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跟乡下人不同,出身京市的曾校长非常清楚,这世上就是存在天才的。有些人一出生就得天独厚,别人眼里的难题,放在他们身上,根本称不上事儿。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就算发现了天才,似乎也没啥意义。
“这俩孩子很聪明,读一年级可惜了。”想了想,曾校长还是否了自己的说法,“可他们年纪太小了,还是继续留在一年级吧,等回头大点儿了,看外头情况再决定跳不跳级。”
说完,他又看了眼从自己进来就一直满脸天真的臭蛋,好心建议说:“宋涛这孩子,年纪小,心性也还没定下来,不适合这么早上学。我建议,不如等过个两三年,他七八岁时再进学校念书。”
其他人还沉浸在家里出了两个小天才的喜悦中,袁弟来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绿了。可看了眼赵红英,她没敢开腔,只是满脸铁青的低头搓着衣角。
赵红英很是无所谓:“没事儿,横竖他去上学家里人也不用盯着了。要是回头真的不成,大不了留级。”有赵宏斌做榜样,赵红英完全能接受自家出个需要留级孩子,反正家里傻子多,再多一个也不叫事儿。再说了,臭蛋也不一样真的傻,兴许就是年岁太小了,喜宝两个月前刚满六周岁,臭蛋按着十足年岁来算,才四周岁半呢。
这么一想,赵红英也心虚了一下,好像是太小了,这不是拿学校老师当奶妈子使唤吗?可自打臭蛋上学去了,袁弟来就空出来了,能帮着家里多做些活儿了,想到这里,那丁点儿心虚直接被她抛到了脑后。
就先这样吧!
老宋家出了两个小天才一事,在队上根本就瞒不住。不过,队上的社员显然并不感到惊讶,因为毛头太出名了,他几年前就能听过一遍后,将对方的话完完整整一字不差的全部背下来,可不就是聪明吗?至于喜宝,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就跟乡下这些淘气的泥猴儿不一样,所以说她聪明,大家伙儿同样没意见。
有建议的是老宋家其他孩子,其中又以强子为最。
强子简直要哭死在家里了,这事儿就是他折腾出来的,结果正应了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毛头是他亲弟弟,结果聪明成了这样,那他呢?
回头他就去哄毛头和喜宝:“你俩也装装样子,说不会啊,要是你们一直啥啥都会,下回真的碰上不会了,人家就该笑话你们了。”
喜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话很有问题:“那我现在说不会,人家不也笑话我?”
毛头更绝:“那也得我能碰上不会的啊!”
都说的很有道理,强子只能抱着大伟哭。没想到大伟还给他来了一记狠的:“我是不愁的,反正我跟毛头和喜宝又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强子:……
还是那句话!
弟妹全都是糟心玩意儿!!!
在毛头和喜宝的日盼夜盼之下,同时也在强子哭着讨饶的情况下,学期末到了。
他们这儿,无论哪个年级,每个学期都只考一次,也就是所谓的期末考试。小学是两门课,语文和算术,有些地方也会算上体育,不过对于乡下孩子来说,体育那是轻轻松松得满分,所以压根就没人把这个当门正式课程来看。而初中则是三门课,除了语文算数之外,还有一门思想品德。
期末考试那天,天空里飘着小雪,早不早就穿上了棉衣的孩子们,半点儿不觉得冷,尤其为了保暖,教室里还点了炭盆,就放在讲台边上,怕的是小孩子一时不查给踩翻了。
小学一年级的考试非常简单,试卷是老师手抄的,正反两面都有考题,一面是语文另一面是算数。
“记住了,两面都要写,千万别给遗漏了。”
曾校长捧着大搪瓷杯暖着手,看着身为正班长的毛头以及副班长喜宝,挨个儿的把考试卷发下去,又提醒道:“记住,先写上你们的名字,大名!!”
说到最后那两个字时,曾校长目光森然的看了一眼毛头。
毛头回给他一个格外欠揍的笑容。
相处了一整个学期,曾校长再也不相信毛头会不知道自己叫啥名儿,这小子分明就是欠的,脑袋瓜子是聪明得很,却掩盖不了他是个刺儿头的事实。
发完考试卷,两人都回到了座位上,拿出铅笔橡皮,提笔写好名字后,开始答卷。
曾校长站在讲台上往下头看,因为角度缘故,从他这个方位看下去,那绝对是一览无余,哪个小家伙要是想不开做啥手脚,他绝对是一眼就能瞥到的。不过,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头一次经历考试,这帮孩子压根就没有别的想法,尤其是在此之前,他已经叮嘱过了,要自己做题目,不准说话,不准东张西望。
眼见这帮平时闹腾不已的小孩崽子难得的安静下来,乖乖的做着考卷,就连已经三次留级的赵宏斌也埋头苦写的,时不时的伸手去挠后脑勺,一副被难住了的样子。
看了有七八分钟,曾校长就放心的坐下来,边喝茶边烤火,偶尔瞥一眼教室,再不济就是抬头看看窗外的雪景。
还真别说,像这种飘飘荡荡的小雪花,从室内看出去,别有一番意境。
监考老师开始走神了,不过底下的学生们倒是真没这个胆子。想也是,曾校长要是真没几分能耐,也不可能在众多知青里头,独独得了赵建设的信赖,不单当上了小学校长,还娶到了赵家的姑娘。对了,他媳妇儿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怕是过年就得生了。
正在畅想未来的曾校长不会想到,看似平静的学生们,其实又在给他搞事了。
就说毛头,在发下试卷之后,第一时间用力的在前头写下了两个硕大的字。
毛!!
