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哦,你本事大,也没能阻止王爷娶我呀!”
“别吵了!”
萧承翊出来的时候,就瞧着斗鸡似的两人,可怜惊洛夹在中间,腹背受敌。
两人这才愤愤不平的歇战,萧承琰一甩衣袖背对而立,穆琳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跑向承翊,语气担忧,“你怎么出来了?”
逐星小声道,“王妃,您和太子的声音,很大。”
承翊牵住她的手,走到太子跟前,缓和道,“皇兄,琳琅说话素无顾忌,但其实并没什么恶意,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承琰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这位王妃嘴上功夫可真是了得,我看现在,她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琳琅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又对承翊道,“王爷,你别听他的,刚刚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先是误会我故意损害惊洛的健康,然后还说我和你不般配,还骂我,我气不过,就和他争辩了几句。”
要说告状,穆琳琅真真是深谙其道,不顾事实不要紧,只要把承翊拉到自个这边来就行。
果然,承翊握紧了她的手,对太子的语气也冷淡了几分,“皇兄,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提那些话吗?”
萧承琰转身,不可置信道,“承翊,你就这般听她颠倒黑白?我承认,酒的事,是我大惊小怪了些。可是那之后,你家王妃的战斗能力丝毫不亚于我呀,我还从未,从未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
一边的惊洛忍不住用帕子遮住笑。
穆二小姐演戏也是了得,听到这话,立刻放低姿态,眼眶泛红,楚楚可怜道,“太子身份尊贵,我一时糊涂冒犯了殿下。王爷,我会不会被关进地牢里?我会不会被打得很惨?”
萧承琰还未察觉这是战术,洋洋得意道,“你怕了吧,来求求本太子,我说不定会开恩罚得轻一些。”
穆琳琅嘤嘤哭着:“我怕疼,我不要被打!王爷救我,我不要被关进牢里!”
“放心,不会。”承翊温柔的对她开口,对冷着脸对太子道,“皇兄还是早日回去吧,我身体不适,就不送了。”
说完,携着穆琳琅转身离开,穆琳琅立马收了眼泪,朝他做了个鬼脸。
回宫的马车上,萧承琰还是兀自骂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惊洛却看穿他的伪装,轻声道,“殿下也没有那么生气吧。”
“什么?”萧承琰一脸不高兴,“你还敢说,祁王妃那么跋扈,你竟然还帮着她。”
“因为我看殿下,明明吵得很开心啊。”惊洛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琳琅率真可爱,也只有她,敢这么面对面和殿下争吵。”
萧承琰哼了一声,“她不过是仗着承翊的宠爱罢了,简直无法无天。”
惊洛道:“那如果都像琳琅这样,对殿下不满,就直接说出来,而不是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殿下可就轻松太多了。”
萧承翊却道,“如你这样说,那皇家的威严何在?穆琳琅那种臭脾气,早晚要出事,承翊最好把她给看紧了。”
刚刚情绪太过激动,现在额上都沁出了汗珠,萧承琰感觉身体也燥热起来,看着一旁依旧气定神闲的太子妃,没好气道,“人家吵完架还有人安慰,你倒好,就只会在一旁说风凉话。”
惊洛问:“那殿下要我怎样?”
萧承琰往前一倒,上半身倒在她腿上,闭着眼睛道,“扇风。”
热的话干嘛还凑过来?没见到这般口是心非的人。惊洛嘀咕着,手中的扇子却轻轻晃动起来。
高山密林处,秋风染上了一层金黄,游则正背着药筐慢悠悠的采药,忽听到树藤叶子里窸窸窣窣的响动,正要用竹杖去敲,却突然弹出个小脑袋瓜来,来人嘻嘻笑道:“好久未见啊游老头!”
