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斯人也
南域。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雷霆风暴。
崇安城上下戒严,城中之人寥寥无几,且多身着炼神宗弟子服饰,满目萧条。
自从正魔两道开战以来,魔道十二宫内弟子如何行事倒在其次,那些生活在南域之中的散修才是真正感觉到了风雨飘摇的滋味。
这也导致,他们在忐忑不安的同时,终究还是连忙乘坐传送阵,去了天魔域、万鬼域等魔门前几的宗门宗域,而且多留在防守最为森严的主城之内。
像崇安城,既不是位于大宗宗域之中,又算不上主城,这时候还坚持留下来的,除了炼神宗弟子外,便只余一些付不起传送费用的潦倒散修,又或是有着非留不可的理由的修士。
例如说——正道宗门留在崇安城内的暗桩。
管锐正是其中一员。
他原本虽只是个散修,却能秉持本心,从不伤天害理滥杀无辜,目标便是拜入道门或是剑门大宗门下,好更方便他匡扶正义。
然而造化弄人,在一次秘境之行中他惨遭不幸,灵根、丹田、神魂俱被污浊,不得不转修魔道,这也成了他平生最大的痛。
后来因缘际会,与剑宗埋在炼神宗的高阶间谍相识,在那位间谍的高明引导与巧妙安排之下,他便加入了剑宗的地下组织,成为了一位光荣的风信(……)。
如今的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炼神宗已是处于悬崖边上,危若累卵,但凡一点风吹草动便很可能让它彻底覆灭,道统断绝。
管锐还留在城内,便是为了等待剑宗来人,好与来人里应外合,一举夺下崇安城,好好杀杀炼神宗的威风。
在崇安城内居住了上百年,城内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无比熟悉,哪些地方设有强力禁制,哪些地方可以用来突围……
或许普通散修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这些问题,然而对一个隐藏极深的间谍而言,一百年足够他将一切情况摸清楚。
通过布置在崇安城许多隐秘之地的暗手,即便是在如今这种全城戒严的情况下,即便被勒令不许擅自离开家门,管锐也能将城内一切情况掌控在手中。
在每天例行公事一般检查了一遍崇安城内的炼神宗门人修为及数量之后,他将侦查得到的消息汇报了出去。
以往,这样的事情也就一年一次,现在情况特殊,必须每天一次,而且管锐能感觉到,消息那一头的人也换了。
“看来宗门很快就要来人了。”
一边等待着对方回复“已阅”,管锐一边陷入了沉思。
他正在心中不断完善计划——如何帮助剑宗以最快速度、最小伤亡拿下崇安城的计划。
“如果剑宗来攻打崇安城,崇安城护城大阵全力催动,到时候我只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做一些小手脚,足以削弱大阵五成威力。”
管锐的房间内摆着一座微型城池,而在城池周围,还笼罩着一层小小的阵法禁制——这是他用来模拟崇安城情况的宝物,花了几十年时间才一点点炼成。
“对了,我还可以趁机偷袭炼神宗的分殿!”他眸光闪亮,“等剑宗来攻城,分殿弟子必然倾巢而出,到时候只要潜入分殿之中,捣毁炼魂炉,放出炼神宗弟子尚未炼化的神魂,嘿嘿嘿……”
待终于从畅享未来之中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为何,这一次的“已阅”还没有回复过来?
管锐心中一惊,他有种不妙的感觉,难道是传讯被炼神宗截断了?
间谍的生活需要时刻紧绷神经,一旦有半点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管锐咬咬牙,再次催动他在城中布置的暗手——短时间内两度催发,被炼神宗弟子发现的可能将会大大增加,他确实是在冒险。
侦查所得的情况与之前一模一样。
这一意外让他坐立不安起来,看看窗外晦暗的天色……山雨欲来风满楼。
“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管锐喃喃自语。
却也正是在此时,忽然天际一道凌厉无匹、霸道绝伦的剑光闪耀而起,朝着崇安城轰然劈落,似欲破城!
