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穆琳琅如梦初醒的站起身,支支吾吾的要回房间,又原地连转了好几个圈,才找到门在哪里。
而刚刚走到门口,萧承翊突然唤她,“王妃——”
琳琅呆站着。
他走过来,“你的荷包忘拿了。”
“谢,谢谢。”她已经傻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萧承翊觉得十分好笑,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谢谢王妃的心意,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昨夜定是受了他的蛊惑了,穆琳琅拍拍自己的脸,却拍不散弥漫在心头的愉悦。
预备出门,王府的门口却有些吵闹,好像还是关于她的。
“民女真的找祁王妃有要事,烦请这位姐姐帮我通传一下!”
她口中那位“姐姐”语气却不怎好,满满的讥讽,“你方才说你是哪里的人?那种身份怎会和祁王妃有什么牵扯,休要在王府门前喧闹,快点走吧。”
接下来又是争执的吵闹声,琳琅快速赶到王府外,看到来人后讶异道,“月姝,怎么是你?”
“祁王妃!”月姝满脸泪痕的奔过来,一时凝噎。
怀绿的脸色也十分不好,她给琳琅行礼之后,堪堪道,“王妃,这位,当真是王妃的朋友?”
“是啊。”琳琅不满道,“你刚刚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王妃恕罪,奴婢是真的不知,以为是这女子信口胡诌,企图坏了王妃的名声。”
琳琅懒得与她计较,拉过月姝的手,上了一旁等候的马车。“先冷静下,在路上慢慢说。”
直到马车驶走,怀绿弯曲的身子才直立起来,一旁的小丫鬟道,“怀绿姐姐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王妃,交友甚广,不拘小节,这朋友有如上到长宁公主那般尊贵的,也有下到同刚刚那女子一样下三滥地方出来的,奴婢刚刚是想劝姐姐先别否定,姐姐不信,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吧。”
“她从前再怎么胡闹我不管。”怀绿低声忿忿,“可既然进了王府,还这么胡来,王府的颜面何在?真是丢人。”
琳琅的直觉没错,月姝这次来是因为月姬的事情。她哭哭啼啼,用颤抖的声音说:她怀疑月姬遇到了危险,今早上月姬的那位有情郎,驾着马车来接她,这倒没什么稀奇,他经常会带她出门,只是她眼尖的瞥到,马车上还有另一个人,一位面容肃穆的老道士。
穆琳琅心底一惊,而月姝以为她还不明白,支吾着开口,说月姬其实不是人类,是狐妖,她之前无意间发现的。
“但她从未害过人,或有过一丝伤害别人的念头!祁王妃,我相信姐姐是好妖,你与她相交这么久,没人比你更清楚她的秉性了!”
穆琳琅让她镇定一些,并告诉她月姬无论是妖是人,自己都不会袖手旁观。在望春来门口,她让月姝下了马车,让她回去等候消息。
穆琳琅能猜到他们会把月姬带到哪儿去,出了城门之后,她让车夫在原地等候,只身驾车前往。
白云观,坐落于高山之处,白墙黑瓦,掩于松翠之中,颇有灵气。
此刻院中,一个男子正来回踱步,面色焦虑,忽然门开了,一位鹤发长须的老道走出来,那男子立刻迎上去,“缘法道长,如何了?”
屋内随后出来一位小童,他手里拎着一位木笼,笼子里装着的——是只红狐狸。
那男子惊道,“就是这只孽畜?道长果然厉害,多谢道长相助,不然晚辈真不知道该怎么躲过这一劫。”
他微微蹲下身,看着笼子里,气息都有些微弱的狐狸,“不知道长,要怎么处置这妖物?”
-——“不如,将这狐狸交给本小姐如何?”
几人往门前一看,穆琳琅笑脸盈盈,姿态悠然的走进来,她这般轻松的话语,好似真的不过是要件好玩的物件。如以往被宠坏的样子,不知天高地厚。
“祁,祁王妃,你怎么会在这?”
穆琳琅冷笑道,“竟然是你啊袁公子,月姬看人的眼光,还真是差到家了。”
此男子正是之前表示愿意屈尊娶她的袁和,他顿了顿,“王妃可认识这妖怪?”他还不晓得穆琳琅的危险,好心劝道,“祁王妃,这东西可不能随便要。这是妖,会害死你的!”
