈念衣浑身发冷,她目光动了动,看见所有人都在看她,他们目光冰冷而机械,丝毫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现在该怎么办?
心念急转,沈念衣心里有些慌,喜婆走过来,圆圆的身材就像是一个圆土豆一样,眯着眼睛道:“新娘子,快坐好,我们就快到了。”
快到了?
听到这句话,沈念衣再也忍不住了,一脚就给喜婆踹了过去,怒道:“到你妹的,老娘才不想结婚了!”
谁要和鬼结婚啊?
她这一脚踢出去,有种踢到薄纸的感觉,抬眼看去,那喜婆半边身子都被她踢破了,露出了里边空空如也的身体来——这只是一个纸糊的人而已。
从花轿上跑下来,沈念衣手上的首饰铃铃作响,她身上的衣裳全部都换了,大红色的嫁衣是古时候的那种款式,头上还戴了一个凤冠,她随手扔在了地上,原本看上去华美无比的凤冠落在地上,你才发现那竟然也是纸糊的。
这下,沈念衣不敢做什么,她就怕身上的衣服都是纸糊的,那要是动作稍微大一点,裂开了,她不就裸奔了?
“新娘子,你要去哪儿?”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四周的“人”全部朝着沈念衣过来。
沈念衣后退了一步,然后忍不住道了一声:“你们给我滚开!”
她随便循着一个方向就要跑出去,却被“人”死死的拉住,破了半边身子的喜婆笑容诡异的看着她,道:“新娘子,别误了吉时!”
沈念衣想挣扎,却觉得身子一僵,眼里的光芒慢慢消失,目光变得空洞木然起来。
喜婆伸手把自己的身体糊好,扶着沈念衣一步一步的走回轿子里,还将她扔在地上的牌位放回了她的手里。
唢呐声再次响起,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像是充满着浓雾,白色的纸钱漫天飘舞着。而整个世界唯一存在的,好像就是这一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吹着婚庆的喜乐。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癫一癫往前行走的花轿突然停下,沈念衣眼皮抖了抖,听到外边传来像是踢轿子的声音。
“新娘子下轿了!“喜婆的声音响起,轿帘从外边被人掀开,沈念衣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同样穿着喜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这男人脸色青白,双目狭长,脸上一片阴冷之色,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吞吐着蛇信的毒蛇,危险而阴沉。
彭锐之!
看到这个人,沈念衣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名字。
对方伸手拉住她的手,拉着她出了花轿,那只手冰冷极了,就像是一块在冰箱里冻了许久的僵尸肉那样,冰冷而僵硬。
出了花轿,沈念衣这才看见自己所站的地方,那是一座偏向西式的宅子,门外张灯结彩的,装饰得十分喜庆,而与喜庆的大红色相对的,便是一片萧索的四周,这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彭锐之牵着沈念衣的手往宅子里去,沈念衣瞪大眼睛,可是就算她心里再如何不想进去,可是身体缺根本不受控制,一步一步,僵硬而缓慢的往里边走去。
“琤!”
一道利物激射而来,深深的嵌进眼前的大门之中。沈念衣定眼一瞧,发现那利物,像是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就这么深深的没入了铁做的大门里。
彭锐之表情一变,整个人变得阴气沉沉的,扭头朝身后看去。
越溪在漫天纸钱中踏步而来,整个人杀气腾腾的,吓得那些纸糊的迎亲人哧溜一声变成了纸糊的,被她一脚踩在脚下,脚尖还碾了两下。
沈念衣余光看见她,整个人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
这一百多万的红包钱,没白给,瞧,她的女英雄不就踏着满天纸钱来救她了吗?
然后,沈念衣就听见越溪面无表情的问:“你们把我徒弟弄哪去了?”
沈念衣:“……”
原来不是为自己而来的吗?我给了钱的!
“你是什么人?”彭锐之目光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青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可以完全看出他不是活人。
他不得不承认,在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整个人竟然感觉有一种恐惧感,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他已经死了,早就不会喘气了。
越溪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上两个硬币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彭锐之射去,直接打在他的肩膀上。
彭锐之只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整个魂体险些瞬间就溃散去了。知道遇到了高人,他不甘心的看了沈念衣一眼,丝毫不敢多留,转身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她们的面前。
沈念衣僵硬的身体一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感激的看着越溪,道:“越小姐,多亏你来了……”
越溪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道:“你先回去,再不回去,你的身体就凉了!”
“诶?”沈念衣一脸茫然,这个,她要怎么回去?
越溪伸手在她眉心一点,沈念衣慢慢闭上眼,魂体便消失在原地。
站起身来,越溪喃喃道:“想结阴魂,怎么把韩旭也抓去了?总不能看上韩旭了吧?”
她伸脚在地上跺了一下,眼前的世界立刻发出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无数碎片簌簌落下,再次展现在越溪眼前的,仍然是那座西式的大宅子。可是和刚才所见的又有些不同,眼前的,是现实。
*
从黑暗中睁开眼,韩旭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棺里,寒气往他体内涌去,冰冻着他的四肢百骸,有黄色的符篆贴在上边,束缚着他的行动。
从冰棺里坐起身来,他翻身下了地,冰棺上的黄符悠悠的落在地上,效力完全消失了。
在旁边,还有一个冰棺,里边放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全是白霜,也不知道被冰冻了多少天。韩旭很好心的一挥手,那具尸体立刻就变成了一堆尘土。
既然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不是很好吗?
慢悠悠的在屋里看了看,他发现,这里大概是一个地下室,头上的白炽灯光芒很亮,将下边照得一片通明。
大门被人打开,一个山羊胡的道士走进来,等看见站在那的韩旭,表情一愣,旋即看着他的目光里,就带了几分贪婪。
“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韩旭问。
洪道长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黄符,道:“看来你倒是有点本事,还能挣脱我的法术。”
韩旭轻笑,道:“这天下能困住我的东西,从来就没有。”
洪道长却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是小孩子年少轻狂,一点小本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世界而第一厉害了。
“大功德者,你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洪道长兴奋的看着他,道:“你这样的人的鲜血,那对我的修为一定大有帮助!”
韩旭靠着冰棺,道:“你知道,我和你们这种下水沟里的臭虫有什么区别吗?”
洪道长一愣。
韩旭微笑着道:“那就是,就算是天打雷劈,那雷,也落不到我的身上。”
他话音一落,洪道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传来一身惊雷声,一道紫色电芒直接劈头盖脸的朝着他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