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衫烟雨
接着,又是连续不断的野兽咆哮声,等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就见藤蔓又从山林里伸了出来,待看到藤蔓上串着的猛兽时,庞兵都一阵心悸。
六阶剑齿兽!
就是它,让村子里死伤了那么多人。
想着,这剑齿兽被一根藤蔓从头串到了肚子,就那么扔到了他们面前,落地时,将地都震得哐当一声响。
它已经死了。死得还不甘心,眼睛瞪得老大,哪怕死了,依旧威压不散,被那双眼睛盯着,庞兵都觉得如坠冰窖。
苏临安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六阶剑齿兽,牙齿很锋利,壮得跟座小山一样,扔在她面前比村子里项煜亭家的三角塔还高,但这一大小的灵兽在修真界根本算不得什么,且通过死后残留的气息分辨,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只兽不强,莫非,她对村民的实力有所误解么?
但村民的神识很强啊,每次她想用神识试探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危险,就连面前这少年,对她的神识都有些感应。
这般想着,苏临安又放出神识,很认真地锁定了庞兵。
庞兵果然有反应,他就觉得有点儿心慌,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几分,连神色都变了。
她又用神识去看老树。
老树摇了摇树叶子,嘀咕道:“怎么感觉谁在看我?”
他笑眯眯地看着苏临安,“小姑娘是你在偷偷看我吗?”
苏临安:“……”
看来,她不能用修真界的概念来判断这里的情况了。或许,只是他们对神识比较敏感?而不是修真界那般,神识强,则实力强?
“是不是太重了搬不回去啊,我帮你呀。”老树说完,树叉继续往前伸,朝着山下的方向走。
苏临安和庞兵连忙跟上,有老树保驾护航,这一路回去自然就遇不上任何危险了。
老树一边走,一边唠嗑,“我现在管辖的范围还小,但我会努力把根须和藤蔓种得越来越广,把地盘逐渐扩大,到时候你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
“村子外有个湖,那边还没什么血源虫,你喜不喜欢那湖啊?”
“喜欢的话,我把那片的地盘也给圈下来。”
“不过可能要几十年才行。”它叹了口气,“我长得有点儿慢。”
庞兵原本一脸震惊,听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这老树到底多喜欢这小姑娘,都开始为她圈地盘了,是不是以后还要告诉她,“看,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苏临安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也夸了老树一番,并对外头的湖也表示了憧憬,最后还说,以后没事的时候,能不能找老树玩。
她哄人的本事也不差,顺毛撸就对了,当年牧锦云年少时那么臭的脾气,她不也把人给哄下来了,虽然当初老是憋屈,可后来,别人心里头可惦记她呢。
于是走到山脚,靠近村子的时候,老树有些纠结地说:“村子我就不进去了。”这些人把它当什么树神供奉着,天天在他身上套一些红绳,还求他庇护,他其实都懒得搭理,偶尔回应几句,也是闲的无聊。
若是现在看到它主动过来,被村里人缠上他都头疼了。
“好,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苏临安道。
认认真真道了谢,就看到那串着的剑齿兽一点一点地被抽出来,紧接着那截枝丫上冒了点儿绿光,把上头的血腥气给洗干净了,最后枝丫晃了晃,说:“那你要经常来找我啊。”
苏临安也应了声好,道别后就与庞兵回村。按照庞兵的说法,这剑齿兽他想分给其他村民,他们也没储物法宝,这么大一只灵兽不可能瞒住其他村民,不如主动交待。
当然他征求了苏临安的意见,苏临安倒也同意了,她本来就是想救人,攒一笔功德来着。
庞兵拖着剑齿兽尸体倒也不费力,他走在前头,苏临安紧随其后,刚走没两步,就感觉自己长辫子又被拽了一下,这次是树杈拽的。
她转头,就见树杈上又多了一捧花。
老树将一捧红艳艳的花递到了苏临安面前,树杈尖儿上的叶子都卷曲了,好似十分羞怯,他说:“这花给你。”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不怎么老。”
在人类眼里它好几万岁了,是老树,所以它平时也自称老头子,幻化的人脸也是一脸皱纹,满目沧桑,但实际上,在树灵当中,他还年轻得很。
苏临安正琢磨着该怎么回话,就见送完花的树杈居然嗖的一下不见了,若不是她反应快接住了那捧花,那花能直接砸地上。
这树,是害羞了?
