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可是太灵敏的嗅觉闻见了,闻见之后脑子会在夜深人静时控制不住地遐想画面,那也是没办法的。
阿谨说让她乖,说他会回来。
那么她就必须得删除那个味道,这样才能一直一直耐心等他,这样才能乖——
这样才能,克制住抛下一切,去找到罪魁祸首,用自己毕生的天赋与力量降下诅咒的冲动。
因为阿谨会回来。
所以她要耐心,她要乖,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要当作不存在。
……最终只好用烟雾来冲淡……
久而久之,看着夜间电影里那些抽烟的角色,也觉得抽烟是件帅气成熟的事,就断断续续地抽下来了。
沈凌没把这件事告诉薛谨,他们每晚的通话只有五分钟,她连自己不会开火所以每天都只能做三明治给自己吃的事都没说。
还有很多很多事她也没说,那短短的五分钟,仅仅用来反复确认“阿谨会回来吧”都不够用呢,怎么可能留出空闲抱怨这些琐碎。
“所以,今天是什么事,说必须到店里谈?”
沈凌又抽了第二口烟:“外面的雨都快淹了C市一半的街道,今天天气预报可是说台风登陆。”
“抱歉抱歉……桌上的炉子里煮了点关东煮,你先盛一碗?”
萨尔伽见劝不了她,只好转过话头,“吃点热的吧,你头发末梢都淋潮了,我们边吃边谈。”
沈凌有些意动。
她抽抽鼻子,随手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悬在桌上的烟灰缸边缘(老烟枪对着桌上摆好的烟灰缸心虚咳嗽),扭头去嗅。
“好香……”
今早还是金枪鱼三明治和冷橙汁,午饭是火腿三明治和冷橙汁。
但她只犹豫了一小下,就和昨天看到牛肉面摊子时一样,坚定摇摇头。
“不用了。我不能吃。”
与那个试图搭讪的狗主人不同,萨尔伽只想想就明白了原因。
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面上仍是温和地劝说:“没关系。以前,也有这样的大雨天……我们聚会时一般都约在我店里,薛谨来时都会吃点热水煮的熟食——喏,那边的那台九格小煮炉其实一直是他负责用的,除了关东煮他还会把甜玉米切成小块在里面烫,以及用来温酒。”
唔。
那是符合阿谨曾经的习惯了。
听到这话,沈凌终于点头了。
她跑过去给自己盛了一碗关东煮,还没等到端过来吃,就直接站在那儿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热热的汤汁。
热腾腾的柴鱼干高汤滚进胃里,她才觉得稍微好了点。
今天实在太冷了。
喝了小半碗汤汁后,沈凌坐回来,没动,捧着碗取暖。
萨尔伽:“不吃点串?”
“不要。”
尊贵的祭司眯起眼睛:“刚才咬了一口贡丸,太难吃了,和阿谨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萨尔伽:我谢谢你。
换了他其他男性友人,萨尔伽就直接一拳擂过去笑骂了,但这是朋友的妻子。
所以他老老实实缩回躺椅,假装没听见这尖酸的评价。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声和室内电暖炉工作的嗡嗡声交相呼应。
捧着关东煮,望着柜台上那尊小炉子,客人似乎不那么着急了。
她一口口啜着热汤,好半天才慢吞吞把自己的问题问出来。
“……你们以前,也经常这么聚会吗?阿谨会在那个炉子里煮东西给你们吃?”
老板躺在摇椅上晃了晃,神色带着怀念的笑意。
“啊。关东煮,甜玉米,卤味……对了,那家伙的饺子是一绝。你不知道他包饺子有多好吃。”
沈凌:“……”
她都没吃过阿谨包的饺子。
好气哦。
有点气的客人继续追问:“那也是这么大的雨天吗?”
老板的摇椅一顿,又缓缓晃下去。
“那么大的雨……嗯,还是挺少见的。通常是接连几天的中雨吧,薛谨他……”
“很喜欢雨,这我还是知道的。”
“……哈哈,对,他很喜欢雨。每到雨天就不怎么愿意接悬赏了,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望着雨发呆,织织毛衣看看报纸做一些老爷爷才会干的事……哦,对,他买房子之后我们就尽量去他家聚会了,那之后很少来我店里。”
“买房子?”