“这是……!”
管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崇安城上方忽地亮起一层透明的光罩,将那道似能开天的剑光阻挡了下来。
“嗡——”
悠长的嗡鸣声随着阵法光罩上一圈圈荡漾而开的涟漪迅速蔓延至城内的每个角落,其中还夹杂着令人战栗的剑鸣清音。
城内所有炼神宗的弟子,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煞白。
这声音……
“是剑宗,剑宗来了!”
有弟子惊恐地叫了一声,似乎只有这样大喊大叫才能将他心中的恐惧宣泄出来。
在沧澜界内,从来没有人能无视剑宗的威严,而剑鸣清音,也正代表着剑宗大能的到来。
“终于来了吗?!”
与那些惊恐的炼神宗弟子不同,管锐心中却满是兴奋,恨不能立刻展开行动,协助那位强大的剑修。
“不行,还要再等等,等那位剑修将炼神宗打怕了,让炼神宗分殿也不得不倾巢而出,那时候才是我行动的最好机会……”
尽管心中激动不已,管锐却依旧保持着一个间谍必备的品质——冷静。
“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谁?”他心中也在猜测,“是哪位首座?还是上一代的首座?”
虽然是剑宗培养的间谍,但因为需要保持身份的隐秘,因此他也很少与剑宗其他人交流,对剑宗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猜测也没有错,来的人正是墨天微。
?
崇安城外。
巨大的云舟藏在浓墨般的乌云之中,这里面的正是剑宗灵星峰一脉没有宗门任务在身的真君、真人及更弱小的筑基弟子。
至于灵星峰一脉的尊者们,他们自然也肩负重任,区区一座只有出窍前期尊者坐镇的小城与分殿,墨天微一人足矣。
重云之上,墨天微凌空而立,遥遥俯瞰着下方的城池,眸光冰冷无情。
方才那一剑,只是打个招呼罢了,告诉炼神宗她已到来。
她最近心情非常不好,很想找个人或是势力来出出气,眼前的崇安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崇安城内,正在城主府内坐镇,随时准备主持护城大阵的城主忽地喉咙一甜,唇角溢出鲜血,气息也变得动荡不平。
方才那一剑,虽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但却通过护城大阵与他之间的联系,伤到了他。
——要知道,方才他可没有主持大阵,与大阵之间的联系十分微弱,就这样都能被波及!
崇安城城主没时间惊恐,他连忙服下一枚丹药,然后直接坐在阵法中枢,开始全力控制护城大阵。
有人主持的护城大阵与没有人主持的护城大阵,两者之间可谓天壤之别,如果墨天微还用方才那样的剑意,恐怕根本不能对阵法造成任何损伤。
通过护城大阵,崇安城城主也看见了来人——盖因对方根本不曾掩饰,就那么正大光明地站在云端,居高临下。
“是墨景纯!”他暗骂一声,“我这也太倒霉了点吧!”
这剑宗包括掌门在内,共有七位剑修首座,怎么分到他这里的就是墨景纯这个出了名的狠人!
毫不犹豫,崇安城城主立刻通知了炼神宗分殿的那位殿主。
他倚仗阵法,虽然能匹敌一般的出窍尊者,可眼前这人那是一般的出窍尊者吗?
“听说景纯剑尊近十年前便进阶出窍了,以她的天赋,也只有殿主能抵抗得住。”
崇安城城主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战,而是开始调配城内的炼神宗弟子。
他很清楚地看见,景纯剑尊身后的乌云之中有一艘巨大的云舟,其中必然有许多实力强大的剑修!
