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具匣子
十几局过去了，陆袖才渐渐觉察出了哪里不对劲。
小丑在秦云麓死的那局设置的新规定一直都有在实施，虽然仍然是在相同的时间和地点开局，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因此而重置成长，她和秦观的身体都在不断地老化。
每四局是一年，如果过上四十局，那就是十年。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时间线与周围所有的原住民的时间线是完全不同的。
十年内还好，再老的话，他们两人就会成为怪人，在这个世界里被当作异类，甚至是怪物。
其实如果只是相貌上的变化，陆袖和秦观都还能忍耐。
反正秦观周围的死士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带出来，而秦观以这样的相貌出现，死士也不会觉得太稀奇，毕竟也可能是秦观化的妆之类的。
只要他们不离开秦府，这一切总是能应付过去。就算有些人感到诧异，短短三个月，这些起了疑心的人也不会真的能从秦府调查出来些什么东西。
相貌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之间的情谊虽说是有相貌而生，但让陆袖对秦观情根深种的却是他骨子里带的气质，那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东西。
陆袖甚至还对秦观调侃，说他年纪大些看着还蛮帅的，倒是有几分绅士的样子，估计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秦观也笑着回应，说“此生可以白头”。这种类似于常人的变化，其实也算是一种幸事。
然而这样的日子，在陆袖和秦观又过了好几十回目后，便彻底变了。时间一长，他们的身体便彻底过了四十岁了。
三十岁的时候，虽然也开始出现一些病痛，但并不显眼，陆袖也没有太在意。可人一过四十，各种伤痛便开始层出不穷了。
他们如今只是普通人类的身体，体质并没有经过强化，身体自然会出现许多由于衰老而产生的疾病。而且时间是一种不可抗力，这种衰老带来的老年病几乎无法抵御。
陆袖这一世的家境并不好，幼年的时候一直帮着父亲干活，所以身体早早就做下了病根，身体颇为羸弱。
到了四十的坎儿上，秦观因为少时习武，倒还算生龙活虎，但陆袖就没那么幸运了，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如今全都翻了出来。
其实中医调养还是能缓解一些病痛的，但只要一开始新的回目，上一个回目的调理就算是作废了。
也就是说，不管在上个回目她怎么治疗，下个回目开始的时候，治疗的成果都会减半。病痛总会会重新回来，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还会愈发地严重，治疗总是赶不上病发的速度。
小时候的病根还不是导致陆袖身体垮掉最严重的原因，最致命的问题是陆袖这具身体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怀上了一个孩子。
生存者因为灵纹空间的机制问题，虽然身体外形没有变化，但却并没有生育功能，而这具身体却不同。这是一具普普通通的身体，有着正常人类该有的一切功能。
当陆袖发现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当母亲的那种心态，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期待。
当时因为两人才三十来岁，身体的不适并不明显，也没有意识到治疗无效的事实，怀孕后，陆袖和秦观都对这个孩子给予了很重的期望。他们天真的认为自己的身体是跟着回目走的，既然自己的时间线没有变化，那么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事。
然而陆袖的孩子只存在了不到三个月，新的回目一开始，便胎死腹中了。理由很简单，能回轮的只有游戏者，孩子不是。
那一局一开始，秦观就朝着陆袖在的地方飞奔而去，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怀孕的妻子，而是大出血不止的陆袖。
她的体内就像猛然被人掏空了一样，身下血流如注，三九天，她疼得汗流浃背。还好秦观手快，及时叫人将她送到医馆，不然陆袖可能当场丧生。
从那儿以后，陆袖的身体就算彻底毁了。治疗的效果会减半，所以陆袖身上的伤就拖拖拉拉总是好不了，到了后来，这病根总算坐实了，算是药石无医了。
“喂，秦观……”陆袖靠在秦观秦观的怀里，说道，“你看我这身体已经这样了，不如让我死了吧。反正我们早晚会有个人老死，然后离开这个世界，早死晚死不是一样要回去？”
“别胡说！”秦观揽住她肩膀的手臂不自觉地缩紧了，“你不会死的。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去z-i'sa就是了。”
秦观把“z-i'sa”两个字说的非常平淡，平淡得叫陆袖心痛。
她是知道秦观有多在乎自己的实力的，削弱秦观的实力，实质上就是在削弱他的安全感，慢刀子更痛苦。如果真的将他变成陈华那样，怕不是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算不提实力，一个人用刀自尽需要多大的勇气，陆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她当时没回复记忆，而在这个时代生活的陆红衣又注重名节，她未必有勇气z-i'sa得那样干脆。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上很多了，如今在这个世界她已经五六十岁了，孩子的事儿也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她的心痛也平静了许多。她本来就是宽心之人，渐渐也走出了阴影。
