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鲛记 第47章

作者:九鹭非香 标签: 玄幻仙侠

  纪云禾嘴角的笑,此时终于放了下去,她盯着空明和尚,眼中陡然闪现了一抹杀意,“你最好如你所说,信守承诺。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个好人。”

  “这人世,哪有什么好人。”空明和尚道,

  “你放心,我不说,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和你想的一样。鲛人重情,告诉他真相,恐乱他心神,于北境大业,毫无利益。而今这场纷争,虽因鲛人而起,但事到如今,已牵连了这大成国中,无数的新仇旧怨。我此生所求所谋,也只有通过他现在做的事,方能实现,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乱此大计。”

  纪云禾垂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你清楚就好。”

  空明和尚站了起来,瞥了纪云禾一眼,她身形瘦弱,几乎没有人样,他道:“虽然知你当年必有苦衷,但我还是不喜欢你。”

  纪云禾笑了笑,抬头看他:“巧了,我也是。”

第六十六章 试试

  纪云禾观察了空明和尚两天,诚如他所说,他完全没有想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长意的图谋。

  纪云禾放下了心。但通过和长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这几天,纪云禾又发现一件让她担心的事情……

  无关乎其他,而是只关于长意——长意这个鲛人……都不睡觉的。

  纪云禾而今是个见不得太阳的人,所以她昼伏夜出,日落而起,日出而卧,时间颠倒成了习惯,倒也精神。但长意并不是。纪云禾以前总以为,长意每天夜里来看她,等她吃了饭就走,回去后,总是要睡觉休息的。

  但过了几个通宵达旦的晚上后,纪云禾发现,她吃饭的时候长意在看文书,她蹲在炭盆前玩火的时候长意在看文书,太阳快出来了,她洗漱准备睡觉的时候,长意还在看文书。

  而当太阳出来之后,屏风前面,书桌之后,又是一茬接一茬的人,捧着公务文书前来找他。

  偶尔午时,纪云禾能见他用膳之后小憩一会儿,下午又接着忙了起来。晚上最多也就在她吃过饭的时间,又小憩一会儿。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天休息不过两个时辰。

  纪云禾憋了几天,终于,在有一日傍晚吃饭时,纪云禾忍不住问了坐在桌子对面的长意——

  “你是想和我比比,一个月之后,谁先死吗?”

  长意这才将目光从文书上面转开,挪到了纪云禾苍白的脸上。再次强调:“你不会死。”

  “对。”纪云禾点点头,“但是你会。”

  长意放下文书,好整以暇的看着纪云禾:“我因故早亡,你不该开心吗?”

  纪云禾笑笑,放下碗和筷子,站起身来,将桌上的菜碟拂开,她半个身子匐在桌上,用双手撑着她的脸颊,黑色眼瞳直勾勾的盯着寸外距离远的长意:“我改主意了。”

  长意不避不躲,直视纪云禾的眼睛,静闻其详。

  “左右,按现实情况来看,你是不会比我早死的,所以……”纪云禾柔声道:“我打算对你好些,这样……你也能对我好些,对不对?”

  长意面色依旧森冷犹如画上的凶神:“不会。”他一口拒绝。

  但看着长意僵硬拒绝的模样,纪云禾微微一抿唇角,掩盖住了内心的笑意。

  她伸出手指,触碰长意的鼻梁,长意还是没有躲,依旧直视着她的双眸,听她微微哑着嗓音道,“长意,那是你没被女人勾引过……”言罢,她的指尖停在他的鼻尖,长意的皮肤光滑一如婴儿,纪云禾没忍住,指尖在他鼻尖轻轻揉了两圈,“……不尝试,你怎么知道会不会?”

  依纪云禾对长意的了解,这鲛人,一生只寻一个伴侣,男女大防,心中规矩,甚至远胜人类,六年前在驭妖谷和十方阵时,纪云禾就知道,这个鲛人,内心实则是个羞涩的人,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她这般相逼,定是会让他,不知所措,从而忘记刚才的问题……

  纪云禾心中的想法还没落实,忽然间她摸人鼻子的手陡然被抓住。

  纪云禾一愣,但见长意还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冷声道:“好。”

  “嗯?”这声好,说得纪云禾有点懵。

  “那就试试。”

  “啊?”

  纪云禾双目一瞠,尚未反应过来,忽然间手腕被人一拉,她趴在桌上的身体整个失去支撑,猛地往前一扑,下一瞬她的肩膀被人抓住,身型刚刚稳住之时,她的唇便被另外一双微带寒凉的唇压住了。

  纪云禾双眼争得老大,距离太近,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但那唇齿之间的触感却让纪云禾根本无法忽略她所处的境况。

  什……什么!?

  这个鲛人在做什么!

  他……他……他不是一生只许一人吗!

  他变了……

  他完全变了!

  当那薄凉的唇齿离开之时,纪云禾只觉自己的唇舌犹如被铁烙火烧过一般,麻成一片。

  她一脸震惊,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愣是没回过神来。

  “试过了。”长意站起身来,披散下来的银色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他声色依旧不波不动,“还是不会。”

  不会什么?

  就算被她勾引,也不会对她好吗?

