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凤如青瞬间就热血沸腾,哄人的话都忘了,笑着扑进他怀中。
一夜春宵恨夜短。
第二日晨起,凤如青醒过来的时候,宿深已经去修炼了。
她自驻扎地洗漱好,和宿深打了招呼就回到了黄泉,处理近日来积压的事宜。
天河倾泻,大面积的熄灭了熔岩,各族不必再日夜紧绷的苦战,整个人间都得到了喘息的空隙。
天罚未降,但天界却动荡不小,落神河倾泻非同小可,天柱崩塌导致那一侧的宫殿全部变为了废墟。
而闯入天界,堂而皇之的损坏天宫的鬼王,却顺利逃走,甚至还打伤了许多神兵,驻守落神河的神君于风雪也因此负伤,昏迷不醒。
仙界多家神族震怒,在金光殿中上奏天界未来的帝君,如今的代政太子,讨伐鬼王。
弓尤到处打太极,以落神河无用和那处宫殿也没有住神君为由,推三阻四,还言明天道都未曾罚鬼王,他们出兵才是逆天而行,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气得上奏神君个个面色青黑。
“天裂现世,本就不止是人间的事情,”弓尤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宝座之上,头戴金冠,开始学着他昔日父王说话,威严厚重。
“人间若沦陷,四海生机必断,届时天界焉能存在?”弓尤说,“列位神君,可低头看看。连坠落之神都已经找回了昔日本心,守护人间安逸,难道真的要等到四海陨落,天界崩塌,众位才能懂得吗!”
大殿之上久久的回荡着弓尤的低吼,无人再敢出声质疑,但不服的心中还是不服,弓尤也知道,毕竟天界的腐朽烂得太深了,挖也挖不干净。
不过凤如青还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他马上便要继位,可如今天宫破碎天河倾泻,不修复好了,他这天帝也做不成。
弓尤想到凤如青,又开始牙痒痒,恨不得啃她的骨头吃她的肉,把她吞进肚子里消化算了!
可他又真心为她高兴。如此一遭,人间有了喘息的时间,她必定积威更重。
天道不曾降下天罚,便是认可她的行为,拯救人间功德厚重,若是百姓们当真为她立了神祠,她便是旷古第一未飞升便封神的人。来日功德圆满,他就能力排众议,直接将她封入上天庭的神君之列!
凤如青不知道自己坏了弓尤天大的好事,也不知她都坏了弓尤的登基典,他却还在为她打算。
她处理了几日黄泉积压的事情,在四海巡逻过,几次想要去悬云山,却最终都没有去。
施子真不要她管,她自己也发誓再管他就是狗,她才不管!
凤如青琢磨着施子真这时候是不是已经生了,心中到底还是担忧,可她也没有去。
她只恨自己这次上天界时间太赶了,不然她便挨着个的神殿问过去,倒要看看哪个神女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害得施子真如此痴心不改。
不过最终她在焚心崖转了好几圈,也没去,就又下了山。
她不知自己下山之后,焚心崖上的两个人反倒说起她。
“你这好徒弟,胆子大得我看掏出来能直接把天裂塞上,”泰安神君和施子真对弈,“她把天河砸漏了,灌了好几座城,倒是暂时逼退了熔岩弥漫的趋势。”
施子真闻言面色丝毫未动,低头落下一子,声音清冷如常,“她性子确实跳脱难辨。”
“跳脱难辨?”泰安神君道,“她这是桀骜不驯吧!”
“你当初捡她的时候,她就是个血糊糊的小可怜,你想到过今日吗,池生?”泰安神君未曾遮面,模样与施子真一样,却无论如何看上去,都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来日她若当真得了你塑的仙身,飞升成神,这般性子,天上人间还有能够制住她的人吗?”
施子真轻抬眉眼看他,“为何要治她,她心性纯善,一切皆为天下苍生所想,被穆良教得很好。”
泰安神君一噎,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昔日不堪回首的记忆,嗤笑道,“心性纯善,便欺师灭祖给救命恩师灌醉仙欲,还落下神魂烙印?”
施子真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之上,本来尚且带着一丝温度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冰寒刺骨,“她当日是受了石妖侵染蛊惑,如何能够归结到心性之上。”
泰安神君一脸看着执迷不悟的傻子一样看着他,“她心魔何来,若对你没有半点觊觎,如何能做出那种事。我知她心系天下,是难得的大义之人,可你为何不想想,若来日无人能够压制,她与新任帝君一般肆意妄为的性子,会否闯出大祸?”
