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云浔看戏一样的回顾着,看到最后,记灵珠复又落回到他的手中,他眯了眯眼,笑着对试图和几名长老再围上来的云存道:“其实我一直想见见这个水草仙,但奈何父君藏得好,金屋藏娇的地点太过隐蔽,因而一直未能如愿,希望日后的天族太子妃名头,能落在她的头上,方不负父君有始有终之名。”
经此一闹,六界之中,但凡有些突出的族群和世家,都不会再考虑将自家未婚女子嫁入天族,而真要将一水草仙扶上天族太子妃的位置,天君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样一来,天族的血脉将不断变得稀薄,这等同于是在自取灭亡。
天族现在,真的是一大堆破事缠身。
“拦下他!”见云浔想走,天君再一次下达了命令,又有几名长老围了上来,天君的手掌稳稳放在膝盖上,也已经开始蓄起力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浔将那两颗记灵珠带出去,经此一役,天族的名声本来就已坏得七七八八,不能再出什么丑闻了。
“我想走,谁也拦不住。”云浔笑得和煦。
“是么?”天君不怒反笑,低喃:“外族人尚且不论,原来自家的,都已经如此看轻天族实力了。”
云浔与他对视,摊了摊手,淡淡地接:“还有品行,也十分堪忧。”
天君正要出手,就感知到了黑夜里,云层上,一股强大的气息蛰伏,像是一头绝世凶兽,马上就要施施然睁开眼睛。
这股威压,除了帝子顾昀析,天君再未在第二人身上感受过,他居然来了九重天!
为什么,他想做什么?天道的退字,他就当没看见吗?
不,谁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
天君注意到云浔似笑非笑的神情,凝神,一字一句地问:“你找他来的?”
云浔笑而不语,晃了晃手中的两颗记灵珠,扬声问:“还打不打?不打我就走了哈!”
天君眼里跳动两下,不得不重重咽下一口气,问:“你就这么见不得天族好吗?你也是在天族长大的,这里是你的家!”
云浔敛了笑意:“我是在我母亲身边长大的,我母亲在哪,哪就是家。”
最终,云浔来得嚣张,走时更嚣张。
也算是,终于做了一回自己最想做的事。
七十二重神宫之外,琴灵和顾昀析现出身形,云浔一脸云淡风轻,目光在琴灵身上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讶异地挑了挑眉,问:“瑶瑶居然没跟着来?”
他饶有兴致地转向顾昀析,问:“你和她吵架了?”
眼前之人,一脸的兴奋,藏都藏不住,那神情,活像嗅见了肉香味的癞皮狗,又八卦又丑。
这要是放在以前,顾昀析根本懒得搭理他,但今天不一样。
他和余瑶是吵过一架。
“没有。”顾昀析冷硬地回。
云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先是从怀里取出两颗记灵珠,里面的影像在顷刻间消失不见,然后伸了伸懒腰,眯起了眼:“天族现在,可真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我听说,已有三界大能联合,即将上九重天,向天君讨问阎池。”
一步错,步步错,天族这回,怕是要真正元气大伤。
“坏事做多了,报应如此,再说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琴灵淡漠出声:“希望你真有本事,能炼出结元丹,不然,下场也不会太好。”
三更半夜的,他们跑来这里,震慑天族,不是听他唏嘘感慨人生的。
十三重天没有会炼丹的,但是财神渡劫,还需一味结元丹,算是保命的又一重手段。
恰巧,云浔会。
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余瑶不来,一路上,云浔面对着两重冰山,闷了半天,闷不住了,问顾昀析:“瑶瑶为什么没跟着来。”
顾昀析:“余瑶。”
云浔摸了摸鼻梁骨,装作没听见:“我还是跟瑶瑶有话说一些。”
顾昀析瞥了他一眼,再次重复:“余瑶。”
“行。”云浔笑了一下,换了个称呼,问:“那余瑶她为什么没来?”
顾昀析一晒,半晌,屈尊纡贵地解释了一句:“她睡着了。”
云浔的目光顿时不太对了,就连脸色,也几经变幻,最后凑近了些,问:“吃到了?”
顾昀析蹙眉,不明其意。
云浔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了,余瑶倒像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但情爱这个词,放在顾昀析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甚至稍微一想,就带着七分的亵渎之意。
他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兜兜转转的,居然心疼起余瑶来。
顾昀析再怎么好,人家也没心,人家也不了解女人的心。
末了,他拍拍顾昀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嘱咐:“还是节制一些,瑶瑶身子不好,经不住你胡来。”
顾昀析的注意力又被亲昵的瑶瑶抢走了,他比云浔还高一些,黑发黑眸,真正的神祀风采。
他默不作声地与云浔对视,开始思量称呼的问题。
他都还连名带姓地叫她呢,这群人,什么时候开始亲昵地称呼瑶瑶的?
