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肖越齐:“……”
肖越齐:“你可真敢想。”
不过不到万不得以的地步, 谁也不想去试那一点点的可能性。
罗刹女虽然能在普通人面前现身,可说到底也是个鬼魂。
谁能保证热武器一定能伤到她呢?
要是武器没见效,反而激怒了罗刹女, 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不过再想想,和仪觉得罗刹女左右都是要被激怒的。
毕竟她从来都不觉得罗刹女会接受道协开出的和平条约,并且受祭。
果然。
当天下午,就在险峻巍峨的巍然群山之中,和仪闭目听着毛道长吟诵者繁复冗长的祭文,道教礼乐讲究天地自然,倒也颇有韵味。她正听得入神,忽然耳边狂风呼啸,道长们的惊呼声传入耳中,一睁眼——祭坛上的木桌竟然已经被狂风掀起!
毛道长本来十分专注地踩着星步,忽然生出的变故让他万分惊忙,肖越齐向后一踩借力冲了出去,把毛道长拉出了祭坛的范围。
大家只听“嘭——”的一声,整个祭坛瞬间倒塌,各种祭品散落一地,清香被连根折断,周围之余狂风呼啸之声。
“啊!”一个年轻一些的特部成员惊呼出声,大家齐齐看去,只见一棵参天大树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到他的身上。
和仪足尖点地猛地飞身出去把他拉出大树倾倒的范围,然后对着那个露出口子的墓洞冷冷扯了扯嘴角,眼中好似含着杀机。
“晏晏。”肖越齐看出她的打算,连忙拉住了她。
和仪回头看他,问:“你觉得还有谈条件的可能吗?”
肖越齐一时沉默,毛道长倒是当机立断:“进去。”
“毛师叔!”好几个小年轻惊呼一声,毛道长面容冷峻:“生机在前不在后,今日纵刀山火海,我也闯了!能留条命苟延残喘是上天垂爱,若真不行栽在里面了,那也是的归处。”
他看了看一群年轻人,叹了口气:“你们就别进去了,学术界的未来,还在你们身上呢。”
“我进去。”和仪道:“晏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我有一种预感,鸿门宴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咱们呢。论起来毛世叔您也有妻子儿女,牵挂岂不更多?”
其余人也纷纷上前把表明立场,毛道长万分欣慰:“有未来子弟如何,何愁业界不兴啊。”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带上这群年轻人一起进去,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他们竟然拔腿就进了墓洞。
“鲁莽!”毛道长怒喝一声,带领着一群中老年同志也杀了进去。
等看到这群年轻人,没等毛道长开口呵斥,大家忽然齐齐一阵晕眩,眼前发白,好像即将失去意识一般。
“抱元守真,神念归一!”毛道长第一时间警示众人:“小心轨迹陷阱!”
和仪捏着那枚银铃,神情警惕地环视四周,一手掐诀,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然而等到眼前弥漫的白雾渐渐散去,她却发现情况不对。
疼……好疼……撕心裂肺筋骨彻断的疼。
就好像浑身上下的筋骨被一寸一寸地打碎,身体虚浮无力,好像被泡在也替当中,和仪试图睁开眼,却是一片的血红,让她心里忍不住的烦躁。
但同时,心中又不受控地升起浓厚的恨意来,她不自觉地咬牙切齿,发出痛苦的哀嚎。
不对劲。
和仪心愈发沉重了,她强行控制左手在铃铛上用力捏了一下,铃铛的棱角划破纤细的手指,一滴鲜血流出,和仪忽然觉得浑身一轻,终于从痛苦的躯壳中脱离。
然后眼前的景象使她大为震惊。
是一个红衣女子,浑身软软地以一个扭曲的造型被泡在血水当中,黑色的石棺遍布奇怪花纹,石棺外满地都是血红的符文阵法,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棺材旁边,好像有些怜悯、心疼,细看眼底却满是冷然:“我可怜的女儿啊,为了我巴国国运献出你的生命,将会是你此生无上的荣光。”
躺在棺材里的女子满眼恨意地看着她,“你、等、着……有朝一日,我必屠尽巴国!血洗国都!”