她笑眯眯地把花抱在怀里,招呼一脸呆怔地庞兵往前走。
“愣着做什么,走啊。”苏临安道。
“树老很喜欢你。”他有些结巴地道,这喜欢,看起来还有些不一般,就跟村里的小伙子喜欢上小姑娘一样,当然,这话他没说。
可树喜欢人?能行么?虽说树灵是可以化形的,但能够化形的都需要成长几十上百万年,那些树灵,都已经成了镇守一方的守护灵木,是最顶尖的存在。
“你一点儿不惊讶么?”他忍不住问。
看她一脸喜滋滋的样子,竟是半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苏临安略有些不满。
“喜欢我,很奇怪吗?”她扭头看庞兵,“我为什么要惊讶?”
是挺奇怪的,又瘦又小,怀中红花更衬得她的脸白得刺目,在他们村,只怕压根嫁不出去,然不知为何,此刻的她明明比她矮那么多,还仰头看着他,可他就觉得对方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不敢说真话,只能道:“恩,不奇怪。”
苏临安这才移开目光,等她移开视线后,庞兵松了口气,他总觉得继续被她那么瞪着,他腿都要开始打颤了。
两人继续往前,没走几步,村内就响起人声,“庞兵,你上山了?”
“你拖的什么!”
“天啦,剑齿兽!”
第378章 灰色
苏临安急着回去炼药,并没有跟庞兵一起留下和村民解释,而是拎起皮袋子先回了项煜亭所在的三角塔。
项煜亭已经疼醒了,正躺着垫子上喘气,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拉风箱一样沉重的呼吸声。
项氏出了一头汗,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一丝血色,应该是照顾项煜亭累的,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她刚掀帘子进屋,项氏就立刻站起来,说:“你总算回来了。”
“小亭疼得厉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啊。”刚一开口说话,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往外滚,一边哭一边碎碎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哦。”
“我采了点儿草药,等下试试看有没有效果。”苏临安说完,将皮袋子放地上,手上那捧红花她也没乱放,走进里屋放在了桌上,跟她白天采的野花插在了一起。
红的黄的搭配在一起,看起来也鲜艳夺目,把昏暗潮湿的房间都衬得光鲜了许多。
从里屋出来,苏临安开始整理药草,这时,床上的项煜亭突然开口说话了,“苏苏,照,照顾,我娘……”
他语气艰难地道,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会儿,声音像是锯木头一般粗嘎难听。
听得这话,项氏哭得更凶了,就差抱着孩子脑袋痛哭流涕,苏临安听得心烦,道:“又不是我娘,我干嘛照顾她。”她只是被项煜亭拖回了村而已,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这人直接把她当丫鬟就算了,现在还要她照顾他娘一辈子,哪来那么好的事。
她都已经把他从鬼门关前捡回来了,还打算把人治好,还不够还他拖回村那点儿恩情?
苏临安原本还想装乖巧一阵子,但这俩母子真不对胃口,实在不行,她去隔壁庞兵家住,还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呢。
“你,你,你……”兴许没想到自己捡回来的丫鬟会说出这样的话,项煜亭都气得岔气了,剧烈咳嗽起来,引得伤口更加疼痛,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一张脸也扭曲痛苦得有几分狰狞。
“小亭,小亭……”项氏拿了块帕子给他擦汗,那帕子脏兮兮的,苏临安神识扫到后都觉得无语,不过她说话干涉,而是认认真真地理了草药,又开始炼药。
她要炼的是最简单的气血丹,都不需要用到蝌蚪火。
屋子外就有个露天的土灶,旁边用竹竿儿支了个棚子,棚底下堆了一些枯树枝,是项煜亭捡的柴。
在灶上生了火,苏临安找了口石锅熬药,她用萝卜身体之后就没怎么炼丹了,基本上都是南离玥他们炼丹,她在丹药里头加点儿料,做些指导,如今么,以前的一些炼丹手法也用不上,就是普普通通的煎药,时不时把手伸进去搅一搅,倒最后,就出了一锅黑糊糊的药汤。
这药汤不过熬了一刻钟,村里的肉都还没分完,她听到那边争吵不断,但也没放在心上,装作没听见,端了药汤进屋。
“这能喝吗?”项氏不信这黑乎乎的药汤能救人,端着石碗犹豫不决。
倒是项煜亭自个儿果断得多,他躺在床上喊:“喝,我喝!”
不喝也好不了,还不如试试看!