沈凌好奇地追问下去:“阿谨不是一直住在郊外的家里吗?”
“当然不是……他没和你说过?那栋房子直到他准备相亲时才开始筹备买,那之前薛谨都是住在……”
沈凌脑中浮现了E国那个黑漆漆的桥洞。
而那天桥洞里漫出的血……她打了个哆嗦,不再深想。
“桥洞里吗?”
萨尔伽诧异地看过去,发现沈凌捧着碗低下了头:“阿谨之前都住在桥洞里?”
“你倒是猜的差不多……但不全是。”
符文店老板望着玻璃上瓢泼的雨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桥洞,天台,树洞,巷角,地下室,挡雨架,施工地,商场顶层,晾衣绳,棚屋……”
“只有下雨的时候,他会迁移到桥洞里。不下雨的话,一般都是能直接看到天空的地方。”
萨尔伽轻叹:“因为是只候鸟啊。”
垂着头的沈凌盯着自己的手指。
手指紧紧捏着碗边,指节有点发白。
“我不知道。”她一字一顿地说,“阿谨从没对我说过。”
那些他住过的地点,一个都不知道。
那些他经过的地方,一个都不了解。
“是吗?”
萨·直男·尔伽没察觉到她话里的古怪:“说起来,那天也是像今天这么大的雨,码头都被淹了一半,我出去采货……”
“喏,就是这个方向,大概距离几千米的码头。”
店老板虚虚点了点窗户的方向,因为想起好玩的事情,笑意愈发浓郁:“采货采到一半,在海滩那儿踩到了一只旧纸箱……纸箱里缩着一个小孩。当时他显得特别小,顶多算少年吧,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袍子。我把挡雨布一掀,那家伙就直勾勾看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井里爬出来的贞子……哦哦,但那个时候说话真的可爱。”
“两只小手扒住纸箱,把脑袋警惕缩在挡雨布下,说‘我很冷,请给我食物,我会报答你’。哈哈哈哈哈是我认识那家伙以来他最惨最萌的一幕,捡回店里后我特意喊他们来围观,当时艾伦直接脱口而出,评价他是‘小落水狗’……”
萨尔伽的笑声骤然停滞。
因为他终于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来自于某个姑娘指甲下碎出蜘蛛纹路的小碗。
“继续说啊。”
沈凌幽幽地说,指甲下蜘蛛纹般扩开的裂缝愈来愈大:“继续炫耀啊。反正能亲阿谨的是我。”
萨尔伽:“等等,我不是……”
“我也会捡到阿谨的。阿谨这种东西我想捡就能捡到好多只。”
萨尔伽:“不,好像有点……”
“贱人……贱蜘蛛。呸。”
萨尔伽:???
沈凌皱皱眉,回忆了一下电视剧里的内容,又补了一句。
“——就是矫情,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丈母娘与儿媳的大型座谈会(不是)
也许会出现在晚间通话里的内容:
“阿谨你回来时要坐在纸箱里漂回来,否则别回来了。”
薛先生:???
以及,我早就想写“不耐烦地挠挠翘起来的长发,小声逼逼一句粗口,翘着二郎腿抽烟,下一秒却手忙脚乱地摆出鸭子坐的凌凌”了。
感觉会很色气,之后的惩罚也会很色气(摸下巴)
第93章 第九十一只爪爪
第九十一只爪爪
请对方吃了关东煮, 和对方聊了过去的事,还冒着会被死去朋友爬出来拖往坟墓的风险看着对方抽完整整一支烟不出声劝阻——
萨尔伽依旧没能说服沈凌。
“不。”
对方的拒绝和昨日一样坚定,“我不会走, 不会逃,就只会在家里等阿谨回来。”
……她这点倒是和贯会审时度势的朋友不同了, 无端的坚持和愚蠢无异, 是小孩才会做的事。
萨尔伽咬咬牙, 语气重了些:
“薛谨不会希望你被教团抓走。”
“我不会被教团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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