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烛鸢尾
然后等乔云铮陪他过了两场青铜局,他服了。
他甚至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干等着躺赢就可以。
人家文武双全的,轮得到他这个废物来评价吗?
他不配,不配!
乔云铮其人,性格有点怪,看上去总是笑吟吟的,其实心肠挺冷,平时话也不多。
游戏里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玩家,想要抱他大腿轻松过关,但从没见他搭理过谁。
景鹤原本以为乔云铮不近女色,可能是以前受过情伤,或者性取向有一点点……
岂料两年后的某一天,乔云铮突然把他从家里拎出来,说要带他去见个人。
“见谁啊云哥?”
“景董事长不是担心你白银局不安全,想给你雇俩保镖吗?我带你去见另一个保镖。”
“……诶?”
结果到了目的地景鹤才知道,原来乔云铮口中所谓的“保镖”,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而且模样清纯乖巧,跟朵小白花儿似的,放在狗血电视剧里就能当玛丽苏柔弱女主角的那种。
靠,云哥喜欢这类型的?
于是他以貌取人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吐槽。
“她是女玩家,等级含金量够不够啊?到时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保护她。”
就因为这句话,他挨了乔云铮的打,也挨了傅蓝屿的骂。
“赶紧滚,没空招待。”
“……”
傅蓝屿的眼神冷飕飕的,讲话风格干脆利落,一看就是狠人,与她的外表极不相符。
不得不承认,景鹤一上来就被镇住了。
那是他见她的第一面,之后无数次回想起来,都不免有些懊恼遗憾,觉得自己给她留下了恶劣印象。
可时间一晃,慢慢也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叫她蓝姐叫得越来越顺口,她也真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相遇的起始重要吗?很重要。
但未来的时光更重要。
*
十八.九岁的时候,景鹤只把傅蓝屿当姐姐,亦或是亲人。
毕竟傅蓝屿和乔云铮,几乎陪他通关了全部的青铜白银局,还有很多场黄金局,两人除了保护他,还不遗余力地教他,希望他不断增长经验与实力,将来能走得更远。
他们陪着他成长,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当初能活多久。
最深厚的情谊,是从刀光剑影的修罗场里,一分一分建立起来的。
傅蓝屿通常对他直呼其名,景鹤二字叫得字正腔圆。
偶尔高兴,或者商量正经事,又或者鼓励表扬他时,也会很自然地唤一声“鹤鹤”,跟对待小孩子似的。
景鹤喜欢听她这么称呼自己,没有谁比她叫他的名字更动听。
但那时他还不曾意识到,这微妙的喜悦感,正是某种情愫萌生的起始。
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无奈他对待感情这方面从来懵懂迟钝。
其实可能的话,他倒宁愿自欺欺人一辈子,也不想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对她起了另外的心思。
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他不知道。
他但凡知道,当初就会立即将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也不致这念头一路如蔓草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乔云铮是他哥,傅蓝屿是他姐,对他而言,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么多年,他一个字也不曾提起。
他那时觉得,没关系啊,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大家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好。
他从未做过失去他们的假设,直到二十五岁那年夏末,他听到了乔云铮的死讯。
乔云铮离开了,傅蓝屿也做出了最残酷的决定。
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长长久久,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被绑定系统的玩家,哪有资格奢求。
留宿在新星公寓的那晚,他躺在客厅沙发上,用枕头蒙着脸,流了一夜的泪。
转天清晨他回了趟家,拿来了长期绑定的契约卡。
“姐,把这个签了。”
多年来,乔云铮和傅蓝屿顶风冒雨,无论遭遇多严酷的局面,都始终提刀挡在他的前面。
他无以为报,只有这一点点的坚持,哪怕注定分别,也想代替乔云铮踏上那条路,护傅蓝屿周全。
纵然走不到最后,也要拼死而为。
在傅蓝屿三十一岁生日的那晚,他亲手做了蛋糕,上面点的是22的数字蜡烛。
她问他为什么,他告诉她,自己刚认识她时,她就是二十二岁。
她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初见时的样子,慵懒冷淡的外表下,有一颗骄傲又柔软的心。
在她的最后一场白金局内,她舍了一条命,当作给他的回礼。
——鹤鹤,游戏快结束了,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就送你一道护身符吧。
手腕上缠绕的那道红线,就是他的护身符,后来在一场规则特殊的必死局中,他没能顺利通关,醒来后却好好地躺在自家床上,他依然活过来了。
他想,她如果知道这件事,应该也会觉得欣慰。
给傅蓝屿践行的那一晚,白箫、白笙和纪翎三人,都在动情说着道别祝福的话,只有他从头到尾沉默喝酒,一言不发。
之后他送她回去公寓,没有随她上楼。
他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海里,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他忽而笑了,和当年一样,笑得干净爽朗,眼底有光。
“姐,我就陪你到这里。”
就不说后会有期了。
因为后会无期。
*
在公司事务不忙的时候,景鹤偶尔也会在论坛上翻翻帖子,选择一两个青铜白银的客户,带对方通关。
这其中有乖巧的、服从指挥的,也有自以为是、挑三拣四的。
依着景鹤的性子,他是不会迁就那些事儿精的。
——智商又菜体力还弱,一张嘴倒是挺能哔哔,我缺你那几万酬金?全额退款,你自己滚去送死吧。
他的确有资格说这话,彼时他的实力,即使放在沉岛组织里,也能排上数一数二的位置。
当然,对待听话的客户,他还是比较有耐心。
有一次,跟他签约的是个十九岁的男生,胆小、话痨、爱一惊一乍,像极了当年的他。
深更半夜,荒宅大院里,他坐在窗边抽烟,男生就站在他身后,情绪低落地嘀嘀咕咕。
“鹤哥,这游戏全部通关得多少年啊?我还有跟女朋友结婚的机会吗?”
“十五六年吧,算快的。”
“……我死了算了!我哪舍得让她等那么久?!”
景鹤缓缓呼出一口烟雾,不悦蹙眉。
“你不觉得自己太吵了吗?”
男生很委屈:“我这是触景生情,鹤哥,难道你就没个喜欢的女孩子?”
“……”
“鹤哥?”
景鹤抬头望向天边那一弯新月,眼底无波无澜,语气平静,像在讲述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
“有。”
“……然后呢?”
“然后?”景鹤自嘲地笑了笑,“从我意识到喜欢她的这件事起,我也同样明白,我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但能怎么办呢?因为有她,他从此再也没对别人动过心。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就会像他一样,清醒沉沦,越陷越深。
他只能笑着祝福她,把那份无望结束的感情,悄悄藏起。
他叫她一声蓝姐,那她就是他一辈子的姐姐。
她是他内心深处,最温柔又不可言说的秘密。
*
三十岁生日那年,景鹤收到了一个包裹,寄件人是傅蓝屿,寄件时间是三年前。
正是她离开的那一年。
彼时阳光正好,别墅庭院里种植的山茶树郁郁葱葱。
他站在满院斑驳的树影里,指尖微微颤抖,拆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串成色极好的小叶紫檀的佛珠,还有一张照片。
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年,他、傅蓝屿和乔云铮在游乐场的一张合照,傅蓝屿在左边,乔云铮在右边,而他站中间搭着两人的肩膀,脑袋上戴着对兔子耳朵,笑得没心没肺。
那也是他们最后的一张合照。
照片的背后,用钢笔写了一行字,字体隽秀,是傅蓝屿的笔迹。
——鹤鹤,生日快乐,无论我将来身在何处,都会期盼你平安幸福。
她没有忘,她曾说要给他过三十岁的生日,尽管没能亲自兑现,却还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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