“池生,你糊涂了,你明明只需在塑身之时加入些许本体,便能够一直牵制她。”泰安神君说,“你为她做到如此,即便是问她意愿,她也会同意的。”
施子真不说话,垂目落在棋盘之上。
“本来她当年坠落极寒之渊,便是吸取你指尖心头血才得以保存神智,再生大恩,她不该记念吗?”泰安神君苦口婆心,“如今身将塑成,你为何还想不清楚。”
施子真开始收棋子,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
泰安神君要被他气死,他们两个人根生并蒂,却是一红一白两色莲花,他属红承接世间罪恶,池生属纯澈无杂的白,生于天池受天道温养,本该生来便是神君,池生却偏生要下界历练。
本来泰安很羡慕池生纯澈,灵力也纯净强横,但现在他真的烦死了他脑子也像本体色泽一样一片纯澈,说白了就是白痴。
如今他不仅被人间牵绊,学人家收什么徒弟,为徒弟牵累至此,还执迷不悟。
“她本该有自己的道,你做到如此地步仁至义尽,”泰安神君道,“池生,我问你,你如此为她,当真是因为师徒之情,还是你根本就对她动……”
“你不要胡说,你走吧。”施子真起身,面色覆着冰霜,若不是过于大的肚子连衣袍也遮盖不住损坏了他的威严,他这张脸随便谁看了都是一样的膝盖发软。
泰安神君不同,自从施子真登入极境恢复记忆以来,两个人便经常见面,他也经常劝他。
泰安知他心怀天下,见他为人间奔波,实属不理解,分明他飞升之后成为上神,才容易为人间做事。
可他就是辗转困于尘世,为几个情谊浅薄的徒弟殚精竭力,甚至被害得有了神魂标记也未曾生出过怨恨。
反倒是他与他并蒂而生,被他害得好苦,见着鬼王那莽女,宛如生在天池之时害怕天蜂一般,小腿都要抽筋。
第137章 杂鱼锅·上
泰安神君再度劝说无果, 被施子真赶走了,气得回了天界,摔了最心爱的琉璃盏。
施子真到如今还是真心实意的相信, 相信他每一个弟子都是如他一般心思纯净的好孩子。
他不通情爱,不沾世俗, 因此便也以己度人, 从不曾认为过昔日凤如青入魔之后一口气给他灌了十瓶醉仙欲, 是因为私欲, 只当她是被石妖蛊惑, 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及早察觉异样, 才令她犯下如此大错。
泰安神君与他并蒂而生, 虽不共用神魂, 却能够感知他的遭遇与想法。每次察觉到施子真的这种想法,他都怀疑施子真化形下界之时, 是否脑中不慎灌入了天池之水,导致他的思想根本就一望见底。
而这一切, 凤如青自然都不知。她不知泰安神君把她定位成莽女, 见着她要绕着走,更不知她的好师尊, 傻兮兮的给她塑造了多么逆天的容魂之身。
她近日倒是不太忙了,熔岩兽短暂的得到了控制, 虽然天裂还在,待到这天河之水耗尽, 熔岩还是会继续弥漫,但至少现如今这段时间, 众人能够有时间去休整恢复, 以备未来熔岩反扑。
难得的闲暇, 处理好了积压的事情,凤如青便骑着黑泫骨马,带着宿深在人间游荡。也许因为熔岩熄灭很多的原因,各地的邪祟也因此短暂的蛰伏下来。
宿深还是能够利用熔岩修炼,只要有金晶剑,这热浪便能转化为妖魔兽需要的气,与修士需要的灵力一样作用,甚至相比灵力还要快上数倍。
只是若离了金晶石,吸收了过多的熔岩热浪,便会神志陷入狂躁,甚至做出自残自戕的举动。
而很显然,熔岩热浪如一场无声的瘟疫,已经从天裂现世开始,就在影响着各地的妖魔邪祟,哪怕这熔岩弥漫至人间还需很久,这影响也只会日益加深,急需解决。
人间抄手的摊位,凤如青做男子装扮,轻装简行,带半张恶鬼面具,坐在摊位之上吃第三碗抄手。
热气从大碗之上熏蒸在面具之上,四周有人注意到了这桌客人实在吃得太多,却也只是惊叹和议论,并无任何恶意。
这东西的滋味其实算不上多好,但凤如青贪恋人间百味,吃得眼睛微眯。
宿深坐在凤如青对面,并没有动碗中的抄手,只是用汤勺不断地翻搅着,瓷勺子碰在碗边的声音很轻,但连续不断,宣示着主人的不悦。
凤如青本性并不细致,可难得的找了个小相好,心思敏感爱撒娇爱情调,因此凤如青逼着自己格外的注意。
她正吃得热汗上头,听到这声音停下来,看上宿深,开口道,“怎么了小祖宗,不合胃口?等会你想吃什么,我陪你。”
宿深摇了摇头,低头吃了口,眼泪就吧嗒的落在了碗里,好悬把凤如青的心尖上砸出一个洞来。
“哎呦……”她三两口将碗里的云吞吃了,后又干净付账拉起了宿深钻入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闪身之后,极速的风声在耳边掠过,两个人再度现身,便是出现在了一处苍翠郁郁的山头。
溪水叮咚,凤如青抻了个懒腰,耐着性子哄宿深,“小祖宗,我错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宿深烦,她答应和宿深在一起,默许他爬床的时候,就知道他这性子,也喜欢他这性子。
如今四海纷乱,她每日都生活在沉重之中,宿深这样的小性子、小情趣,确实很能让人放松愉悦。
她知道他的好,也知道他的毛病,接受便是接受他的全部。
宿深反倒是愣了下:“你错哪了?”