老妪似是哀叹地看了她一眼,拐杖轻轻一敲地面,原本安置在地上的石棺盖子凭空飞起落到棺材上,盖得严丝合缝。
老妪划破手掌,在棺盖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符咒,最后一敲棺盖低喝一声:“祭!愿母神庇佑,我巴国国祚绵长——”
“拜圣女!”她拄着棺材颤颤巍巍地走下了安置棺材的石台,站在平地上对着棺椁行大礼。
石门外,满满当当地站着许多人,衣着华贵者在前、衣衫褴褛者在后,为首一人目光炙热地看着那口石棺,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倾身,满是兴奋。
他已是华发满头,脸庞上爬满了皱纹,却精神蓬勃,棺盖盖上的那一瞬间,腰背挺直,好像年轻了十岁不止。
他头上戴着在和仪看来莫名土气地冠,不知是金是铜,造型奇特,好似一只玄鸟停驻在他的头上。
他的身后,几个年轻男子同样衣着讲究华美,看向他头上那一顶冠的炙热目光,好似他刚才看向那石棺的眼神一样。
“圣女——”大家齐声呼喊:“伟大的母神在上,圣女将尽心服侍您,请保佑卫国吧!”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希望,眼中满是狂热。
然而看向石棺的目光,不是信仰、不是热烈,更像是……秃鹫看到了腐肉、猎豹嗅到了鲜血。
和仪忽然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爬上身体,耳边仿佛传来了女子的一声轻呵,透出无尽嘲讽来。
头脑一阵晕眩,和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是那狭窄的墓道之中,肖越齐毛道长等人通通倒在地上,表情奇怪。
和仪顾不得什么了,快速掐诀高声喝道:“灵台明静,心神安宁。还不归乎?!”
银铃悬在半空,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山寺中的钟响,使他们瞬间头脑清明灵窍归身。
“嘶——”神智回归,许多人齐齐吸了口凉气。“……你、你们都看到了吗?”这两天一直没大存在感的江清颤颤巍巍地开口:“是、是人祭?”
“不错。”肖越齐沉着脸点了点头。毛道长眼神望向墓道的那边,“大家恢复恢复,走吧,咱们去拜会拜会这位罗刹女,我觉得她没有太大的恶意。”
“她……”和仪刚要开口,却又迟疑了,挥手收回铃铛,一言不发地迈步走向墓道的尽头。
这一座圣女的坟墓修得格外繁琐,墓道环绕,仿佛迷宫一般,让人不知来路去途,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沿路的壁画即使越过千年,颜色也仍然鲜艳,经历过一场大梦,原来落在眼中有趣的画面,现在也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人跪倒在地上拜一只双翅黑羽的巨鸟,江清下意识地道:“这只鸟就是他们所谓的‘母神’吗?”
“不一定。”肖越齐摇摇头:“未知真相前,不要擅下结论。”
和仪深深看了那只鸟一眼:“一切皆有可能。”
墓道里静悄悄的,众人交谈的声音仿佛都有回声,越前进,众人越是提心吊胆,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岂不知,地上,网络的世界已经快要炸锅了。
第54章 . 墓中惊险 和师坐地耍无赖。
墓道弯弯绕绕如迷宫一般, 大家走着走着就失了方向。
江清几个眉头紧锁,在几度看到同一块壁画后忍不住狠狠一跺脚,“不会是鬼打墙吧?”
“不会。”和仪十分肯定, 天底下还没有阴气能躲过她的感觉。
毛道长闭目感受了一会儿, 忽然道:“斗胆请和师开路。”
和仪微怔后明了,取下银铃重新抛向半空, 闭目掐诀:“心灵相牵,两相契合, 神念为引, 默契无限, 引吾等至煞气最旺盛之处——”
她低喝一声, 右脚狠狠一踩地,银铃忽然无风自动泠泠作响, 周围鬼哭声骤起,和仪喝道:“闭眼!”
毛道长等齐齐闭目,和仪信手翻出一张符咒背在身后蓄势待发, 放出神念,循着银铃的响声缓缓前行。
耳边阴风阵阵, 和仪明显感觉到有鬼物伺机想要上前, 却被银铃放出的结界所挡住。
她心中浮起无限的冷意来, 暗道果然, 罗刹女所在之地, 又怎会是什么清净之所。
随着风声, 和仪耳朵忽然一动, 唤道:“灵娘。”
“在。”灵娘在和仪身畔现身,她身上有和仪的一缕神念,自然不畏银铃放出的法阵。
“断后!”和仪冷声吩咐:“胆敢伸手的, 送他归于天地!”
“是!”