细细一回忆,好像都在叫。
这么一想,他的眉头,便无法克制地皱了起来。
回去,要好好跟她说说这个事。
第48章
余瑶确实睡着了。
白日的那场战争对她而言,耗损太大, 一下战场眼皮都在打架, 然而扶桑所说的事,对她而言, 又像是一桶夏日刚打上来的井水,哗的一声,把她满脑子的睡意,全部浇没了。
然后整个人都瘫了。
顾昀析住的地方, 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重华洞天。
帝子的待遇十分好, 就算平素不睡觉,只打坐,床榻也是用一大块寒冰玉髓打底, 上头盖着十几层细纱绒,躺上去,即凉快又舒服。余瑶在上面打了几圈滚,连动动手指头都嫌累,借此, 腆着脸让顾昀析从空间戒中又搬了一张出来, 搬到隔壁, 作为他修炼时的软榻。
琴灵来找顾昀析,让跟着一起去九重天走一趟时,余瑶已经毫无睡相地团成了一团,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顾昀析站在床边看了半天, 最终还是没有把她叫醒。
这人有个毛病,她不修炼,倒将人间的习惯学了个七八成,夜里总是要睡觉的,一睡,还至少得满三个时辰,不然一醒,能哼唧半天,眼睛也睁不开,脾气比谁都大,还认人,时不时就变回原身赖在他身上挂着。
没办法。
真跟养小孩一样。
时隔一万年,顾昀析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奈。
心情有点复杂。
琴灵带着云浔去挑他住的地方。
被夜里闲逛的蒲叶发现了。
蒲叶如临大敌,问清事情始末,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蒲叶和云浔在西天是老邻居了,平时也串串门,喝喝茶,偶尔一起去看那群古佛念经,总归关系还算是不错。
但这个不错的前提,是他不打十三重天两个神女的主意。
蒲叶才从余瑶那里知道云浔喜欢琴灵,心中警铃大作,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友好:“你放心,这次真要能炼出结元丹,好处少不了你的,但是别的,就别多想了,趁早歇了这份心。”
云浔似笑非笑地抬眸,语调漫漫:“瑶瑶这传递消息的速度,也够快的。”
蒲叶索性给他掰扯起来:“琴灵和瑶瑶是神女,身肩六道重任,不是天宫中任你调笑的仙女,而且天族和我们闹成今日这番模样,天君迂腐恶毒,贪心不足,估摸着日后还得打起来,没了天道插手,就不会是今日这样和平的场景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族。”
“反正你和琴灵结道侣,我是第一个不同意。”
云浔任他说,等他话音落下,十分好脾气地问:“说完了吗?”
蒲叶下颚微抬,想看他能说出一朵什么花来。
“我确实喜欢她。”云浔笑,眼角都染上细细碎碎的光,“但喜欢她,也并不是非要在一起。”
蒲叶就喜欢他这样的逻辑,他重重地拍了拍云浔的肩,道:“等回西天了,请你喝酒!”
云浔拨开他的手,面不改色道:“酒就免了,你别明里暗里的刺我就行。”
“我瞧着,那个和琴灵同管魔界的魔君,可比我更让人不放心。”他轻飘飘地开口:“老邻居,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不懂吗?”
琴灵原本担心两人会有摩擦不合,一直敛着气息跟在后面隐匿身形,也想顺带着同路去看看财神和那只小兔妖的情况,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下意识就蹙了眉尖。
凌洵喜欢她?
第一反应,不可能。
云浔又开始满嘴胡话了。
云浔指了指小路尽头,屋檐下挂着三五盏灯笼的小竹楼,问:“那有人住没?”
蒲叶摇头。
云浔颔首,不疾不徐地往那边走,声音还留荡在风中:“这段时间,我就住在那。”
小路尽头,是一片竹林,风一过,竹叶簌簌而动,昏黄的橘光并不明亮,刚好够照见小竹楼,这里看着空旷,也生了好些精魅妖物,感受到云浔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云浔也没急着走进竹楼,他靠在一根未开灵智的巨竹上,金色竖瞳在此刻显得十分温柔,毫无攻击性,他像是在等人一样,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过了些时间,甚至慢慢地阖上了眼。
树叶飘落,清寒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间。
云浔睁眼,看着另一侧悄无声息现出的人影,挑眉:“战后有所突破了?”
琴灵伸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敛住气息,就连蒲叶也没有察觉。
云浔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头一次了,你的性子,处事方法,不都是跟在我身边养成的吗?”
琴灵沉默,许是此时的氛围正好,她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二话不说提脚就走,她偏头,看着男子轮廓分明的侧颜,声音清脆:“其实,你上次说的对,不死炎的问题一直存在,这次,我听你的,将它改了一下,修为也跟着增进了一些。”
“专门来感谢我的?”云浔笑起来十分和气温润,丝毫看不出凌霄殿中敢弑父弑君的狠劲。
琴灵看着,突然问了一句:“从前你对我说那些话时,是想到了你的父亲和母亲?”
“是。”云浔垂眸:“其实那个时候,我总想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
“你们同属一脉,性子又格外的像,会互相喜欢的。”
琴灵听他说起从前,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滑过什么滋味,她蹙了蹙眉,有些不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声线略有些发干:“别说从前的事了,说说以后,你还是准备去西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