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谷师叔听的暴跳如雷。
“伤成这样你们也敢擅自动手?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
兰棠觉得委屈:“最开始当然去找您了,可您当时根本不在天衍宗,我们只能和秦师姐合力动手先把秦郅师兄的命吊住,要不然他也撑不到您回来。”
谷焓真脸色就是一僵。
秦拂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
秦郅小时候爱黏着秦拂,秦拂又有事没事爱往药峰跑,所以秦郅几乎是谷师叔看着长大的。
秦郅和秦拂之间的事情谷焓真知道的并不多,在他心中,秦郅仍旧是那个天天师姐长师姐短的少年,也是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子侄。
一朝听闻秦郅性命堪忧,他当然着急。
秦拂上前打圆场道:“此刻还是救人要紧,师叔快和我来。”
谷焓真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随他们回了药峰。
路上,谷焓真问秦拂:“秦郅伤成这样,持剑峰那边知道了吗?”
秦拂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师叔,墨……师尊现在这样,夏知秋又闭门不出,您觉得持剑峰除了我还有能主事的吗?”
谷焓真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回到药峰,谷焓真出手,一众弟子们就都被赶了出去。
秦拂站在门外,看着药室紧闭的大门,神情有些恍惚。
自那个话本之后,所有人之中,她唯独对秦郅情感更复杂。
他的名字冠着她的姓氏,她将他一手带大。
秦郅对她来说不止是个普通的师弟。
但也正是如此,当她发现秦郅对她理所当然般的索取时,她也更为心冷。
她对夏知秋是纯粹的漠然,对墨华是纯然的恐惧,但唯独秦郅,她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失望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从未想过,再见到他时,他会是一副将死的模样。
秦拂从刚刚一直忙到现在,像照顾一个普通的重伤师弟一样冷静的为他护住心脉、为他找谷焓真用药,似乎是格外清醒。
可实际上是,她自己心里都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冷静理智的安排好了一切,可唯独自己,始终游离在状况之外。
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大仇得报的痛快,但似乎也没怎么伤心。
只有那股不真实感尤为清晰。
见她困惑的皱着眉头,一旁的天无疾问道:“怎么了?”
秦拂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天无疾歪了歪头,问:“你为他难过?”
秦拂摇了摇头。
她唯独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大概还是那种深沉的疲惫感。
从她离开天衍宗之前就有的、只要一见到他就发自内心的疲惫感。
她用力摇了摇头,直接说:“等师叔出来再说吧。”
谷焓真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又加一整晚才出来。
出来时,里面药味浓郁到呛人。
他直接打开了全部门窗通风,叹了口气,对秦拂说:“暂无性命之忧,经脉和丹田都没有断彻底,我也都给他续上了,五年之内不动灵力就能长好,不过日后必然会影响他修为是真的,但他这样,命能保住就不错了。”
一众弟子束手无策的、几乎要丧命的伤,谷焓真轻描淡写的说续上了。
秦拂一时间无比敬佩。
谷焓真看着她的眼神,笑道:“也是没断彻底我才能续上,要是真断彻底了,谁都无能为力,你别这么看我。”
秦拂就往里看了看,问:“还没醒吗?”
谷焓真:“他伤这么重,怎么可能这么早醒,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月,这段时间,就让他先待在药室吧,药室自有人照料。”
秦拂就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看见谷焓真的表情严肃了下来。
他沉声说:“秦郅的命保住了,但还有个问题不能不想。”
“是谁伤的秦郅。”
秦拂猛然抬起了头。
就听谷焓真冷声道:“秦郅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如今离修真界大比还剩两天,他出事了,还正好被持墨师徒俩捡到了,而在这之前,秦郅像是在修真界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我怀疑秦郅或许一早就被谁囚禁了起来,如今眼看着修真界大比在即,关他的那人才把他弄成这幅模样又给放了出来。”
“师侄,这或许不是秦郅一个人的栽秧,而是谁在以此给我天衍宗挑衅。”
秦拂听着,眉目逐渐冷了下来。
不,她想。
或许不是给他们天衍宗挑衅,而是给他们修真界挑衅。
……
锁龙崖上,谷焓真站在一间简陋的洞府之外。
那洞府入口处锁了七八层禁制,还另设了一个阵法。
但他们都知道,这禁制和阵法都困不了里面的人多久,他现在没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呆在里面。
谷焓真站在洞府外,低声说:“师兄,秦郅也出事了。”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但谷焓真知道他必然听得见,于是接着说:“他重伤被持墨捡到,险些死去,如今我怀疑这不止是针对他,而是针对的天衍宗,这次的修真界大比,是个多事之秋。”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谷焓真有些动怒,冷声道:“师兄!那是你的弟子!”
而这一次,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我真正愿意收的弟子,只有秦拂一个而已,收夏知秋是因为她求情,收秦郅是因为她孤独。”
谷焓真重重的喘了口气。
他无法理解墨华,他越来越无法理解墨华。
他不知道这是心魔让他说出来的话,还是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可无论如何,这话分明荒唐至极!
他甚至一时间分不清墨华到底是什么时候对秦拂动的那种心思。
若单纯只是徒弟的话,又怎么会有师尊因为所谓的徒弟求情或怕徒弟孤单就轻易收弟子?
谷焓真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师兄陌生至极。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洞府,疲惫道:“师兄,你好好修炼吧。”
随即转身离开。
而或许最开始,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在谷焓真走后,天无疾的背影却突然出现在了锁龙崖上。
他敛袖站在崖边,任冷风吹着他的衣袍,没有说话。
洞府里也没有动静。
好半晌,似乎是墨华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了,也似乎是墨华终于等不了了,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尊者。”
天无疾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毫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他猜到。
墨华又道:“我依稀记得,晚辈尚且年少时尊者便在四处游历,回天衍宗的时候少之又少,晚辈不巧,居然不曾见过尊者一面,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尊者更是深居简出,以至于晚辈居然始终不曾认出尊者。”
天无疾没有说话。
墨华便又问:“尊者为何出现在我徒儿身边?”
天无疾这次却开口了。
他淡淡道:“因为你要入魔了,所以我不能旁观下去了。”
墨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急促了起来:“我若是入魔,会对拂儿怎么样!”
天无疾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墨华沉默了半晌,突然问:“拂儿知道你的身份吗?”
天无疾歪头想了想。
以前自然是不知道,但现在……
他笃定道:“知道。”
第112章
天无疾到现在还依稀记得他和寒江刚刚意外得知天道对人族气运之子的恶意时那种世界近乎崩塌的惶然。
现在再回忆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已经很淡了,却仍旧心悸到能让他一直记到现在。
在那之前,寒江和他的弟子讲道时总喜欢说“天道如何如何”、“大道如何如何”,而从那之后,他便只会说“我辈如何如何”。
因为天道已然充满恶意,大道至今虚无缥缈,他们能信的,只有“我辈”。
在那之后,两个人一直在试图找出他们那辈的气运之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