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昔
还是得等成亲之时,见到可宋后,到时再跟山神兵刃交接也不迟。
可人间还是处处有意外的。
当苏苒之说‘手下留情’时,念到‘手’这个字,敲门鬼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捻起茶盏的苏苒之手上。
敲门鬼瞳孔不自觉地扩大,一时半会儿居然忘了走。
她一个鬼,这会儿神情激动到胸腔来回震颤,缓了缓,敲门鬼流出一行血泪。
在眼泪即将滴落下来的时候,她倏然消失了。
苏苒之听到了她呢喃出来的话:“原来,都是假的。可宋也是假的。”
她们根本没必要因为可宋的喜宴如此盛大而暗自吃醋,非要逮着宾客杀害。
下一个整点,苏苒之打开门,外面的敲门鬼指尖突然垂落一张纸条,上面写——
「这里是山体中外部,可宋在最里面。但我们不能靠近她。」
第二个敲门鬼跟在她身后,指尖同样拿着一张纸条,写到「他平时不会管外面的事,但你们说话还是要小心。」
第三个写「你参加喜宴时记得穿上男装,别被认出来。」
紧接着第四个、第五个姑娘们依次走过。
「喜宴结束我们送你们走。」
「别被他得逞,他不配。」
「……」
「姐姐们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祝你们携手一生,一生幸福!」
苏苒之:“……”
她自始至终都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不过,敲门鬼们怎么能确定就是她啊?
就连她自己,对这件事都不算很确定来着。
可姑娘们已经全部消失在山石后,她只能先回房了。
隔壁武道长在有这么多敲门鬼来的时候,整个人吓得跟鹌鹑一样,缩成一团。
看起来比最开始就受惊不已的掌门人还要害怕。
掌门人反过来安慰他:“别怕啊,你这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没这么怕的。相信仙长们,敲门鬼不足为惧。”
武道长控制着身体发抖的幅度,心里暗暗想,装过头了。
准备进屋的秦无眼眸敛了敛,状似什么都未察觉的关上门。
第167章
敲门鬼们的突然示好是苏苒之完全没预料到的。
不过, 即便如此,她对敲门鬼们的戒心也丝毫未减。
别忘了,跟据不完全统计, 她们前几日还残忍的杀害了一只狐妖和一只兔子精。
“难保她们临场变卦, 咱们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苏苒之眼皮撩了撩, 秦无已经能会意到她的意思。
她重新坐在桌边, 捻了一块模样精致的糕点, 看了看, 又放下。
对于敲门鬼送来的食物,苏苒之依然放不下心来。
这几天得靠辟谷丹来支撑了。
秦无倚在墙上,看着油灯下妻子瘦削的肩膀,心中泛起一丝酸酸胀胀的感觉。
别人只当苒苒实力深不可测, 将所有的信任与托付都压在她肩膀上。
可谁又曾想过,苒苒才是一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小姑娘。
她会累、会困、会嘴馋, 也会饿肚子啊。
岳父大人不知什么时候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冒出来——「这丫头啊, 是个实心眼儿, 滴水之恩必定涌泉相报……其实我们都欠她的。秦无——」
秦无记得那时自己很小, 苒苒也才刚出生几个月。
她很少哭闹, 总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世界, 还有周围的人。见到风把树枝吹得动一动, 都会张大没牙的嘴巴, 兀自乐呵半天。然后给衣襟上流下一滩口水。
那会儿岳父在外不知道忙什么, 岳母身子不好不能碰冷水。
秦无小时候没少给苒苒洗围嘴。
这些‘过去’被尘封的记忆像开洪泄闸一样浮现在秦无面前。
岳父的话仿佛惊雷一般响彻耳边,「秦无,你欠她一条命,你要记得。」
当年幼小的秦无不大懂这句话的意思,以为是岳父救了自己, 把救命的恩情转接到他闺女身上。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在经历这几年的漂泊后,秦无再一次想起这句话。
——秦无,你欠她一条命。
如果他神智不清时看到的东西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那么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苒苒经历了什么,到最后他才会独自一人坐在石桌边上,凝水烹茶,苦苦等她回来?
这些秦无都不知晓。
苏苒之没有闭眼,但背后仿佛跟长了眼睛一样。
在秦无目中情绪刚变化一点的时候,她就说:“怎么突然开始伤春悲秋?”