若说阴阳，恐怕秦观的阴影要比她还重些才是。一是丧子，二是险些连自己也一并去了，当时的场景让他恐惧异常，以至于到现在都有些战战兢兢。
“我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陆袖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我才不会这么快就认输。”
秦观将她抱得很紧，陆袖拍了拍他的手臂，叫他宽心。
秦观觉得她的声音变得很弱了，和从前那种元气十足的声音有了许多差别：“哎，做老人好难啊。明明还不到六十岁，我就感觉自己快入土了。不是说老人都睡的少而且觉浅吗？我怎么还是时长困倦啊……呜哇……又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好。”秦观的声音传到陆袖的耳朵里，也变得很轻，“我陪着你。”
陆袖笑了，秦观这些年总是很温柔，温柔得让人有些离不开，她倒是愿意多病些日子，好好享受这样的温暖。
上天总归待他们不薄，让他们还有机会可以到白头，她已然非常满足了。
陆袖很快就睡着了，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秦观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眼见要低落到陆袖有些苍白的头发上，他赶忙避过身去。
他太需要发泄了，但他也只是沉默着“干嚎”了几声，将那些嘶喊全部堵在喉咙里，以防惊扰到陆袖。
陆袖的身体确实不大好了，那些郎中也说药石无医。秦观想，或许他不敢拦着陆袖，但自尽不应该再成为陆袖归宿，他才应该做那个死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多写了一点，多看了就不许因为虐而打我了！我也不想的……【卑微】
第222章 恶作剧游戏（七十五）
陆袖和秦观的日子过到了这一局的年后,最后一天的时候，秦观说他要出门一趟,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等陆袖下一次看到秦观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局了。
小丑已经不再播报什么游戏者位置之类的东西,似乎也知道这对于他们没有什么意义,取而代之的是播报年龄和正常来说的身体死亡日期。秦观是95，陆袖是73。
而且小丑像是故意恶心人一样,早在十几局前就设定了一个新的规定。如果是有两条命的游戏者，他死后游戏不会结束，当有一方彻底出局，游戏才会彻底结束。
陆袖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她死以后,秦观就会被当作唯一的胜利者遣返回灵纹空间,不用体会什么丧妻之痛。
她反正还有十来年好活,总的来说，她对于这种日子还算是满意的,身体的病痛时间久了也习惯了,可秦观的好，她还想再贪恋几年。
“叫你不要跑，这么大岁数了你也不怕摔个好歹！”陆袖看着急匆匆赶过来的秦观，不由得嗔怪道。
见他坐下来,陆袖才问道：“上一局你去哪儿了？去那么久？”
秦观微微一笑，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我去请大夫，还有一位大夫我之前没有请到,听说是位隐士。”
陆袖倒是没什么怀疑，秦观总是喜欢帮她找大夫，一找就是大半天，这也不稀奇。
“叫你不要忙，你总不听。”陆袖笑着摇摇头，“你的死士呢？快叫进来。再不走，咱们两个怕是要被当作老妖怪了。”
秦观也没有多言，只是拿过披风和斗笠，将两人外在蒙的严严实实，随即才叫了死士，从正门走了。
如今回了秦府，对外他们只假装是秦观的朋友，帮他看宅子。官府那边见秦观经商未回，在没有秦云麓告黑状的情况下，也没有过多盘问。
陆袖总是习惯中午睡个午觉，虽然身体不大舒服，但在日光下睡个午觉，没事撸撸猫、喝喝茶什么的，总是能让人平静许多。
在这个世界的几十年顶得上过去百年，陆袖的心思已经完全沉静下来了。
她的心态比从前更加沉稳，的书籍也越来越有深度，有时候还能和秦观弹琴赋诗。尽管身体不适，但在精神上，陆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只是这身体愈发不济了，尤其是近几日，下床行走总觉得腹痛，吃饭也无法多食，还常常觉得手脚冰凉。陆袖明白，自己的身体怕是马上就要彻底垮了到了。
七十三只是她彻底油尽灯枯的时候，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缠绵病榻，然后在病榻上挣扎十年。
陆袖能看到秦观眼中的关切和心疼，为了让他少些难怪，再加之身体困乏，陆袖的觉便愈发多了起来。
一来，是免得秦观担心，那样的眼神出现在秦观眼里，陆袖总觉得不合适，他不该有那样悲切的眼神；二来，也是对身体的恢复，她确实乏了。
虽然答应了秦观要努力活下去，但是如果真的混到半身不遂无法下床的话，她想秦观也不会阻止她去了结生命吧。
她和秦观有一个约定，如果那样的情况一旦出现，陆袖救会选择自尽，秦观也答应了。
陆袖倒不怕秦观先死，因为她对他说过，如果一旦让她发现他寻死腻活的，她自己就会先死。毕竟秦观两条命，就算z-i'sa下一局也还是会回来，他不可能背着自己偷偷寻思。
----
又是一个熟睡过后的下午，陆袖被惊醒了。
