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
另一边,汾坷的院子外,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红衣,长发,身边还蹲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色小兽。
没过多久,汾坷就走了出来,他亲自拉开一扇带刺的荆棘门,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语气是温和的,他道:“进来说话吧。”
秋女颔首,将垂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又半蹲下身,拍了拍身边的小兽,道:“八两,你自己去玩一会。”
那只小兽人性化地点了点头,嗖的一下跑没了影。
荆棘门开,又很快地关上了。
“汾坷神君。”秋女拉开裙摆,冲他盈盈一拜,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眉目间满是风情,却又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错觉。
汾坷昨夜和夙湟吵过,回去之后就不得劲了,先是才长出一片小嫩叶的闺女不让摸了,一碰,就猛的缩回去,好半天都不再露头,摆明了不想理他。
紧接着,修炼的时候,老是觉得自己身边有很淡的幽冥花香,就像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一样。
险些走火入魔。
最后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合不上眼。
见了鬼了。
“坐吧。”汾坷挑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
秋女神情坦荡,问:“神君准备何时公布与女皇的婚讯?”
言下之意,什么时候澄清我们没关系。
一提到女皇和婚讯这两个字眼,汾坷就有些头疼,他伸手压了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道:“婚讯还早。”
“明日,音律之争结束后,不知神君可有时间出面?”秋女撩了撩长发,声音婉转动听。
对于这个天道乱扯的姻缘,汾坷显然也是有心想要早点结束,他二话没多说,点头,说了句行。
“我……”秋女才说了一个字,就见夙湟淡漠着脸,倚在门外,准备踏步进来,显然也是有事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秋女弯了弯红唇,接着说方才没说完的话:“我年龄也摆着了,拖了这么久,突然想成亲了。”
夙湟转身就走。
秋女朝汾坷略施一礼,招来那个叫八两的小兽,身影消失在半空。
第84章
汾坷一路紧跟着追,终于在拐角处将人逮着了。
他一夜都熬着没有阖眼, 平素俊朗的脸庞肃着, 难得显出些疲惫的神色来,他一言不发地拽着同样满脸冰霜的夙湟回到院子, 袖袍一挥,结界凭空出现,将两人的气息掩盖了个彻底。
夙湟眸光更冷一些。
“做什么?”她拂开汾坷的手掌,问。
“你跑什么?”汾坷眉头皱得极紧, 难得摆出严肃的模样,就连声音, 也不比往日的洒脱潇洒。
“我是来看粹粹的。”夙湟不想与他争执,直言道:“汾坷,我很忙, 没时间跟你争昨夜的话题,我现在得回去,处理族内事务。”
“幽冥泽多少年都没人管,差这一时半会吗?”汾坷虎口处被她抠出几个小小的弯月来,他气得笑了一声, “从你知道天族和幽冥泽血脉融合之事开始, 就对我嘴不是嘴, 鼻子不是鼻子,我哪招惹你了,你倒是说说看。”
“不是说来看粹粹?粹粹脑袋都没露出来,你转身就走?”
夙湟点了下头, 很冷静地接着道:“那你现在抱出来给我看看,看过了我再走。”
有时候,汾坷真的看不透夙湟这个人。
就比如现在。
“夙湟,你对我有意见,又不说,这样不行。现在我们就没法和平相处,以后孩子出来了,怎么办?天天争执吵闹给她看?”
“汾坷。”夙湟伸手,打断了他的言语,“我不关心这些,粹粹出来,会得到最好的培养,在幽冥泽,她就是唯一且正统的皇女血脉,在十三重天,我相信她也会受到大家的喜爱。”
汾坷脸上的笑意微敛,他摁了摁眉心,努力回忆昨夜自己说过的话语,左右寻思,确实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语。
“行。”
他转身进屋,将好不容易肯露头的粹粹连草带盆地抱出来,粹粹显然感知到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小小的叶片一会转向夙湟,一会转向汾坷,不知所措。
夙湟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叶片上的细小绒毛,感知了下它离彻底出世还需要多长时间,就收回手挪开了目光。
“照顾好她。”她低声嘱咐,头上的玉簪在阳光下,映出七彩的琉璃光泽。
汾坷也跟着逗了逗盆里的小嫩芽,眼睑微敛,道:“粹粹也是我的骨血,放在我这,你放心。”
夙湟颔首,琼玉一样的脖颈微侧,她道:“那我便不多留了,免得闲人误会。”
汾坷眼皮一跳,他放眼远眺,问:“我们这样的关系,还怕旁人误会?”