而此时,炼神宗分殿殿主昆岳尊者接到了崇安城城主的传讯,却没有第一时间从分殿之中走出,与墨天微决战。
阴冷的殿内,他的笑声是如此的阴森恐怖。
“原来是这位新晋的景纯剑尊……哼哼哼……”昆岳尊者冷笑连连,挥手便发出一道传讯,“这次却是我领先了。”
炼神域中共有主城七座,如崇安城一般的次级城池三十六座,每一座城池内又有一座炼神宗的分殿,其中分殿殿主有些实力高强,仅次于炼神宗太上长老;有些却实力弱小,也就一般的元婴修为。
而昆岳尊者在次级城池的分殿殿主之中只能算是中等,比他强的还有十来位。
这一次正魔两道大战,炼神宗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很可能第一时间便被剑宗、太华仙宗这样的大宗门盯上,因此,他们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放弃一些不算重要的城池,在剑宗攻打重要城池时,立刻将大能传送进城,形成围杀之势,务必杀死剑宗几位首座,或是声名赫赫的大剑修,为炼神宗扳回一城。
昆岳尊者方才便是通知了一位附近城池的分殿殿主,让他随时准备好带人援助崇安城。
“那墨景纯不过一个十年前才进阶出窍的小辈,本座已经是出窍前期巅峰,难不成还会制不住她?”昆岳尊者自觉计划毫无疏漏,“再加上和本座实力相差无几的昆邪,一定能让这位大名鼎鼎的天骄陨落于此!”
他并不担心墨天微会逃走,或是被剑宗的大能救下来。
一是因为剑宗已与炼神宗开战,宗内的大能自然多有任务在身,不可能随时保护墨天微。
二是因为他出身显赫,身上也有着几件压箱底的法宝,即便墨天微战败欲逃,也完全能将她抓住。
昆岳尊者信心满满。
待收到那位殿主的回复,时间已经过去良久,而城外的墨天微也已经出了两剑。
她的全力出手,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虽然没有斩破阵法,但却让逐出阵法的崇安城城主接连受创,血就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吐。
“昆岳尊者何在?”崇安城城主心中又惊又怒,“时间已然过去许久,尊者为何还不出手?”
他心中有了种种可怕的猜测,比如尊者怕了,现在已然逃了;又比如尊者打算让他先在前面顶着,等他与景纯剑尊两败俱伤,然后出手摘桃子……
一声气吞山河的长啸在城中响起,不等崇安崇城主分神关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昆岳尊者已然飞身而出,同样步虚凌空,踏在云端,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凶狠地盯着墨天微,似乎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又似乎是在分析她适合被炼制成什么灵奴。
“便是你这小辈,在城外闹事?”昆岳尊者傲然道,言语之间不是倚老卖老,就是刻意鄙视,实在看不出半点高手风范。
换做平时,墨天微或许会有兴趣与此人一番言语争锋,可惜今日,她却是没有这个兴致。
与将死之人有何好说的?
九天剑上再次亮起蒙蒙光辉,无须言语,昆岳尊者已然明白了墨天微的意思——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哼!”
这对自视甚高的昆岳尊者而言无疑是大大的挑衅,当即便见他一甩袖袍,出手便是炼神宗的拿手好戏。
无数道模糊的影子自袖中飞出,铺天盖地,其气势竟隐约能媲美墨天微曾在魂玉城见过的万鬼戮灵阵。
八成以上的灵奴尖啸着扑向墨天微,可却也有一些朝着她后方的巨大云舟而去。
云舟之上,数十位真君见此情景,皆面露凝重之色,下意识的手按剑柄,气息鼓荡,已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但有墨天微在,如何会让一群灵奴越过她攻击云舟?
当下便听闻一声厉喝,酝酿多时的剑意已然化作一轮煌煌烈日,穿行在雾海云中,隐约能闻金乌之鸣,恍惚似见神龙之影!
这一剑似乎拥有着某种魔力,灵奴与之相触,霎时便如汤沃雪,化成飞灰;而那些原本要偷袭云舟的灵奴,也好似见到了不死不休的仇人,立刻调转方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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