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具匣子
“又要走?”秦观一把扯住了陆袖。
因为是盘膝而坐于地,秦观的这一下,刚好扣在陆袖的脚腕上。陆袖只觉得一股酥麻之意顺着脊背骨传了上来。
“放开!”
她的脑子都来不及反应太多,身体就下意识猛地将脚抽了出去,力道之大、之快,差点带了秦观一个趔趄。
因为来不及缩手,秦观的手背蹭在地上,直接擦破了一层皮。
陆袖的身子一顿:“你没事吧?”
“想知道我有没有事,为什么不蹲下来看看?”秦观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陆袖低头望着秦观那已经开始渗血的手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坏心肠的渣男,在欺负自己的妻子。
可她望着那手背,除了愧疚,确实别无其他,甚至还产生了一些焦躁,一些不能表达出来的焦躁。
她以为她应该心痛或者别的什么,可是没有。
当看到秦观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的时候,她是确确实实心痛过的。甚至差一点就答应他要复合了。
可是如今身体也治好了,时间也拖长了,陆袖也渐渐回归到了原本的平静之中。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趋同于灵谷子,不再那样留恋凡俗中的许多事情了。
她所见的世间种种多如浩瀚烟海,有像这个电影一样已经被弄好剧本的小世界,也有稍微自由些的大世界。
可归根结底,都不是自由的。
只要有所牵挂,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自由的。
在陆袖的心中,已经萌生出了一种自由的萌芽,在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后,那种萌芽愈发被浇灌,已经彻底成长了起来。
她迫切地想要超脱于俗世的这些烦恼,无所谓自私与否,就是……不那么在乎了。对于世间的这些友情也好、爱情也罢,不是那么在乎了。
她见到了更广阔的宇宙,更多姿多彩的世界,她的脑海里是另一片星空。
“为什么不说话?”秦观固执地扣着陆袖的脚腕。
他的眼神是那样执拗,陆袖能从那双眼中读出许多情绪,可是她并不想为了照顾这份情绪而弯腰低头。
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陆袖了,她不会为任何个体低头,任何个体也无法再以其情绪作为要挟,要她妥协。她是自由的。
陆袖沉默了片刻,觉得和秦观说得清楚一些,或许这样,对彼此都好。
“因为……”陆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秦观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他听见陆袖说:“因为,我不在乎。”
陆袖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脸能够和秦观贴近一些。她的表情看上去挺轻松的,并不够严肃,也没有任何妥协或者关怀的意思。
陆袖先前靠了一些,秦观只觉得心中凉意顿生,扣住陆袖脚腕的手,骤然松开。
“我本来不想说,但既然你非要问的话,我也可以说。”陆袖看着秦观有些慌乱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以继续高高在上,希望我来为你弯腰,但是我不会弯腰,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也不准备再续前缘。”
“……我不信。”秦观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从他出生以来,大脑就是他最依赖的工具,他可以轻易地算出复杂的数学公式,却无法想出应对眼前这件事的办法。
明明陆袖是爱他的,明明他们之前有过那些经历,即便是他失忆,即便是他被魔物控制也依然能够挣脱出来的情感,他不信陆袖就这样彻彻底底地忘干净了。
秦观一把扯住陆袖的领子,紧紧地攥在手里:“我不信,我不相信!”
“我相信你说你不想恋爱,可我不信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一丝情感了!”秦观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慌张、急迫,还有一丝企求。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陆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既然还爱,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秦观直勾勾地盯着她,语速也越来越快,“就像我们一开始那样!这次换成我追你,我来追你好不好?我所有欠你的东西,全部都还给你,你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秦观终于歇斯底里了。
陆袖原以为她会有一丝快意,然而什么都没有,没有恨意、没有快感。
“现在恋爱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拖累,会让我在漫长的岁月中感到烦闷。”陆袖如实回答道,“我不想恋爱,无关爱恨,我只是厌烦了。”
“你现在这种行为,并不会让我重燃爱火,我只会觉得烦躁。”陆袖的话愈发不留情面了,“秦观,你发现了吗?你始终想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即便是想求和,都要我先开口才行。否则就算是你心胆俱碎,也不肯低一点头。”
“但你知道我为你低了多少头吗?”
“第一次,我赌上了性命,换来你一次不杀。”
“第二次,我赌上尊严和自由,支持你的霸业,忍耐你的属下。”
“第三次,我不仅赌上生命、尊严,还失去了朋友。”
陆袖看着秦观,看着他仅有的理智一寸一寸地从身体里溜走,就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
“我失去很多东西了。”
“如果不是我侥幸被灵谷子看中,你觉得我今天还有命和你在这里下棋吗?”