灵娘修为自然不是寻常鬼物能够比拟了,算来罗刹女这一窝鬼顶多培训了十几年,和灵娘是比不了的,她往后面一根,手中红线显形隐隐透出血光,鬼物们就不敢上前了。
众人继续随着银铃前行,忽然感到一阵乐声传入耳中,很古怪的调子,没有乐器伴奏,没有歌词,只有女子单调的啊与哼鸣,一会慷慨激昂令人心神振奋,一会如低声呜咽苍凉立显。
江清忍不住问:“你们听到了吗?”
“别听。”和仪心慢慢地沉下去,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悦神曲。封住五感!”
她的话在年轻人心里还是管用的,江清等齐齐点了周身几处大穴封住自己的五感,和仪又道:“毛世叔,请您信我。”
毛道长没迟疑多久,利落地开口,口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诸位,请吧。”
就耽误的这一会儿里,已经有一位道长的呼吸急促起来,离他最近的灵娘顿时觉出不对来,一面喊:“和师!”一面快速伸手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和仪声音落地好像冰碴子:“诸位,这就是前车之鉴,如果不想被罗刹女蛊惑的话,最后快动手。”
她说话的这一会儿,毛道长已极干脆地封了自己的五感,其余几位看着也是后怕,急忙动手。
和仪从袖中掏出一条长长的红丝带来,黑暗中像灵娘做了个手势,灵娘就快速抓住丝带,二人极为默契地在每个人的手腕上系了个扣。
为了安抚他们,和仪还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虽然也没什么用就是了),然后重新走到前面,心默凝神咒,不去听从四周传来的悦神曲。
银铃好似感知到主人等人的窘境,当即响铃的声音都更大了几分,牵引着和仪前进,而不是被四周轻微却又好似满满当当的乐声打扰,失去前行的方向。
乐声无处不在,和仪越是前行,越是明白,这乐声躲是躲不过的,倒不如坦坦荡荡迎难而上。
女子的声音低沉委婉,哼鸣中娓娓道来,竟然人有身临其境,见清风秀水之感。
修为不低。
和仪心中如此下了定论,神情却反而轻松了起来。
悦神曲对她是没什么大作用的,不像肖越齐他们听了会被曲中的情绪所牵动,她听了就好像听一场音乐会,能听出歌者水平的高低,却少有被其中的乐曲韵律打动。
她此生唯一一次被打动,或者也不是被打动,而是被代入。
那是她十六岁及笄那年第一次独自进行除夕年祭的时候。彼时的和师刚刚将旱魃按入封印地,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才,带着一身伤病与星及等人的担忧赤足踏上了祭坛,一身玉铃铛随着身姿摆动清脆地响。
哼出曲子的声音由低沉委婉到缥缈苍茫,她不自觉地被代入了歌曲的意境,周围灵气动荡枯木逢生。而她一曲终了躺倒在地,白雪缓缓落在身上,据后来的星及吐槽“好像要就地羽化了一样”。
旧事涌上心头,和仪竟然莫名有些想笑。红丝带上的力道告诉她她身后还还有一大串的大萝卜等着她带着找到罗刹女,虽然这样想对前辈们有点不尊敬,但和仪旧事莫名地打起了精神。
越是前行,耳边的乐声越是清晰,和仪跟着哼哼两段,忽然驻足停下,竟然干脆地往地上一坐,也不动弹了,摆出一副无赖样子,对着顶棚大喊:“我累了!我不走了!我又不是来走迷宫的!要不我就在这儿安营扎寨过日子,要不你给我指个道!再绕来绕去的,我就成人干啦!”
意料之中的,没人搭理她。
后面的肖越齐他们五感封闭没有感受,仍然胡乱走着,和仪走过去一人一下把他们按到地上盘住他们的腿,然后叉着腰谈条件:“你看咱们反正也得打一架,不打一架你也不带同意谈条件的,那我这大帮人马在这儿走迷宫,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还怎么打架啊!不打架你就从了,以后你在你的小伙伴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头头头——吗妈吗——”回声在狭窄的墓道里荡来荡去,乐声仍然未止,和仪往地下一坐,仗着身边人们都五感封闭看不到,又拿出了无赖架势:“我就不走啦!除非你给我指个道!你知道我师父谁不?知道我小师叔祖谁不?老厉害辽!你再耍我,我一定找他们来收拾你晓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