“哦,是你啊。”游则神色淡淡,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转身便走。
穆琳琅好不容易找到他,怎可能这么轻易放他离开?蹭的从那堆藤叶里钻出来,她一身麻布衣短打,头发只简单梳了个发髻,干净利落,少了平日里的浮华气,一双眼睛更是灵气逼人,像是自小在山上长大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就是此刻笑容有些狡黠,露出些破绽,她也找了根粗树枝握在手里,这茂林里经常有蛇虫出没,树枝是用来打路的。
穆琳琅敲敲打打的赶上游则,在他身侧套近乎,“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座山蹲完跑下座山,就不能好好在一个地方安生下来嘛。”
“要你管,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找我什么事?”游则粗声问道。
游则是个怪老头,他医术高深莫测,却从来没有悬壶济世的准则,在他心里,没什么该救的患者,只有自己是否想救。年轻时曾在明安城开过医馆,也是在那时候打下了名气,他轻易不出手,但凡上门,出诊费必定高得吓人。所以医馆在明安城内毁誉参半,有受惠者称他妙手回春,有被拒绝者骂他没有良心,心思全钻到钱眼里了。
游则对这些评价都一笑了之,但只过了短短半年,他就关了生意红火的医馆,跑到深山老林里,开始捣鼓各种药材。
穆老爹和游则有深交,在穆琳琅上学堂不争气的时候,他把主意打到游则身上,请他到家里做客,让琳琅拜师学医。
没曾想,精灵活泼的穆琳琅游老头看不上,倒一眼看中她身边那个呆瓜一样的顾玄龄。
那之后,顾玄龄也成为了游则唯一的一位徒弟,顾玄龄跟着到深山来挖药材,穆琳琅自然也跟着来玩,久而久之便熟悉了。穆琳琅此生最大的一个爱好也是从游老头这里学来的:喝酒。
酒友相见,自然先喝上一口再谈正事,穆琳琅掏出酒囊递过他,“呐,我可没忘记你。”
“还是你这丫头会来事儿。”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稀稀疏疏的牙齿,门牙还缺了一块,仰头喝了个痛快,“舍得给我带这么好的酒,肯定不是小事吧。”
琳琅开门见山:“我夫君受了重伤,我来你这儿讨些灵丹妙药。”
“噗!”游老头顿时被呛得不行,他一抹嘴巴,白胡子也惊讶得微微一颤,“你说什么?你成亲了?”
穆琳琅一叉腰:“谁让你都不下山,山下的事儿都不知道了吧。”
“山下的事儿,不也就来来回回那么几样?没什么新鲜的。”游则放下竹杖,摸到一块青石头坐下,叹气道,“不过,我还以为你和玄龄那小子······”
琳琅用树枝打着叶子,“你都知道了呀。”
“回来路上,他带上那姑娘的时候,我就猜到要出事。”顾玄龄是主动要求跟着游则去往瘟疫之处,临行时他们只求不要少人,哪曾想还多了一人,照样是要命的事儿。游则眯着小眼睛对琳琅开口,“那姑娘不如你。”
琳琅笑:“听你夸我倒真是难得。”
“这话说得晚了,可你与那小子,真得是般配的一对儿。我活到这个岁数,最惋惜的,就是看着你们俩孩子分开。”游则抬头又闷了一口酒。
“以前我从未想过,除了他,我还会和旁人成亲。”琳琅轻轻道。
“穆丫头,记得你刚开始臭美的时候,最讨厌来这山里,说是虫子多灰尘也多,又是弄脏你的衣裳鞋子什么的,后来你干脆只在山下等我们。”游则慢悠悠道,“今天为了你那夫君,眼巴巴的跑这么高的山上来找我,看来,他在你心里的位置还真是不轻啊。”
琳琅坦荡荡的点头,“是,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虽然吧,我很爱我的男女主,但写到这里还是为顾玄龄感到伤心
☆、欢喜
许是年纪大了,听到略微相同的话不免伤感。
他当初之所以收顾玄龄为徒,就是看中了他身上的那份痴性,熟悉之后才知道,他不但痴医,更是痴人。每每下山时,看到山下等候的身影,便喜得忘了形。穆丫头夸张说自己等得腰酸背痛,玄龄便连连说:怪我怪我,今日走得远了些。
随后将背筐后的草药拿出来,一一指给她看。在游则身边一向寡言的顾玄龄,倒这里却成了话唠,平日尊师敬师的他竟全然忘记自己师傅的存在,有时候走到半路,他转身才发现:师傅,你还在啊。
游则想,他可不是还在吗?自己大概是活得太久了,不然也不必看到这样糟心的场面。
穆琳琅看着游老头发呆,正要去拽他的白胡子,又想到她与顾玄龄决裂,还是收敛些,伸手连连在他眼前挥了挥,“神医,您答应赐药给我吗?我知道,你制的药膏对外伤有奇效,旁人千金难求。”
游则与她玩笑,“既知千金难求,你就打算用这壶酒来换?”
穆琳琅微微笑了笑,“怪我今日没备齐全,你先把药给我,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送来,成不成?我家里病人等着呢。”
“来求老夫的,哪个不是着急救命的?”游则拍拍衣裳站起身,拿起竹杖敲了敲,示意琳琅跟着他走,路上又问起她夫君的情况。
琳琅都一一老实答了。
游则还是很仗义的,没再多逗她,答应给药,不过三日后再拿今日的酒当做谢礼便可。
翌日,承翊觉得后背没那么痛了,虽在病中,他入寝晨起依旧很早,而且昨晚,琳琅也没有过来闹他,倒是有些奇怪。
问了逐星,他笑答:“王妃定还在歇息呢,昨日她带回些药材和外服的药膏,一身布衣装扮,是从山上回来的。”
承翊纳罕:“山上?难不成她自己去采药了?”