头!!
写完名字后,他还稍等了片刻,欣赏完毕后,这才唰唰的开始答题目。题目真的不难,他能帮着强子做抄写作业了,小学一年级的题目,当然难不倒他。
同样的,喜宝也不觉得难,唯一叫她忍不住叹气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太难写了。
宋言蹊……
前头两个字写的是端端正正,第三个字先不说字体有些问题,单就是个头,也比前头两个大出了一倍。可这有啥办法呢?喜宝听奶奶说过,这个名字是她奶特地叫她姑跟人求来的,替她取名字的还是县一中的语文老师,听说还是年级组长。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喜宝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字的。可等她一笔一划费劲儿的写完以后,到底忍不住失落了。
真的好丑。
感觉旁边的毛头哥哥已经写了好几道题目了,喜宝赶紧提笔往下写,她早就答应了的,一定要考个第一名回家给奶看!
这其中,还有个异类小心翼翼的活在旁人没注意的角落里。
也不是角落,为了避免臭蛋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掉,他被愤怒的曾校长安排在了教室的正中间,无论往前往后往左往右,全都是人。这给他的逃跑增加了不少难度,也给毛头争取到了下课抓到他的机会。
可这会儿,其他小孩子都在认认真真的答着考题,甭管咋样,哪怕是老留级生赵宏斌起码也会写不少字,当然对错不论。
唯独臭蛋,他也抓着笔,正在认认真真的写着名字。
宋……
他提笔写完一个宋,接下来就要写涛了。臭蛋记得“涛”旁边有小点点,可到底是几个点点来着?一个?两个?还是三个?认认真真的写完了点,看看好像不太像,擦掉重新写。等琢磨着应该是写对了,那另一边是啥来着?
写完,擦掉。
擦掉,再写。
写完,继续擦掉。
……
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只考一节课,毕竟统共就这么一张试卷,时间是绝对够用的。事实上,才刚考了不到半节课,毛头就举手想交卷了,被曾校长狠狠的一瞪眼,他这才老实了点儿,低头开始检查试卷。
喜宝显然要比毛头慢上许多,没办法,她可不需要帮着愚蠢的哥哥做抄写作业,所以写字的速度远远不及毛头。可也正是因为她写的慢,从字体上来看,要比毛头那一笔烂字好看得太多了。
终于,下课铃响了。
曾校长宣布交卷。
无论写没写完,无论是全对了还是基本都错了,反正全班同学都高高兴兴的交了卷。
第一学期考试有个好处,那就是临近过年,依着他们这边的规矩,年关里是不能打骂孩子的。当然,也没几个家长会真的关心孩子们的成绩,倒是有知青当亲戚的几个人愁得很,总怕他们克扣了自己的压岁钱。
甭管咋样,考试结束喽!
接下来就是大玩特玩,开开心心的迎大年!!
第041章
放假, 对于学生们来说,那可是比过大年更开心的事儿。哪怕一年级学生没啥负担, 可一想到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都不用再上课了, 各个兴奋得嗷嗷直叫。
曾校长连敲了十来下讲台,才好不容易让这帮小孩崽子安静了下来。
“安静……你们考完了, 高年级还在考试呢!等下收拾好书包赶紧走, 不用打扫了,等大后天拿成绩报告单时, 再大扫除。现在,安静的离开教室。”
大后天才拿成绩报告单呢, 这意味着无论考试成绩怎样, 他们都能先疯玩个两天!