“哦,可我看袁公子还是活得好好地,一丝清减都没有,想来这妖物应该没那么厉害。”穆琳琅蓄势待发,“废话不多说,本小姐都追到这里来讨了,东西还不给我吗?”
袁和急道,“你要这个妖物做什么呀!”
“作用可多了,这毛色正宗,用来做狐裘也正合适。”
缘法沉沉的开口,“祁王妃,实在抱歉,这妖物不能给你。”
“是吗?”穆琳琅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右手蓄力,“那真是可惜了,本小姐要的东西,还从来得不到的。”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一道金色的鞭痕陡然滑出,闪电一般的速度,攀过那只木笼,穆琳琅再顺势一收,那笼子就乖乖的回到她的手上。
袁和瞪圆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会,会······”
缘法怒道,“这是妖物的法器,你从何处寻来?”
袁和僵硬的转了转脖颈,“什么······难道这祁王妃,她也是,也是······”
冲击过大,他一时昏了过去。
穆琳琅忙着查看月姬的情况,可惜终究来晚了一步,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暗自骂道,这个笨蛋,还以为她来人间这么多年已经够聪明了,怎么还这么傻?
她转身往外走,缘法却突然拦在她面前,“祁王妃留步。”
穆琳琅脸上挂着冰霜,“怎么,道长觉得我也是妖,要将我关起来吗?”
“祁王妃身上,的确妖气过重,从前贫道还以为,是有妖物缠着王妃,如今看来,是王妃自愿和这些妖物牵扯。王妃今日,真的要带走这狐妖不可?”
穆琳琅道,“你若是说出她在凡间做过的一件害人之事,我就把她给你。”
缘法顿了顿,扶好手中的避尘,沉沉的开口,“祁王妃,你福泽深厚,前途光明,一生富贵享不尽,为何偏偏要与妖为伍,自甘堕落。今日你逞一时之快,看似并没有损失什么,可若不及时回头,便是为日后种下恶果。”
恶果?难道她的行为,都是错的吗?琳琅突然很想与他辩论一番,“道长捉妖,为的是济世救人,可在我看来,妖有善有恶,人亦然,如此,妖和人又有何分别?妖存于这人间,什么恶事都没做,仅仅因为他们是异类,便要铲除?如今日之事,明明是袁和咎由自取,道长却完全站在他那一边,取了这狐妖性命,还自诩正义之举,真是可笑至极!”
“贫道之责,是受人之托,铲除妖邪。这狐妖欺瞒袁和在先,也并非毫无错处。”不过他行世捉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见解,尤感震撼,“祁王妃,或许,你有着旁人没有的天赋,看待事物自然比旁人看得深些。可贫道还是好意劝你,自古以来,妖在世人心中,都是奸恶,你仅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扭转局面,只会让你站在世人的对立面,遭人唾弃。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丢丢,最近有点卡文的说~
悄咪咪说下,要记住这缘法说的话呦
捉虫
☆、同林
连阿袖也救不了月姬。
她叹息道,“最多,我只能帮她维持半柱香的人形,剩下的什么也做不了。”
琳琅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她声音虚弱如游丝,“穆二小姐,还,还是劳烦你了。”
琳琅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好容易才问出一句,“为什么是他?”
“我也不知道。”她脸色苍白如雪,眼睛里还透着光,“可,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怪他。他,他只是害怕了,我知道的,他向来胆子小······”
琳琅强忍住眼泪,“你这只老狐狸,不是看人最准吗?他袁和那样的人品,我都看不上,你竟然当成了宝,真是笨死了!”
她轻微的笑了一下,“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什么糊涂一时······大概,我就是那样的,穆二小姐,我不想,不想满心怨恨的离开,所以我谁也不怨。我很谢谢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
肩上的重量轻了,她的身体渐渐消失。如一团烟雾散开,好像从未存在过。
穆琳琅有些呆滞的坐在马夫的位置上,认识月姬这几年,从来都是快活的日子多,妖比人的寿命长,所以和妖怪交朋友,这点还是很合算的,她曾这么认为。
可是为什么,她所认识的妖怪,除了阿袖,其他的要么离开,要么因为某种原因死掉。一次次的经历告别,她厌烦透了。
阿袖停在一边,琳琅苦笑的看她,“只有你能一直陪着我了。”
“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不错,哭出来也没事,我留点时间陪你。”
“她这么笨,我才不要为她难过。”
阿袖无奈的看着她,又道,“说起来,那个老道士下手也太狠了点,生生把她打回原形,又贴了好几张催命符咒,可惜白云观我进不去,不然说不定可以救她。还有那个袁和,他被送出来的路上,我给他撒了‘散忆’,他不会再记得月姬和再见到你的事。”
琳琅恍恍然的点头,“这样就好,就好了。”
她无需问阿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阿袖总是神出鬼没,难以捉摸,她早已经习惯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下起了小雨,穆琳琅丢了魂儿一般坐在自己院中的花坛边,直到一把油纸伞撑在上方,萧承翊的声音那般轻柔好听,“不是说了,不准你淋雨吗?”