她的梦里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红字，这次只有两个字——“胜出”。她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胜出？什么胜出？秦观呢？
除非秦观死了……不，不可能！秦观还有两条命，就算死了，游戏也不应该结束才对！
陆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秦观不在，床榻上是冰凉的。
她是中午吃完饭后才睡的，现在看日头，应该已经有三四点钟了。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秦观正趴在桌子上。
她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觉得不大对。她挣扎了几下，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朝着桌子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桌子旁边，陆袖却又退却了。她的手伸了好几次，却仍然没敢去触碰秦观的身体。最后，她拿起了秦观留在桌子上的字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所许诺之事，死生不渝。”
陆袖的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知道秦观说的许诺之事是什么。是她大婚时候的容颜，是永不遗忘的时光，是对她的爱恋。
秦观在那一轮最后没有回来，根本不是去找什么大夫了，他是z-i'sa了。所以他才会失去一条命，所以这次二度自尽，他才能彻底死亡。
也罢，反正早晚要回去的。陆袖深呼吸了几口，她知道伤心已是无用，秦观是为她着想才会自尽的。
输了的人就会被拿走最重要的东西，秦观一向注重实力，尤其是回到空间以后没有情感的秦观，实力就是他的保护伞。
他一旦输了，所背负的代价是空前的。
陆袖伸手摸了摸他花白的头发，她已经想通了，等出去之后，他们便不再闹了，三观虽不同，但只要还互相爱着，换种方式总是能和解的。到时就算秦观的能力被削弱了，不是还有她么？问题总能解决。
总归他们一起到过白头，她已经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虚幻了起来，周遭场景由原本像素极高的画面开始逐渐转化为马赛克，最后，那些细小的色块越聚合越大，终于如镜子般碎裂掉了。
从碎裂那一刻开始，陆袖感觉自己沉重了数年的身子突然轻快了起来，那种近年来一直伴随着她的疼痛尽数消失了，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舒适，这是她很久不曾拥有过的感觉了。
而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也不再是那间她躺了几十年的床榻，而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小丑领域。
“欢迎回来！”小丑笑了起来，“看来，你就是最后的赢家了？”
陆袖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一双纤细的，几乎没有任何磨损的手。没有皱纹，也毫不干瘪，那是属于一个少女的手。
奇怪的是陆袖并不觉得太兴奋，或许是老年人的生活让她磨平了年少十分的棱角，她愈发体会灵谷子给她的书籍上所记载的一些心法要诀，那些并不单单用于制作机关要术，其实对于修身养性也颇有帮助。
如今，她早已拥有了一颗强健无比的心灵，再没有什么能轻易将她击碎了。
小丑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以至于他并不在乎陆袖的无礼，他的嘴咧的老大，十分愉悦地问道：“你赢了，我会给你奖励的，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哦，你一定会问，我明明说的是要赢上三局才能成为最后赢家，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小丑挥舞了两下手中的文明棍，动作极为夸张，“是的，是的，我是说过。不过规则是我定的，我当然可以更改，还有，你们这些人玩游戏的水平也垃圾了，根本没有第三局可言嘛……”
明明是他自己设计了一个游戏，将全部的人都扔了进去，游戏的规则就是只有一个人能胜利，而此时他却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生存者们的身上。
但没有一个人反驳他，因为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有人都希望这场闹剧快写结束。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赢了。”小丑围着陆袖转了几个圈，“那么接下来，我要给你一个奖励，一个有利于你实力上升的奖励，一个能让你在灵纹空间增加存活率的奖励。”
“而你的奖励就是……”小丑的脸和陆袖的凑得很近，他突然绽放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用极其尖利的声音说道，“就是他的惩罚！”
小丑的手猛地指向了身后的秦观，他欢快地拍起了手：“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陆袖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裂痕，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