“属下猜,王妃定是去求什么名医了。王爷你看,”逐星把一个小白瓷瓶拿过来,“这是王妃带回来的,昨晚给王爷涂了之后,今早的伤口就好多了,王爷感觉怎样?”
承翊微微点了点头,这瓷瓶虽其貌不扬,药物定是珍贵无比,倒是没想琳琅还如此费心。
逐星忽然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来,“王爷您是没看到,昨天王妃回来时,风尘仆仆,怀里还抱着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草药,切声嘱咐那些丫鬟,一丝差错也出不得。”
大概是琳琅鲜少有认真的时候,又是那副装扮,承翊心情极好,拔脚往外走去,“那便去看看。”
“王爷要看什么?”逐星还没反应过来。
“看看那些草药。”他说。
似玉和两个小丫头在药膳间里负责煎药,昨晚小姐回来得太晚,言语上不太愉快,所以似玉从一大早便绷着脸,毫无笑意。
两个小丫头却是活泼的,她们见似玉平日便不爱玩笑,倒没看出她心情欠佳。守着咕噜咕噜的药罐,照例和往常一样闲聊起来。
一个丫头说,“我瞧王妃这才开始对王爷上心,竟还亲自去找药回来,弄得一身泥土,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心。”
另个丫头接话:“我还听说,王爷被罚之后,王妃简直气疯了,要不是安嚒嚒他们拦着,她还要跑到宫里找那位算账呢,真真是让人心惊!”
“从前我只听旁人说她霸道,可如今看,咱们王妃才是女中豪杰呢。她若是喜欢谁,便不分道理的护着,我就喜欢王妃这种性格。”
两人又嬉笑了会,其中一个看到似玉默默不言,心里暗道,她们可说得都是王妃的好话,应该没什么可斥责之处。索性更放大了胆子问:“似玉姐姐,你觉得王妃对王爷如何?”
另一个道,“是呀是呀,似玉姐姐是王妃的心腹,肯定比我们都要清楚,王妃是不是特别喜欢王爷啊。”
这种话只需随便应承几句便够了,似玉刚要点头,忽然瞥到停留在门外的鞋子,不知怎地,她忽地反口道,“你们知道什么?我家小姐对王爷可不是那种感情。”
“似玉姐姐,你是说王妃不喜欢王爷吗?这怎么可能啊。”
“对啊,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连连说不可能。
似玉不急不缓道,“我家小姐向来知恩图报,王爷之前一直待她不错,她当然要还回来。要说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对兄长,或者对知交那种吧。”
穆琳琅睡足了觉,精精神神的爬起来,装扮好后便去萧承翊的院子,瞧见逐星抱着佩剑在门口守着,本来点点头就略过的事儿,逐星却在她经过时怪里怪气的哼一声,脑袋远远地扭过去。
穆琳琅放下裙摆,往他面上瞧了瞧,“谁招惹你了?”
他依旧不言,嘴巴翘得八丈高。
琳琅叉着腰,很有耐性的开口,“阿星姑娘,你好好说说,谁欺负你了?”
逐星生得魁梧健壮,阳刚气足,只是眼下生气的模样倒像极了娇娇小姐,琳琅这般揶揄他,他马上放下双臂道,“王爷对王妃这样好,王妃竟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抵天下女子都是这般硬心肠。”
琳琅想气又想笑,敢情他真是对自己有意见,想也不想的脱口道,“你又听到谁在那里瞎掰,连天下的女子都被拖下水。我自己怎么想的一字未提,谁还能看穿我的想法啊。再说了,你既觉得女子的心肠硬,你去找男子好了!”
逐星知道这位主子谁都敢骂,什么话也说得出来,还是赶紧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好,只闷闷道,“反正就是有人说,王妃不过是知恩图报,只是待王爷只有朋友之谊,兄长之情罢了!”
“我······”穆琳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见他如此一板一眼,心里突然一咯噔,忙问:“那人如此说的时候,王爷不会也在场吧。”
逐星忿忿道,“所以属下才替王爷觉得寒心。”
穆琳琅仰天叹息,昨夜晚归时似玉和她闹别扭,今早逐星又杵在这里和她过不去,这般想着,竟不自觉露出一丝苦笑。
这笑把逐星给吓着了,他赶紧道,“王妃笑什么?”
“呵,我笑我福泽深厚——尽找了你们这些个小祖宗来伺候我。”琳琅一把将他推开,“王爷在里面吧。”
进去之后,萧承翊仍然靠床端坐,捧着书卷,低头查看的,却是那卷中相夹的书信,不知是什么内容,他眉头微皱,略有愁色。
“这种时候还伤神?”穆琳琅坐在他跟前,他才回过神来,表情舒展了些,只把那书信相折,连同书卷一起放在床边,又拉过她的手,“你昨日去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