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昔
苏苒之没说话,她端着茶盏仔细听掌门分析。
不得不说,能当一派掌门,确实有几把刷子的。他对气息变化的感知当真敏感不已。
武道长顶着一张憨厚的面容,畏缩的坐在一边。
他眼神有些飘忽,看起来比掌门人受到的惊吓还要严重。
可苏苒之就是从他的举止中察觉到一丝怪异,总感觉他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协调。
但当真要从武道长的行为举措中挑毛病,苏苒之又挑不出来。
因为他这样的举措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她总不能说‘我感觉你有点不对劲,你出去吧’。
苏苒之只能假装注意力全在掌门人身上,颔首道:“所以您在被敲门鬼抓走后遇到了什么?”
掌门人顿了顿,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突兀的颤抖两下。
他当即用右手去抓左手,想要按住这不听话的手。
缓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掌门人再次开口:“我……我看到了数不尽的红衣新娘。”
在黑漆漆的山体中,有一个接一个小洞穴。
刚开始他没注意那么多,看到左手边第一个新娘的时候,下意识的便以为这是可宋。
连这位新娘跟可宋身形有些不大一样都没注意到。
“我想要揭开新娘的红盖头,手还没碰到盖头,就感觉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掌门人将左手在苏苒之面前摊平,他的中指和无名指依然有小幅度的卷曲,但这种卷曲不受他控制,更像是被外力造成的。
“是那新娘抓住了我的手,”掌门人吸了口气,“她不是可宋,我只能看到她的指尖葱白洁净,指甲上染成了鲜红色,确实是女子出嫁时的打扮。但她力气很大,我这个踏仙途后期的修为,在她一动不动的情况下,都讨不到好处。”
一说到力气很大,苏苒之莫名的联系起‘长甲犬’。
“不、准确来说不是讨不到好处,而是我跟她实力差距悬殊。她云淡风轻的制住我后,还能阴测测的警告我‘只有夫君能揭开盖头,你个老东西色胆包天啊’。”
掌门人抬眸看了一下苏苒之,狠下心,小心翼翼道:“我从那女子身上感知不到丝毫的灵力波动,我觉得她就像个普通人。可她实力却又在我之上。”
这跟苏苒之现在给他的感觉不谋而合。
不同的是,在苏苒之身边他会莫名的安下心。而在那女子身边,他的恐惧会加剧。
能在这样的险境下影响山神所带来的恐惧感觉,苏苒之的修为绝对与山神接近。
掌门人心想,更有可能在山神之上啊。
只是现在深入山神腹地,两位仙长还是得小心行事。
掌门人将自己都没给武道长说过的细节和盘托出。
“她、她还说‘看在你是可妹妹娘家人的份上,今日不杀你’,后来她松开我,我吓得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远离她。”
但是还没等掌门人爬多远,他感觉肩膀上又按了一双手。
他壮着胆子低头垂眸去看,指尖上那点鲜红的豆蔻跟对面新娘手上的如出一辙。
要不是对面新娘叹了口气,掌门人都要以为她神出鬼没的又跑到自己身后。
随着对面新娘叹气的声音,掌门人身后的新娘说:“老色鬼,离我远点,下次再靠近我,就不会让你这么好过了。”
“我、我毛骨悚然,腿一直在抖,我没有后路,只能往前走。”
这一走,掌门人才发现,两侧都是山洞,每一个洞中都有一位身穿红衣的新娘。
“她们每个人实力都、都在我之上……”
掌门人胆子几乎要被吓破,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出去。
他没走完那条通道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居然重新回到了自己屋内。
那些新娘们没杀他。
但掌门人也成了惊弓之鸟,一连三日都害怕不已,直到苏苒之和秦无到来。
苏苒之面上表情不变,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伥鬼。
她甚至感觉,这些红衣新娘,可能就是敲门鬼。
只可惜掌门人没有走完那条长廊,不能估计出到底有多少伥鬼。
苏苒之给掌门倒了杯水,当然,这水是她原本就凝好,保存在‘九刺’中的。
毕竟山内的一草一木都受山神掌管,她若是在山里凝水,估计连自己喝下去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似乎是刚刚描述红衣新娘的时候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掌门人看着苏苒之捏茶杯的指尖,愣愣出了会儿神。
苏苒之和那些新娘们同为女子,手指看起来其实相差不多。
兴许有红衣新娘留给掌门人的阴影,他甚至觉得那些新娘们的指尖跟苏苒之的有点像……
好像是在刻意的模仿她一样。
这个念头古怪,刚冒出来的时候掌门人只觉得荒谬,但他是在太信任苏苒之了,坐在她对面甚至给掌门人一种自己正坐在门派里,一推开门便能看到熟悉的山岭。
因此,掌门人将自己这种奇怪的感知说了出去。
“可宋那丫头的手……我没仔细打量过,不过她经常舞刀弄剑的,单佑按照我们门派流传下来的古籍教她符师的基本功,应当会有很多茧子,跟那些新娘们不一样……”
这话就是掌门人自己都不信,那些新娘们一个个力大无穷,他一个踏仙途后期修为都扛不住。
按理说,如果这力量是她们生前所练,手指就不会那么白净细嫩。
先不说皮肤,至少骨节会稍微粗大一点吧?
