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呓语
——然而这个颜色穿在她的身上,愣是就真的有种肃穆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就好像她真的在给什么人披麻戴孝一样。
这个念头只在谭星云的脑海里随意一飘,便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了:
只要她趁着今晚萧景云不在、无法用龙气庇护这姑娘的当口动成功,这张皮就是她的了。
到时候自己绝对不会浪费这张脸,怎么能天天只穿白色呢?那多浪费这样的盛世美颜呀,肯定要涂脂抹粉,顺便把所有的大牌都轮着穿一遍、所有的珠宝首饰都要排着戴一遍才好。
就在谭星云终于完全进入到萧家大宅的那一瞬间,她曾经被“山海主人”隔空一道昧真火烧灼过的旧伤,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那种疼痛感深入骨髓,立时便让谭星云打起了摆子,像是动物见到了天敌一样的、代代传承下来的直觉终于在她脑海里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山海主人”在这座宅子里!
——百年前“山海主人”威名赫赫,下斩过妖魔鬼怪无数,令一干邪修们闻风丧胆。她的名字甚至会被珍而重之地写下来,贴在曾被她庇护过的人家供奉的神龛里,以此祈求这位叶家家主可以保他们平安。
甚至有个说法是如果换做她是邪修、被叶楠杀过的人全都是普通人的话,光这么多的血债就足以让天道判她一个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没有多少妖修和邪修们能够活一百多年,现在为非作歹、兴风作浪的全都是百年之前的那帮侥幸活下来的家伙们的后代。然而即便如此,这种雷厉风行的段、单方面的实力压制也成功地从上几辈的家伙们的灵魂和本能里传承了下来。
换作别的物种,怎么说都要靠几亿年才能形成的“本能”——就像很多人天生就害怕蛇这样的软体动物、天生就对抓挠黑板和塑料泡沫的尖利的声音毛骨悚然一样——在邪修们这里,竟然只用了短短一百年,便把对“山海主人”的名号的畏惧刻入了骨髓当。
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对直面死亡的畏惧,仅此而已。
时至今日,谭星云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本能的影响。还没等她的神志反应过来呢,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风紧扯呼,开始飞快地逸散成了更加淡薄的雾气,想要从门窗缝隙里渗出去、原路返回了。
只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这团黑色的雾气堪堪接触到门窗边缘的时候,陡然间从二者相触的地方迸开万丈金光,隐隐间有梵音流动,只是这一道光芒,便成功地把谭星云打翻在地,抽走了她浑身的力气,丁点儿也动弹不得。
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来有回,根本就没有什么志怪传说里最爱写的“正邪大战百回合”。
在极端的实力碾压之下,她甚至连逃跑的资本都没有。
谭星云不知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才终于听见了这姑娘带着微微诧异之情的声音:
“这里怎么多了个邪修?我都没注意到,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
谭星云本来身上的伤势就很重了,这句话一入耳,便险些气得她内伤加重,当场吐血:
你在这边都被打得半死了,结果动的人根本就没发现你,没把你当回事,刚刚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甚至可能只不过是人家住在这里而残留的一点护体罡气而已,气人不气人?要命不要命?
——但是这句话背后还有更令人深思、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她知道谭星云是邪修,也就是说,她并不是资料所说的普通人;而且她刚刚说“你们不提醒我”,这个“你们”,又是谁?
谭星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来:
“你是谁?”
她明显能感受得到自己的一身修为,连照面都没能跟这姑娘打上,便被尽数击溃在了这里,命丧黄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怪不得她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如果谭星云还能说出话来,肯定有一堆的事情要问:
你竟然不是孙道挖掘出来的只会拍戏的新人?你师从何方,是什么门派的人,为什么我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你的半点消息?你这一身修为为什么这么雄厚,你和萧景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是她半个字都再也吐露不出来了。
“你问我是谁?”叶楠怔了怔,脸上便露出一点想笑的意味来。没有任何嘲讽的、看不起的意思,只是单纯地为了谭星云的无知和狂妄而付之一笑罢了。
如果真的要举个例子出来的话,那么这抹笑意便是那种宽厚的前辈在看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的眼光,只一点不一样,那双宛如千年寒潭、古井无波的黑眸里,丁点儿真正的笑意也没有:
“按理来说,尔等魍魉小人,是不配得知我的名字的。”
谭星云终于再次感到了那种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本能预警。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便在她的耳边响起了:
“我是叶家百十代家主,单名一个‘楠’字。”
“承蒙同行不弃,也多谢诸位帮衬,称我一声‘山海主人’。”
谭星云在神魂聚散的前一秒,终于模模糊糊地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她在看到叶楠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那种灵魂的震颤,并不是来自对如此美丽的皮相的艳羡,而是她的本能在朝她发出最后的警告——这是山海主人!快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只可惜谭星云被这副皮相蒙了心神,没能领会到这个意思,终究还是把自己折在了这里。
叶楠看着在她面前溃散了一地、正在缓缓逸散的黑雾,只能长叹一口气,对那些还凝结在原地久久不散的血痕道:
“诸位的死讯,我会一一替诸位传到家。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后事要交代,便再多留一刻,为我留下只言片语,让我代为传达吧。”
和绝大部分的蚀心门鬼修们一样,谭星云的本体是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黑雾。然而在她的本体被功德金身的余韵给打了个粉碎的当口,那些一直隐藏在黑雾里的血色,却没有跟随着黑雾一起散去:
那是谭星云这么多年来杀害的人们,留在她身上的最后一点怨念。
蚀心门的鬼修杀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什么呢?便在这里了:
人死了会变成鬼,可是蚀心门的人也是鬼。两者相遇,区区新死者的魂灵,哪怕有着万千的怨恨、不甘和委屈,又怎么能够和鬼修匹敌呢?
鬼修杀人,不仅会杀死你的肉身,还会将你的魂魄挫骨扬灰、以绝后患。这么多年来,死在谭星云的人全都是这个样子没的,就算正道想要跟她计较,也动不得她:
一是因为谭星云明面上的产业合情合法,按照常理走程序的话动不了她;二是谭星云段狠厉,尾巴扫得那叫一个干净,除去她本体上越来越浓重的血色之外,再也没有半点证据可以证明,那些失踪的女子是死在她的里的。
可是冥冥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谭星云还是死在了叶楠的面前,终于让那些枉死在她里的人们最后一抹残留下来的怨念,可以借叶楠的,将自己的死讯、将自己生前未能说出口的话语、将那些还没来得及交付的身后事,一一传回家了。
萧景云刚推开大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无数高高低低的蜡烛摆成了个同心圆的模样,一室烛火映得人影幢幢。要是虚着眼看过去的话,便会发现,那些在墙上跳跃着的影子其实并不是烛火映照之下一人的声音,而是还有模模糊糊的千百个人影,全都摩肩接踵地叠加在了这里。
满室的烛火,叶楠黑发高束,白衣曳地,端端正正地坐在这些烛火的央。她的面前正竖立着一支凭空而立、无风自动的,这支还在自己动来动去地写着什么,而且已经写了不少了,光看旁边的一堆写完了的信纸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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