末了他又轻声叹气,“发生了何事?”
琳琅愣愣的看着雨丝,“我有位朋友,突然消失了。”
她想起月姬那欢畅的笑声,豪爽的做派,想她举起酒杯说:“来,祝贺我们的祁王妃!”
她是位好朋友,是位值得结交的知己,穆琳琅可以尽情和她倾诉自己的心事,烦恼,再寻求她的建议和帮助。
她一下子想起许许多多她的好来,想着想着,她的鼻头发酸,眼眶也盛不住泪,“我,我太讨厌她了,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今日是个晦气的日子,她不仅失去了一位朋友,还得到了别人诅咒。那位可恶的老道士,什么与妖为伍,什么自甘堕落,她才不要听呢!
穆琳琅捂住眼睛,在伤心,怨恨的同时,心底的某一处却在不自觉的计算着,第一,第二,这是第三个了!
察觉她与妖怪的牵扯,而愤愤站在她的对立面的,第三个人类。
穆琳琅忽而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发顶,这双手她很熟悉了,那这双手的主人呢?穆琳琅放下手,首先看到的,是她绣的那个丑丑的四不像荷包,安然妥帖的挂在他的腰间。
萧承翊会不会是第四个人?他知道后会怎样,穆琳琅忽地很害怕,于是她往前靠了靠,张开双臂,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
她用尽全力的抱他,一副谁来也不肯松手的架势,微雨都停了,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态。萧承翊的身体从僵硬到慢慢缓和,正要咳嗽提醒她一声,穆琳琅幽幽的说了一句,“王爷,我们这对同林鸟,也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萧承翊明白了,她现在的情绪低落,多惊悚的话都说得出来,不能当真。于是只问道,“看来你那位朋友,对你很重要啊。”
“她就像我的一位姐姐。”
“哦,是吗?”萧承翊不自觉的松口气。
穆琳琅猛然松开他,又站起身,定定的看着他道,“王爷,以后,以后你要是发现我有些奇怪的地方,你看在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不要,不要太害怕,不要太苛责我,也不要,那么着急的站在我的对立面,好不好?”
萧承翊表示,他并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但他可以抓住自己听到的重点,“对我不错,也包括刚刚那个拥抱?”
穆琳琅想了想,“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就应该是吧。”
萧承翊道,“可我不怎么喜欢。”
“啊?”
“你若真想对我好,应该从这种拥抱开始。”他忽地笑了笑,松开手中的伞,上前一步,抓住琳琅的两只手,环过自己的腰间,两具身体紧密的接触,他的下巴埋在她的颈间,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发,轻轻的开口道,“琳琅,我们是拴在一起的同林鸟。还有,我永远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一月过后,月姬离开带来的伤痕渐渐被磨平,这期间,琳琅去望春来告知月姝这个消息,大概,那是她最后一次踏进那里了。
她与萧承翊的感情刚刚有了发展的火苗,又随着这位祁王爷整日忙碌的不见人影,而很快熄灭,想他低落的时候,自己也那般仗义的陪伴了,这次换做了她,萧承翊的做法只能算的有良心。
懒懒的睡个午觉,醒来时窗外落了雨,天色有些昏暗,如珠来给她梳妆时,琳琅到底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最近在忙些什么?”
如珠正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细细的梳着,闻言道,“奴婢只知道,王爷最近都住在东宫,前几天还看到逐星回来拿王爷的衣物呢。”
“是吗,太子又遇到什么麻烦了?”众所周知,他们的这位太子爷备受玄帝器重,受到的关注和教导远非其他皇子所能及,但自古以来,好事不可能全被一人占有,玄帝近乎严苛的要求,叱责,甚至禁足思过,也是萧承琰经常享受的待遇了。
而太子与祁王同声同气,太子的事也等同于祁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