凤如青自然不能说,画本子里面的御妻之术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说你错了便好。
虽然宿深不是她的妻,可其他的招数她也试过,倒是还算好用。
“哪都错了。”凤如青笑弯一双桃花眼,“今日下午不跟着我走了,跟着你,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宿深本来微微拧着的眉,被凤如青这一番柔情似水给弄得耳尖发红,但是想到前两日他听凌吉说的话,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宿深不是个心中能够搁住事情的人,两个人在林中漫步了半晌,宿深还是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凤如青闻言挑眉,“什么?”
宿深一脸的欲言又止,好一会才说,“这里的抄手并不好吃,这里也没有什么邪祟,是被放逐的郡王都城,贫瘠匮乏,你为何要来这里啊。”
凤如青这些时日带着宿深在人间转圈,确实是有原因的,可她想的事情尚且需要周密计划,需要众仙门共同商议,还需同人间协商,因此凤如青对任何人都未曾提起过。
此刻宿深问起,她也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正欲解释的时候,宿深却道,“是不是因为人王转世被放逐在此受苦,姐姐你想要助他?”
凤如青迷茫片刻,而后道,“你说这郡城乃人王转世在做主的地方?”
宿深看着凤如青毫不作伪的迷茫表情,心中一紧,咬牙切齿的恨起了凌吉,又上了他的当!
宿深有些心急的想要解释,可是想到他前两日和凌吉的对话,对方甚至没有说一句明示的话,根本也挑不出毛病,是他自己踩进了坑里……
宿深只好憋屈地忍下,点头,“是,这郡城的郡王是人王转世。”
凤如青低头思索了片刻,后看向了他们方才来的郡城方向,心中有了打算。
“姐姐,咱们走吧,今日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便去妖界吧。”宿深见凤如青出神地看着郡城,心中后悔不已,恨不能将凌吉生吃了,赶紧转移话题。
凤如青很快收回视线,点头同意了,甚至召出了黑泫骨马与宿深去往妖界。
可行路途中,她却忍不住在想,白礼这一世生在王侯家,出生大富大贵,不存在夭折的可能,转世应当还是岑商,如今年岁应该是二十四五的模样。
可是岑商不应该在这里,他根本就应该在其他的国家,又怎会跑到这里做了个这般土地贫瘠的郡王
她功德换来的十世泼天富贵,不让他代代君王,也应差不到哪里去,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凤如青心思百转,打定主意要去看看怎么回事。如今天下动荡,她也没有注意过这个,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凤如青与宿深去妖族,陪着他好生的呆了一天一夜,待到第二天的晚上,她借口黄泉有事,便径直回了黄泉,查看了岑尚的生死书。
她准备去一次那个郡城,没有同宿深说,是因为他实在太敏感了,凤如青不想惹他不开心,也不想惹他多想。
她根本不可能再同白礼转世的岑商如何,她从来分得清过去与现在,也分得清自己喜欢谁,身边是谁。
但这种事情,和她心思敏感的小情人就解释不清楚,他许是太喜欢自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她痴心醉心,把她抱在怀里还生怕被谁抢了去,凤如青哭笑不得,却也受用得紧。
因此她瞒着宿深,先当真回了黄泉,又趁夜在黄泉出发,很快便到了那郡城。
第二次来这里,她先找了一间酒肆喝了酒,打听出了这城镇名为河塔城,曾经四面环河,颇为富饶,但因为连年干旱,河水干涸,最终成了连土地都干裂的贫瘠城镇。
而她不仅打听出了这河塔城的历史,还打听出了这河塔城的郡王已经上任三年,曾是生在风光无限的王侯家,但少年坎坷,入他国做了质子。
好容易因为两国战乱止息回到了母国,却又因为触怒天颜,被封了这里,身子也每况愈下,来了这河塔城三年多,几乎从不出门,少有人见过。
凤如青随便听了七七八八,明白了为何那岑商前些年她在别国遇见,原来是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