秦无:“……”
苏苒之转过头,笑着补充:“现在正值初春,是个感时伤怀的好日子。”
秦无的那点悲怆被她这么一说,立马飘远了。
不论过去发生什么,这辈子他一定会保护好苒苒。就算……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往前走两步,坐在苒苒旁边,点到正题:“那个头部受伤的虎妖有问题。”
仔细一想,最开始所有妖都不敢给苏苒之和秦无开门,唯独他受惊过度,用‘求保护、求救命’的代价来告诉苏苒之和秦无被抓走后的具体情况。
这个逻辑没问题。
关键点在于虎妖对生命的执着。
苏苒之也想到这里,说:“如果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同类在自己身边惨死,自己害怕是理所应当的。但不至于在已经得知怎么能避开祸端的情况下,还一直喃喃‘救命’。”
秦无接话:“除非,虎妖和那只死了的狐妖认识。”
不仅认识,更有可能交情不浅。
“对,不管是人是妖,同理心和代入感都是只有在亲近的人受到创伤时,才感触的最深。”
这也是很多双生子或者父子、母女间,一方生病,另一方也感觉身体哪儿哪儿痛一样。
虎妖应该是因为跟狐妖关系‘非常好’,这才在狐妖死后,担心自己哪一步没做对,不小心也丢了小命。
苏苒之继续说:“就我们所知的死去的妖来分析,一位是跟虎妖关系亲密的狐妖,性别待定;另一位就是那兔子精的伴侣。我们暂时可以排除兄弟情,因为那两只鹰关系也很好,就没见敲门鬼们对他们出手。”
秦无说出了她的推论:“出事的,极有可能是伴侣。”
苏苒之提了钝剑站起来,说:“我们去找那只老兔子精。”
她还有一个猜测,需要见到兔子精后再做判断。
两人熟门熟路的走到兔子精卧房门前,其他妖嫌弃兔子身上骚味大不说,事情还非常多,经常要管这管那,没有妖愿意跟他住。
这到方便了苏苒之和秦无,两人询问后便进去。
他们一左一右的坐在兔子精旁边,说:“先生,我们来,是想知道您那位伴侣,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兔子精听到‘伴侣’两个字,并未有过多反应。
只是在苏苒之说完‘失踪’后,他才冷不丁的手抖了一下。
苏苒之眼睛微眯,看来,他真正的伴侣另有其妖。所以听到那两个字才没有什么反应。
这次带来参加婚宴的,极有可能是兔子精背着结发妻子勾搭的其他妖。
“她、她不听话,出门去了,我拦不住啊。仙长,我一把年纪了,实力也不强,惜命得很,外面那么危险,我劝大家不要出门都来不及,她出门后我也不敢找她啊……”
屋内烛光昏暗,苏苒之只有小半边脸上才能笼着那层微弱的光。
可她的眼睛又很亮,仿佛聚拢了脸上的所有光一样,打眼看去只能注意到那双清明的眸子。
老气横秋的兔子精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因为苏苒之捻起了他的一缕发丝,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说:“这里的血迹你没洗干净,先生。她是当着你的面没的吧?血迹溅了多少出来?嗯?”
兔子精所有的庄重都绷不住了,整只妖抖成了筛糠子。
他招了:“是,这次山神婚宴,我是带着自己的小情儿来的。她比我家里的那黄脸婆好那么多,声音柔软,身体柔软,我想怎么弄她都配合……”
秦无将桌上的茶盏塞进这老不休的嘴里。
兔牙坚硬,兔子精还没反应过来,就把茶盏咬碎了。
碎瓷卡在他嘴巴里、舌头上,勾出缕缕血丝。
兔子精本来就胆小,这会儿受惊过度,一下蹦出几米远,苏苒之和秦无都没来得及拦。
但他不敢出门,吐出碎瓷后,只能老实的招——
“我跟白妹两情相悦,敲门鬼前来敲门的时候,我们正在……”有前车之鉴,这回兔子精把‘亲’这个字说得极轻,含糊道,“因为太忘我,没注意到,便躲过一劫。”
“事后,白妹想在房里打洞,我们兔子都喜欢窝在漆黑的洞穴中,于是我们就从床底下开始挖土。这不知道触犯了那条禁忌,被土中冒出来的白骨拉倒了地底。因为太害怕,我们变回原身来抵抗,白妹她、她实力太弱,被撕扯成碎块了……”
说到这里,兔子精眼睛变为赤红,痛惜不已。
苏苒之并不能跟他共通悲伤,也不给他伤心缅怀的时间,直接说:“那位姑娘在临死前,告诉你在这里必须保持人形,才不会死?”
“这您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