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城黎明
水镜前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前提是,不出意外。在场的大半修士默默想着,眼里却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看好戏般的精光。
分玉白离最高顶只有几十个台阶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天炼宗分门处,高修为的直觉却让他下意识感到不妙。
果然,两个穿着天炼宗弟子服的修士出现在尽头处,瘫着脸高高在上看了一眼往上攀登的数名修士后,两人对视一眼,打开手中的瓷瓶,沿着玉阶倾倒。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两个天炼宗弟子的举动,离得近的,比如分玉白,就眼睁睁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仿佛被玉阶吸附住,一点也没有滑出到外面,反而在覆盖住第一块玉阶后,以眨眼般的速度往下漫延,下一瞬就到了眼前。
虽然分玉白实力高深,依旧被灵压影响了十分之一秒,就在这迟钝的十分之一秒中,他看着透明的液体覆盖了自己脚下的玉阶,他的鞋底似乎踩在泼了油的滑石上,下一秒就要跐溜一下跌倒。
分玉白脸色微变,低声咳了咳,立刻调转水系灵气覆盖住自己的鞋底,和那层液体隔开。虽然耗费灵气巨大,但也比从玉阶上摔下去要好。
分玉白反应及时,后面却有部分修士遭了秧,一个个躲避不及,徒劳挣扎几秒后,滋溜一滑,只能眼睁睁看着玉阶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我的牙齿啊!”
更倒霉点的,则是直接一歪滑到在玉阶外,被传送到起点处了。
杨小小三人离得远些,做好了反应的准备,杨小小怀里的疯狂藤蔓直接将她和玉阶绑在一起,而王二丫将火系灵气覆盖在脚底,而赵秀清则是在液体划过来时直接用冰系灵气冻住。
那个液体,流到了灵压从刀锋到沼泽的分段区就止住了,不再往下。
“距离第二关所剩时间还有三个时辰——”平静悠长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攀登的修士耳中,有些人脸色一变,有些人则是绝望。
赵秀清算了算,三个时辰应该是够她们爬上去的。
可是那两个天炼宗弟子还没走,他们在一群试练者木然的眼神中,将一个巨大的石球,推了下来。石球从第一个玉阶上滚落,几乎占据了大半位置,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每当要滚出玉阶范围的时候,就会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回来。
“咔咔咔!”
“小小!!——”
杨小小和用灵气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是被藤蔓绑着固定的,根本来不及移动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控制着侧身躲过去的赵秀清,听见了藤蔓的断裂声,她大惊之下就要扭头。被石球打出去的杨小小看见了,连忙大喊:“别——转——……”白光一闪,杨小小消失了。
“……”
赵秀清和王二丫停在了原地。
——
在杨小小一行刚被带出黑林之境之时,黄吕也被押送到了天炼宗。
他看着大殿里的一众天炼宗长老掌门和他师尊褚月仙人都在,心里咯噔一声,挣扎的力道放低了,垂下的眼珠颤了颤,立刻就成了一副将怒气强压下去的姿态,眼里也是万分不解。抬起头看着面色冷淡的褚月仙人时,也是带上了几分直白的委屈和对他冷漠态度的伤心。
褚月身旁的掌门真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突然有点同情褚月了。如果不是录影石将黄吕的真正性情暴露出来,单看黄吕的演技,别的不说,至少入局者迷,褚月是肯定发现不了对方在装的。
到了大殿,押送黄吕的修士迫不及待地放开了他,还不着痕迹的离这个人远了些。为首的伏砚清,面容平静的垂头:“掌门,师尊,各位长老,黄吕已带到。”
“嗯。”掌门给了身边褚月一个眼色,人来了,你答应的事总要做到吧?
褚月宛若皎月的眸子不含一丝感情地扫过跪在地上的黄吕,口吻冷淡而漠然:“罪徒黄吕,于千刃山紧闭十年。”
他甚至没有说出黄吕所犯罪名,这也不用说出,其他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也不愿拿着这点丑闻反复提出。
可黄吕不明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变得遥远而无情的男子,发现这不是在开玩笑后,压着声音喊了一句:“师尊!”