不一会儿, 一群低年级学生就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学校,或是往家里走,或是直接背着书包就往田间地里去了。
“咱们先回家放书包, 再去粮仓那头好不好?”喜宝提议道。
今天是杀猪的日子,不过算算时间, 应该已经杀完了才对,喜宝不敢直面杀猪现场,可对于分猪肉倒是很热衷。她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毛头的赞同, 至于臭蛋,甭管哥哥姐姐说啥,他都一概点头说好。
仨小只没管还在考试的姐姐们,早上出门那会儿, 春丽就跟他们说好了,叫别等,外头冷得很,考完了就直接回家去。
不过春丽显然忘了,这仨小只都不是特别安分的,如果只有喜宝一人,她倒是会乖乖待在屋里,可有毛头哥哥带着,他们哪儿都赶去。
回家放好书包,毛头还特地调整了一下绑在他和臭蛋手腕上的草绳,幸好现在天气冷了,他们穿得很厚实,倒不会再发生手腕磨红的事情了。可毛头依然很苦恼,他真的无法理解,为啥臭蛋总是没头没脑的乱窜呢?说真的,喜宝也不懂,她好声好气的劝了臭蛋很久,可惜毫无作用。
——臭蛋就跟“撒手丢”似的,稍微放松了点儿,眨眼间就能跑了个无影无踪。问他干啥呢?找妈!
唉……
刚考完期末考试,毛头和喜宝都高兴得很,倒是没人去说臭蛋。放好书包,关上院门,仨小只欢欢喜喜的奔到了粮仓那头。
其实,杀猪并不是在粮仓,一般都是在猪场那头就解决了,不过处理得不会很干净,多半都是简单的砍成几大块后,直接扛到粮仓前头来,再仔细的分割、称重、发放给社员和知青们。
粮仓跟老宋家是两个方向,倒是离赵家很近。喜宝他们往家里跑了一趟,再过来时已经不早了,别说一早就等候在此排队分肉的大人们了,就连刚放假的小孩子们也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了。
“喜宝,这儿!”兰子早早的看到了喜宝他们,没法子,这仨凑在一块儿太显眼了,黑黝黝的毛头永远走在最中间,左边是臭蛋右边是喜宝,这俩白嫩的就跟刚出锅的元宵一样,叫人打老远就能瞧见。
听到兰子在唤自己,喜宝忙跟毛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穿过人群,挤到了兰子身边:“兰子你真快啊,对了,咱们今年能分到多少肉?”
“听说有很多呢。”兰子掰着手头指算着,“我叔刚才说了,今年猪场养了八头猪,全活下来了,每一头都有一百五六十斤,五头交任务,剩下的全给杀掉分给咱们吃。”
说着,兰子都要忍不住流口水了,正好看见轮到她奶领肉了,忙高兴的指给喜宝看:“快看,到我奶了!顶好能多分到一些肥肉,回头炸油渣吃。”
炸油渣啊……
一想到香喷喷的炸油渣,喜宝也开始馋了,忙拿眼去搜寻人群,不多会儿就看到了赵红英和赵红霞:“奶!二奶奶!”
赵红英正排得心焦呢,听到喜宝的声音,回头一瞧,顿时乐了:“咋过来了?考完了?也不知道回家歇着,这大冷天的。”
不止冷,今天还下了雪,当然没夸张到能堆积起来的份上,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洋洋洒洒的小雪花片儿也落在了喜宝的头上身上。
“奶,我不冷。”喜宝搂住了她奶的左胳膊,又回头指了指了人群,“毛头哥哥也在,臭蛋也来了。”
“带臭蛋来干啥?回头又给丢了。”
“丢不了,他俩绑一块儿了。”
祖孙两个聊着天儿,倒是不觉得排队闷了,加上大家伙儿都急着领肉回去煮饭,基本上都是早早的在心里算好了一家子能领几斤几两肉,轮到谁立马领好走人,横竖队上都搭配好了肥瘦,谁也别挑剔。
等轮到赵红英时,兰子跟她奶早就已经走了。喜宝瞅着分给自家的大肥肉,忍不住拉了拉她奶的手:“奶,咱们炸油渣好不?”
“好,咱们回家先把炸猪油,等油渣出来了,奶给喜宝盛一碗,里头搁一勺糖,成不?”赵红英笑得一脸和善,叫在旁边瞅着的赵建设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也提醒了赵建设,他叫住赵红英:“姑啊,明个儿咱们开大会,你记得叫卫国媳妇儿准备准备,她可是今年队上的先进社员,到时候得上台子给大家伙儿说两句。”
赵红英一面将肉收拾好放到篮子里,一面忍不住抬头问他:“咋了?咱们队上就挑不出个先进社员了?不然你选我呢!”
“姑,姑!”赵建设不由的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省这几步路了,“这不是今年猪养得好吗?她是管猪场的,可不得表扬表扬?”
说来也是神奇,张秀禾以前没表现出什么长处来,无论是下地干活还是洗衣做饭,都是普普通通的。这么干了有小十年,冷不丁的就被挖掘出了能耐来,养猪好手,连饭菜也做得越来越好了,后者倒是无所谓,可前者却是利国利民利生产队的。碰巧今年,赵红英也没搞事,其他社员更是安静如鸡,赵建设琢磨再三,决定表彰张秀禾。
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当然,队上的表彰没啥奖励,就是上台夸一夸,给大家伙儿做个榜样,最好是能激励全体社员、知青们来年继续加把劲儿干活,好让日子越过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