“当然,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抱怨什么。”陆袖笑了笑,看着秦观震惊的脸,她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要我低头的爱人,而是自由。”
“你是无辜的,你体内的魔物是黑刹搞的鬼,可我也是无辜的,你不能要求我还要无条件地去包容一个曾经带给我巨大恐慌的人。”
“而且你看……”陆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你现在体内没有魔物,可是你的性格还是你自己不是吗?你从来没有变过,你永远要占据上风。”
秦观看着陆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根本无话可说,因为陆袖说的是事实。
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陆袖不会走的那么决绝,他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那样胸有成竹。
又或许,其实他根本没能接受陆袖和他已经分手了这个事实。
第317章 高武侠世界除魔(十四)
从前他只要稍微低低头,陆袖都会立刻跑回来,所以即便是分手了,他也觉得一切还可以恢复,一切都还有机会。他其实并没有理解陆袖那天说的话的真正含义。
“我治好了你,已经偿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到这儿吧。我的心和命都给过你,我不欠你的了。”
“我将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直到所有的宇宙都终结。现在,我是自由的,与这片时空融为一体。”陆袖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领口上掰开。
她缓缓站起身,背对着秦观,说道:“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去爱新的人吧,就当我死了。”
说罢,陆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
秦观胸中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喷在了面前的棋盘上,那些黑的子、白的子,尽数换了一副猩红的衣衫。
她说不爱了,厌烦了。
哈,多么讽刺,两个人中做决定的那个人,终于变成了陆袖。
陆袖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快步离开了这里。
她只要回一下头,刚才说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的话是说的很极端,给秦观造成这种伤害不是她的本意,可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她其实从来没有怨恨过秦观,从前喜欢秦观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现在也不会因为当时真心爱过一个人而感到后悔。如果那样的话,也太可悲了。
只是她现在变了,不再是那样的人了,这一点,是无法逆转的。早些和秦观说清楚,总好过日后两败俱伤。
陆袖离开后山,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元宝迎面扑过来。
“老板!不好啦,你快去看看吧!”元宝大声说道。
她一把接住元宝,问道:“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我主人,魏丞,他疯球了!那家伙不知道中了什么病,要把自己所有的功德全部捐出来!”元宝特别着急,两只蓝色的眼睛瞪得贼大,“捐赚来的不要紧,但将自己原本的功德全捐光了,甚至成为负数的话,那可是要魂飞魄散的!”
陆袖吃了一惊,那家伙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竟然要寻死?
捐献那种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平时做任务凝聚身体、穿越、买道具等都要花费不少功德点,可是却不能真的将自己的全部功德都捐献出来。
如果一个人,一点功德都没有,那就证明这个人生生世世一点善心都没有,已经将良心全都丧光了,这种人可要受到惩罚的。轻则生生世世倒霉还债,重则还债之后还要魂飞魄散。
魏丞虽然有些鬼马,但总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他这么做,总要有个原因吧?”陆袖抱着元宝,一边走一边问道。
元宝都快哭了:“那家伙还没成为修正员之前,有个喜欢的人,那个小姐姐命数贼惨,活不过二十九岁的。魏丞原本的梦想就是赚够功德就回自己的世界去,当他发现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非要将自己所有的功德都捐出来,就她一命。”
“人死了,再投胎就是了,何必如此。”陆袖平静地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元宝说的这几句话,让她想起了秦观。
其实她没有必要去救秦观的,如果他死了,还能再轮回,她捐一些能量或者功德给他就是了。为什么她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元宝气呼呼地答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啊!但是那家伙说不行,说再投胎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上一辈子的事情,对方都会忘记,连他也不会记得了。”
是吗?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吗?
陆袖垂下头。
其实她查过向南的去向,对方早就投胎了,因为他是善意的,而那个大阵又是上古神仙留下来的,并不真的那么邪恶,所以向南的魂魄尚在。
知道向南投胎了,她就安心了,也没有再去看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大能接受秦观死后去投胎这件事。
死了就是死了,即便还是同样的灵魂,可她不喜欢秦观死去,所以她去救了。尽管这违背她的理智,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
元宝哭丧着脸,沮丧得要命,“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个小姐姐,本身功德就少得可怜,我看了看,她死后不能投胎,就是当场去世的命。”
这就有点糟糕了,陆袖心想。
陆袖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人?魏丞喜欢的那个人,上辈子杀过人还是做过什么极端的恶事?怎么功德那么少?”
一般来说,如果无缘无故杀人,那就会造下很大的杀孽,犯下重大的罪孽也是一样。
“那倒是没有。”元宝也显得有些迷惑,“其实我看不到她的前世,只能看到她的今生,她的今生就是很短暂。我怀疑……她可能本来就不属于那个世界,是那个主世界产生的一些错误生魂,原本就是要销毁的。”
一些主世界在构建的时候,会产生一些错误的生魂,那些生魂往往脾气古怪,并不具备太多人类的七情六欲,情感也淡薄,活得不长,很快也就消散了。除非她能够做下很大的善事,不然也没有什么来世可言。
陆袖成为时空管理局的现任老板后曾经查过自己出身的那个世界,她发现她那个小世界已经融合了,而她在那个世界的朋友谢砚,就算是那样一个生魂。
只不过谢砚因为后来被灵谷子收做了徒弟,为人也良善,所以幸存了下来,但魏丞喜欢的那个人,大概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你先别急,我去看看。”陆袖深呼吸了一口,抱起元宝,化作一道能量流,快速飞向魏丞坐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