等褚月的眼睛扫过来,他的眼底泛起了几分痛楚的伤怀和期望,他的唇无声的开合,褚月的目光微凝,看清楚了黄吕说的,是“父亲”两字。
是了,他差点忘了……
“慢着。”
就在黄吕要被带走的那一刻,褚月出声了,不同于黄吕眼底的惊喜和一闪而过的得意,掌门则是猛然看向褚月,该不会是又心软了?!
——当然不是。
褚月走近几步,在黄吕惊喜濡慕的目光中,指尖在他的眉心出隔空微点,黄吕只感觉胸口和丹田出一痛,一滴眉心血便凝结在了褚月的食指上方,被灵气团托着。
黄吕的视线发黑,他隐约看见了面前那道修长的身影,似乎拿出了什么,而后,清凌如泉水击石的声响伴随着古韵平淡的念词传入他耳中。
“天于庚,地于坤,五行主乾,万物灵生……”
黄吕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抬起头,视线渐渐清晰了,然而那个人薄凉唇瓣中吐出的卜卦词,也到了最末。
“……事无平,皆有可循,此卜身生、来迹,真名黄吕。”
落下最后尾音之时,天地间风云骤变,不过一瞬,又是平息下来。
褚月闭上了摊开的手心,依旧无法算出,大概是自己料错了,这黄吕的身份,大抵真的是自己的亲子。
黄吕不懂卜卦,但是看褚月的神色,他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至少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然而在褚月准备收起手里的掌心镜时,原本平息的天地忽而重新搅弄黑白,在只有卜卦大能才能看见的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宛如一道闪电,霹碎了他的掌心镜。
在不懂的旁人眼中,就是掌心镜毫无预兆地碎裂开来。
褚月看着裂纹遍布的镜片,冷淡的眉眼难得沉了下来,他抬起眸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寒和看着死人般的视线注视着黄吕。
黄吕噤若寒蝉,褚月变了的脸色让他内心升起的恐慌不断扩大。
不,不可能……他有从游戏中获得的道具,褚月绝不会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孩子。何况他……
黄吕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指骨骨节,顺畅的弧度让他大惊失色地低下头,原本中指上的戒指消失了。
他的戒指呢?!他的戒指呢!!
悄悄把戒指撸下来扔在给地上给杨小小她们的伏砚清看见黄吕惊慌地频繁抚摸自己原本戴着戒指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垂眸。
褚月是不在乎黄吕对于戒指的紧张的,他冷眼看着,冰冷的灵压将黄吕的牙关挤的咯吱作响。
“你曾说,你是我的亲子,”仿佛一团蓝色的火焰开始翻腾,褚月的声音里含着冰冷的杀气,“我那时便说过,若你是欺骗于我,便要做好死的准备。”
其他天炼宗的人震惊了,完全没有想过会听到这么大一个八卦。
褚月本想就地解决这个人,只是这一次反而是掌门拦住了他。黄吕再怎么可恶,也不能就这样一杀了之,别忘了,当初看见黄吕作死的可不止他们天炼宗的人。
黄吕面色惨败地听着掌门一行的交流,他垂着头,看起来像是认命了。
黄吕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腕间的灵器亮了亮。
“不好!——”
褚月一掌打去,虽然被灵器消耗了部分力量后依旧重伤了黄吕,却也没了第二次解决后患的机会,只能看着黄吕撕破脸皮般抬起恶意而仇恨的双瞳,被灵器带离天炼宗。
“……”
掌门挥袖,立刻下达抓捕令,心里倒是后悔给了黄吕那般好的逃脱灵器。
黄吕凭借着灵器的小挪移术离开了天炼宗,却因为伤势严重,只得在天炼宗附近的林深处修养片刻,才开始逃离。
灵器虽然能够带着黄吕跑路,但是其中的小挪移术的目标地点是随即的。
黄吕避开几队寻找自己的天炼宗弟子,却碰上了伏墨带领来捉拿自己的人,他拼命逃离,心下愤恨,咬牙再次使用灵器,瞬息已到了一个空旷的祭坛处。
黄吕从未来过此处,戒备的扫视一圈后,忽然发现十几道白光一闪而过,一群灰头土脸的修士出现在祭坛中。
那群修士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黄吕,再次迅速冲上守天阶。
黄吕眼底闪过警戒和疑惑,只是他踏入了试炼第二关内,自然行踪也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黄吕行踪暴露,很快有人朝这边赶来。
“黄吕!”