苏苒之放下水杯,电光火石间,她终于能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了——
她先送掌门人和武道长回屋,自己才去跟秦无商量看法。
她和秦无说话时,一般不会拘泥的坐在桌边品茶。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苒之除去鞋子盘膝坐在床榻上,秦无也靠在另一侧,顺手捞起她的腿,不重不轻的按着。
她薄薄的眼帘掀开,说:“掌门所见的红衣新娘,有很大可能就是敲门鬼。而她们很可能都是‘山神’这些年来从各地掳走的姑娘。从古至今,很多地方一直都有将年华正好的姑娘献祭给河伯、山神的习俗。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大部分都是陋习,只会平白枉害一条生命。”
“我开始还想着为虎作伥的伥鬼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实力,如果她们都曾经是山神新娘的话,那么便好解释很多。”
因为,作为夫妻,她们可以借用山神的力量。那么压制掌门人便能解释得通。
说到这里,苏苒之敛起眼眸,“接下来,我跟那些新娘有相似之处,或者说新娘有点像我这件事……等见到山神后,应该能找到答案。”
秦无给妻子捏腿的动作没停,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
但他放在墙角的剑却不住颤抖,好像遇到了什么很生气的事情。
苏苒之:“……”
剑修就是有这一点不好,有时候自己面上情绪掩饰的很好,但剑就不会有那么听话了。
秦无不装了,他下床穿鞋,拎着剑:“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胆敢惦记他的妻子,秦无怎可能不生气。
如果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话,那么‘山神’娶可宋,定然就是因为她的符师体质与苏苒之有那么一丁点类似。
而至于山神为什么搜罗跟苏苒之相似的姑娘,那估计又得牵扯上辈子的事情。
秦无记得,他之前所做的那一场梦中,那群躲避他魔气的神仙中,是有一头小老虎来着。
画面中的苒苒还帮助他们洗去魔气!
秦无越想越气。
苏苒之:“……”
她在思考,现在拦住秦无,会不会有点火上浇油?
在秦无准备开门的时候,她说:“至少他没感知到现在的我——”
苏苒之咬咬牙,叫出那个称呼:“夫君。”
秦无耳朵瞬间红了。
第165章
与此同时, 距离单佑道长被苏苒之困在河水中已经过了整整两日。
恰逢初春时节,冰雪消融,乍得一两日回春暖, 周围镇子、村子里的小姑娘们相约来河边踏青、放纸鸢, 骤然看到河水正中央的一个老头——还只有一只脑袋露在外面, 胆小的姑娘们险些把魂儿吓没了。
世人对年纪小、涉世未深的孩子们总是有数不尽的保护欲。
这边某某姑娘晕倒的消息刚传回村里, 村长就安排青壮年们扛着镢头、铁锨, 有的直接拎了斧头, 气势汹汹的赶来查看情况。
如果真是普通浮尸,那就捞上来寻找其家人;
但若是水鬼,他们人多,不虚。
单佑在水中听着来人的脚步声, 脸都绿了。
庄稼汉们体力不错,但从未修炼过, 脚步沉重, 步速还快, 他们一边问‘哪儿的水鬼’, 一边抄着家伙往这边跑。
单佑昨天其实已经撞见过几波来岸边浣洗衣服的女人。
不过大家停留的时间不长, 单佑把头沉下水面憋气, 等她们走了再出来透气。
今儿个……这些放纸鸢、放花灯的姑娘们全都围在岸边说些悄悄话。
单佑纵然有踏仙途修为, 也不可能一直不呼吸。
他就尝试着、悄悄地探出头来吸了一口气, 就把人家小姑娘给吓晕了。
吓晕一个姑娘家, 后果就是引来了一帮壮汉。
单佑头脑袋没在水中,拼命思考解决方案。
他现在双手双臂都被水行之力裹着,别说反击,就连动动手都困难。
要是能解开这水行之力,他一定早动手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