  但……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纪云禾全然懵了,直到长意扯出被纪云禾压在手肘下的文书,绕过屏风,坐到了他的书桌前时,纪云禾还没回过神来。

  她僵硬的转头,看着前面的烛光将长意的身影投射到那屏风上,他歪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文书,另一只手也不知是捂着脸还是撑着脸,他一动不动,宛如坐成了一幅画。

  纪云禾也在桌子上趴成了一个雕塑。

  浑身僵硬,大脑混沌。

  隔了老久,半边身子都趴麻了。她才自己动了动胳膊,撑起身子,这一不小心,手掌还按在了一旁的菜碟上,没吃完的青菜洒了一桌,弄脏了她的袖子。

  她往后一坐,又没坐稳自己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扒拉之下,又把自己还剩的半碗饭给抠翻了,洒了她一身,真是坐在地上落了个满身狼狈。

  而她好不容易才从桌子下爬了起来,坐稳了椅子,往那屏风前一看,她乒里乓啷搞了半天动静,那屏风前的人还是跟画一样,不动如山,不知道是聋了还是傻了还是死了……都没有让外面的侍从来收拾一下的意思。

  正在房间一片死寂,死寂得几乎能听到炭盆燃烧声音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像是一记惊雷,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屏风前的人动了,纪云禾也动了,长意在忙活什么纪云禾不知道,但纪云禾开始收拾起了自己这一身菜和饭,但饭粒子粘在衣服上,她情急之下,一捏一个扁,全在她衣服上贴紧实了。

  “我今日里研究出了一味药,或许有助于提升……”空明和尚拎着药箱子走了进来,他本沉浸在自己的话中,可话音一顿,又起,“你怎么了?眼睛颜色都变……哎……你去哪儿?”

  屏风外的人消失了,空明和尚一脸不解的拎着药箱子又绕过屏风走到后面来,看见纪云禾,他脚步又是一顿:

  “你又怎么了?”

  纪云禾一声清咳,难得的,在人生当中有这么一个让巧舌如簧的她都难以启齿的时刻……

  “我……摔了一跤……”

  空明和尚眯着眼,斜眼看着纪云禾:“饭菜也能摔身上?”

  “嗯……摔得有点狠……”

  纪云禾拍拍衣服,把袖子卷了起来,更是难得的主动配合空明和尚:“你来把脉吧,说说你刚提到的药,其他的,就别问了……”

  空明和尚:“……”

第六十七章 印记

  这个诡异的事件发生只在一瞬间,纪云禾却愣是别扭了许久。

  其实,虽然纪云禾调侃长意没有被女人勾引过,但事实上,纪云禾也没有勾引过男人呀!这第一次下手,就遭遇这般极端事态,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对应不来。

  但尴尬归尴尬,尴尬完了,纪云禾自己想想这事儿,也觉得好笑,可笑完了,她又悟出了一丝丝不对劲的味道。

  长意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他因为被背叛过,所以心性改变,变得强硬,蛮横,但他也不应该会变成一个负心薄情的浪子啊。

  因为,如果他真的放浪形骸,也不用花这六年的时间,做这般谋划,将她从国师府救出,带回来折磨。

  他折磨她,囚禁她,不就是因为对过去耿耿于怀,心中还看不开放不下吗……

  他一直都是一个固执的人,而这样一个固执的鲛人,会突然放弃他们鲛人一族世代遵守的规矩……放肆大胆的亲吻一个没有与他许下终生的人吗?

  只是为了报复?亦或者是为了让她难堪?

  纪云禾觉得,这个鲛人,一定也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

  她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面多做迂回,于是,在又一个饭点。固执的鲛人固执的恪守着他自己的“规矩”,又来押着纪云禾吃饭了。

  纪云禾拿着筷子,压住了自己的尴尬,也无视桌子对面那人的尴尬,开门见山,大刀阔斧砍向长意:

  “昨日,你为何要吻我?”

  桌子对面的人,一张脸都在文书背后,听闻此言,文书将那脸继续遮了一会儿,不片刻,便放了下来。

  长意一张冷脸,一如往常。

  “你不是想试试吗?”

  “谁想试这个了!”纪云禾一时没压住自己的脸红,刚想拍桌而起,但又及时克制住情绪,她深吸一口气,用理智压住内心所有的躁动与尴尬,沉声道:“长意,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挑衅我的,是你。”长意将文书丢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纪云禾,“而今诘问我的,也是你。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好,那我完整的问一遍。”纪云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你们鲛人的规矩,一生只许一人。昨日,你为何要吻我?”

  烛火之间,四目相接,聊的是男女事,却全然没有半分缠绵意。

  “我恪守我族规矩,并未破坏。”

  半晌后,长意如是说道。

  而这一句话,却让纪云禾又怔愣了许久。

  她其实在问之前,心里约莫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当听长意亲口说出,她心底依旧震撼:“你……什么时候……”

  长意道:“这并非你我第一次肌肤相亲。”

  闻言,纪云禾脑中陡然闪过了一个画面,是那日她从这湖心小院出逃,到了那冰面上,她惹恼了长意,长意咬了她的耳朵,皮破血流,留下了一个蓝色印记……

  纪云禾摸住了自己耳朵上的印记,她望着长意:“你疯了。”

  “只是为了困住你而已。”长意道,“我族印记,可让我念之则见之,你所在之地,所处境况,我想知道,便能知道。”

  难怪……难怪……

  在那之后,纪云禾几次试图自尽,刚掀了被子他就找来了,原来如此!

  “我不是你的皮影人。”

  “你不是。”他盯着纪云禾,未眨一下眼睛,“你是笼中兽。”

  “呵……”纪云禾倏尔一声笑,三分无奈,七分苍凉,“长意,你这是想用你的一生,来囚禁我。”

  纪云禾言及至此,长意也终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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