一声冷喝,黄吕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再次使用灵器,在消失的前一刻,黄吕头上白光一闪,一个女娃娃突然出现。
“哎哟!”
黄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娃娃朝自己砸下来。
下一瞬间,被砸的头晕眼花的黄吕和他身上的女娃娃都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好痛啊!”杨小小嘟着嘴吧揉了揉屁股,突然感觉不太对,茫然地抬起头,和一群站在水镜前的修士们对上了视线。
第97章 道心阁
杨小小不认识围绕在自己身边一大圈的人,只是看着他们身上的袍子和天炼宗弟子的衣服一样,而那些修士的视线从女娃娃身上移到方才还让人捉拿的黄吕身上。
发现一群人不怀好意的靠过来,杨小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立刻变得紧张,她的手下开始凝聚灵气,大脑一片烦乱。
完了完了,她现在才一个人,旁边这么多人,而且没有一个是她能看破的,肯定打不过……
走过来的几个修士就像没看见像小兽一样戒备的女娃娃,像提一只小鸡仔一样,在杨小小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从黄吕身上提起来。
“阿勒?”
杨小小没有感觉到恶意,忽闪忽闪大眼睛,下意识散了手心里的灵气,一脸懵逼地被小心地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群天炼宗弟子不动声色地将她和地上的危险分子隔开,“咻”地抽出长剑,对着地上面色难看的少年。
仿佛是被戳到了气管子,黄吕甚至没有抬起头看向围观的一群人,反而是低低咳个不停,他尝到了自己喉间的血腥味。
黄吕不甘心,他明明布下那般多的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步步偏离到与他所想正好相反的方向去了?
恍惚发黑的视线上抬,黄吕只能看见身旁那些弟子肃清疏冷的下袍于冷光粼粼的剑尖。缝隙错落间,半张纯真可爱的小脸映入眼帘,让黄吕猛地一顿。
他不是因为杨小小是砸到他的那人,而是在本该认命的关头,晃而想起那个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沉静威严的声音,描述的画面。
‘保护她。’
是她!是那个声音要求的人!
杨小小本来是好奇地看向半伏在地上的人,结果对方的视线在看见她时,猛然变得奇怪起来。
里面是她现在尚且不懂的爆发出来的惊惧贪婪和算计欲望的混杂情绪聚集。
杨小小看不懂,她便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黄吕身上。
她不明白,看得分明的其他弟子却是警觉地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影,几乎每个人心里都觉得黄吕定然是想拿这个女娃娃打什么主意的。
“啊!是秀清和二丫!”杨小小发现了巨大的水镜,立刻哒哒哒跑过去。
黄吕听见了她远去的声音,僵直的手指动了动,他方撑着地起来几分,便被灵力绳索毫不客气地束缚,喉咙里的声音也被一同锁住。缚在他的脖颈上,像是蛇一般滑动缩紧,直到他再也不能散发出一丝声息。
他的身体僵直,灵力锁从远处漫延而来,另一端在那个走过来的宛如泼墨山水的遥不可及的男子手里。
黄吕看着这个自己最想除去的人,如果不是感受到了绑缚自己的灵力绳是多么的果断而狠戾,他似乎都感觉不到这人心底的起伏波动。
伏墨的眼神平静地往他身上一扫而过,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而微渺的存在。随后,他微微垂首,黑色丝绸的长发从他的肩头滑下,云清风淡的嗓音传入掌门耳中:“掌门,师尊已在坠尊台等候各位。”
杨小小没有发现身后的骚动,她跑到水镜前面,本来还是开开心心的,但是过一会儿她就发现不对了,二丫和秀清怎么不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