误会什么。
准夫妻。
“汾坷,我跟你不一样。”夙湟俏脸寒霜,她一字一顿道:“我是要成亲的。”
汾坷愣了一会儿,才意会到她话中的含义。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个彻底。
“夙湟,你我成亲的事,可是你先提的,现在什么意思,突然反悔?”他抱起又将自己缩起来的粹粹,“粹粹得跟着我,她离开我,没法顺利出世。”
夙湟看了他一眼,居然意外地松口了,她有些疲倦地点了点额心,话语干脆:“可以,粹粹先放在你这养着,待取来神土,她也该出世了,幽冥泽暂时有我管着,等她什么时候成长起来了,再送回来吧。”
说完,她就要走。
汾坷再一次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话什么意思,粹粹你就不管了?”
夙湟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是因为粹粹,才决定和我握手言和的吗?现在粹粹归你,你也不必勉强刻意,我夙湟还未沦落到需抢别人姻缘的地步。”
“我不会再动合并天族的念头,但其他的事,再有不合,你我便只能刀剑相向。”
夙湟抽出长刀,一刀横天,飞沙流转,一朵玉莲升起,又在空中消散,美人身影淡去,走得利落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汾坷手掌上还惨留着她腕上的温度,带着淡淡的幽冥花香。
这些话,其实恰是他的心里话。
夙湟说得没有错。
只要孩子留在他身边,只要幽冥泽不打天族的主意,他巴不得早些和夙湟撇清关系。
但现在,夙湟说的那些话,那些字眼,怎么每个都像是针,一针针扎在他身上,刺刺的痛,可以忍受,但不舒服,不习惯。
而随即,汾坷发现,粹粹也开始不理他了。
粹粹是汾坷给取的小名。
寓意,纯粹,肆意。
“小家伙还挺有脾气,也不知像了谁。”汾坷无可奈何地拍了拍毫无动静的花盆,叹息似地说了句。
————
百花会第一日,余瑶帮着琴灵布置了一下比武台和音律站台,随后,她的院子了也迎来了一些熟人。
夏昆是跟着西海龙王来的,父子两,一个粗犷,一个清俊,手里提着一大堆龙宫特食。
放下手里的东西,西海龙王冲余瑶抱了抱拳,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去了隔壁顾昀析的院子里拜见。
夏昆留得久了些。
余瑶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来时,不知道给小神女带些什么,想起在人间时,小神女是十分喜欢人间美食的,便带了些龙宫特色,希望小神女喜欢。”隔了这么久,两人再次见面,夏昆的气息比从前强了一些,面部线条也更立体,只有声音,依旧温柔得像春风。
还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余瑶笑着接了过去,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她道:“这个就很好了,我很喜欢。”
“小神女喜欢就好。”在修炼时都魂牵梦萦的人,此刻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容颜精致,声音温柔,才结束修罗模式训练的夏昆突然就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想抱抱她。
夏昆的食指动了动。
他笑着,很快将浮在眼底的情绪压了下去。
“夏昆,你可来得太及时了。”余瑶小脸一垮,变戏法一样,她语气有点儿幽怨。
可爱得很。
夏昆抿了一口茶水,是苦的,还有莲子特有的清香,便知道,她往茶里放莲心的习惯依旧没变。
“怎么了?”他声音清润,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余瑶伸手指了指隔壁的院子,嘴一撇,压低了声音跟他抱怨:“东南西北,从早到晚,前来拜会的人就没停过。我这边的茶,煮了一下午,都没人来喝,隔壁冷板凳,还好多人排着队的上去。”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她托着腮细声细气和他说话的样子,和在人间时没什么差别,不端架子,也不怕他笑话,夏昆眼睛里像是沉了一颗闪亮的星星。
他端着茶盏,又喝了两口,只觉得那一股苦意像是到了心里,可出口的话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没事儿,我陪小神女,等天黑了,他们就都该散了。”
“明日音律和比武,小神女也会上场吗?”
余瑶点了点头,手指头点在干净的小桌上,她眼睛黑白分明,灵动又温柔,“晌午的音律,会上场的,比武就算了,那真不是我的强项,一招被人轰飞,废神的称号,就真要彻底响彻六界,捂都捂不住了。”
“那是他们没接触过小神女。”夏昆看着她,认真地道:“接触过小神女的,都会很喜欢,不会因为外界的闲言碎语而让这份喜欢变了味道。”
就比如他。
余瑶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而后问他:“百花会上,有没有看到属意的女子?我方才听西海龙王说,你同族的堂弟都已完婚了,这是在催你呢。”
说起这个,夏昆格外的无奈。
“找个自己喜欢的,哪里有那么容易。”他摊了摊手,苦笑。
余瑶侧首,安慰他:“没事,现在不比人间,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挑,循序渐进,不要着急。”
夏昆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