死马当作活马医。
说这话时,还能斜眼看苏临安,那眼神看起来又愤怒又委屈,奈何苏临安不接招,压根儿不看他一眼。这让项煜亭很是不甘,他明明捡回的是个孱弱的小姑娘,看到她那么瘦小,他就觉得她肯定也跟他一样,受过很多白眼委屈,过的是战战兢兢的日子,哪晓得,这才过去一天,她就变了个样呢?
将又苦又涩的汤药一口灌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项煜亭觉得喝下去之后,肚腹里好似有一团小火苗似的,让他冰冷的身体都变得暖烘烘的,那些疼痛难忍的伤口也有了一些特别的反应,好似暖流一阵阵的流过伤口,不停地抚慰那些创伤,不多时,他就觉得没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痒。
又酥又麻的痒,像是无数蚂蚁在身上爬,比疼还难忍一些,他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挪动后背,蹭着那些麻痒的地方,哪怕痒得厉害,也没吭声,就不想被那小丫鬟看了笑话。
被她似笑非笑的盯上一眼,他就觉得憋屈得慌。
哪怕奇痒难忍,也死死咬紧牙关,忍住。于是,项煜亭一张脸黑沉沉的,看起来神色都有几分凶悍狰狞,倒把他娘给吓住,直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这药是不是不对啊,你看这孩子,额上青筋迸起,眼睛都凸出来了!”
他想解释,可又害怕一开口就忍不住了,然不解释吧,娘又开始哭了,正头疼时,屋外有了人声,让项煜亭如释重负,心头重重舒了口气。
来人是庞兵,他带了一小块剑齿兽的心脏,还有一坨前腿肉。
村里人本打算只给项煜亭这里分一点儿碎肉,他据理力争,才拿到手里这些东西,虽然数量不多,但心口肉却是最补气血的地方,项煜亭吃了会很快好起来。
“我拿了一些剑齿兽的肉过来……”说话时,庞兵已经注意到了床上的项煜亭,他敏锐的发现,项煜亭的伤势已经好多了,伤口都开始愈合,且气血之力还很旺盛,脸都涨得红红的。
他眼尖儿地看到了桌上药碗,问:“苏苏,你给他炼药了?”
苏临安点头。
“那能不能给我爹也炼一点儿?”
苏临安瞅了一眼他手里血淋淋的肉,说:“你把肉处理了再送过来,我送点儿药去你那边。”
“好!”
项氏原本看到肉后两眼发光,如今又见庞兵要把肉提走,登时不满,然庞兵走得快她哪儿拦得住,只能一脸委屈地盯着苏临安,小声控诉道:“那可是六阶灵兽的肉,你怎么能让他拿走处理,要是少了……”
苏临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手掌印,将她的掌纹都清晰的印在了上面,这应该是很强的力道了,偏偏桌子完好无损,就那掌印看起来有些吓人。
项氏顿时不说话了,等苏临安出去之后,她才在儿子身边小声道:“你救回来的这个姑娘,怎的这么目中无人呢?”
她还说:“又凶又不尊重长辈,就不该救她的。”
项煜亭没吭声,依旧咬着牙忍痒。他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久了,他终于忍不住道:“娘,要不是她,我早死了。”他伤得多重自己心里头清楚得很,而他也知道自己娘在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上,能熬到现在,肯定是苏苏的功劳,他救她,只是将她从湖边带回家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她救他,却是真的把他从生死边缘给拖了回来。
这般一想,她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项氏听到这话,眼圈一红,“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可得好好活着……”
眼看又要哭起来,项煜亭只能喊,“娘,我难受啊,伤口好痒……”项氏顿时急了,也顾不上伤心流泪,连忙安慰儿子,母子俩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话,苏临安则在外面熬药躲清静,等她把药汤熬好,庞兵把煮好的肉糊也端了过来。
这补血的肉不能煮得太熟,端过来的时候还能看到血沫子,这样的食物苏临安是没法子下口的,不过这里的人喜欢得很,庞兵端进屋子的时候她都听到里头项氏连连道谢的声音,好似那一碗肉糊,比她的药汤要重要得多一样。
喝了药,又吃了肉的项煜亭没多久就睡着了,庞兵父亲的情况也同样如此,而等两人都休息过后,苏临安终于陆陆续续的收到了一点儿功德。
只是她发现功德印里的那颗大树树叶上并没有绿光出现,这是否预示着,她已经不需要更换身体了?不过苏临安仔细观察后又注意到,虽然功德印的树叶没有冒绿光了,但是树根下部,出现了一点儿灰蒙蒙的雾气,就是印章底层,大树的根部位置,有了一点儿灰色,像是弄脏了一点点,这是以前完全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出现又代表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