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秦拂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顿了顿,突然说:“我不怕他,而且我信你。”
天无疾整个人一愣。
秦拂眉毛一挑,整个人明艳鲜活,她说:“我信你有那个本事,也信你不会骗我。”
哪怕梦引术是千年未曾破解的禁术,但天无疾说他能破,她就信他。
天无疾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突然张口,声音低沉又轻柔:“阿拂,你什么都不用想,我看着你。”
秦拂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意识渐渐沉下去之后,秦拂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从灵魂中传来的拉扯感。
仿佛有一个人在撕扯她的灵魂,想将她的灵魂拽出体外。
而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秦拂心中一凛,心中的第一反应是,墨华这次到底用了多少心头血,又费了多少修为?
她下意识的想要抵抗,然而下一刻,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包裹住她整个灵魂。
那一瞬间,那种灵魂被拉扯的感觉瞬间消失,由外物建立起来的联系被强行剪断。
秦拂心中明白,这就是天无疾给她的那颗玉珠。
那颗玉珠果然生效了。
秦拂一颗心彻底安定了下去,意识再次入定,一夜无眠。
而在秦拂看不到的地方,天无疾看着秦拂逐渐松懈下去的眉头,微微笑了笑,从蒲团上起身走出洞府,没有发出一丝惊扰秦拂的声音。
离开秦拂之后,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站在峰顶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今夜无星无月,漆黑一片。
“墨华。”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中是令人心惊的冷意。
……
南境某个凡人城镇之中,墨华盘坐于蒲团之上,突然之间面色煞白,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尊!”
秦郅见此变故,声音惊慌失措,但整个人却站在这个房间里离墨华最远的地方,不敢轻易过来。
墨华睁开了眼睛,那双向来清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他脸色白的像鬼,甚至连气息都近乎于无,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能消失。
秦郅哪怕再怎么笨现在也看了出来,墨华这是被反噬了。
秦郅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于心不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墨华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中有难得的清明。
秦郅就知道,他现在是清醒着的。
秦郅心中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悲哀。
堂堂太寒剑尊,百年积威,声震天下。
可离开天衍宗的这些天,他却是被心魔控制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
自从他被师尊带离天衍宗的那天起,墨华带着他径直往南境去,他时常被心魔所控,清醒的时候又都在压制心魔,他一直没有机会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他停在了南境这个无名小镇。
那天他难得清醒,对他说:“这是你师姐曾生活过的地方,我就是在这里把你师姐带了回来。”
秦郅终于明白他在做什么。
然而从那天之后,他一直被心魔所控,所作所为更是让秦郅胆战心惊。
他看到他拿出师姐的东西在施咒。
理智告诉他哪怕师尊被心魔所控也不会伤害师姐,但是情感上他一直都在忧心焦灼。
若是他真的伤害了师姐怎么办?
他尝试过阻止他,却被墨华直接画地为牢的禁了足。
而现在,墨华终于清醒了过来,秦郅近乎迫不及待的问:“师尊!您到底在做什么!”
墨华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说:“梦引术。”
秦郅闻言,如遭晴天霹雳。
秦拂大半本事是墨华传授,秦郅的大半本事是秦拂传授,秦拂知道什么是梦引术,秦郅自然也知道。
他这下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了过去,声音嘶哑道:“师尊!您竟然对师姐用梦引术!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您知道师姐会怎么想吗!”
在秦郅目眦欲裂的目光之下,墨华却没有说话。
秦郅重重的喘着粗气,一时间担忧那燃烧生命和修为的梦引术会对师尊造成什么影响,一时间又担忧他究竟对师姐做了什么。
他忍不住怒吼道:“师尊!您说话!”
墨华沉默良久,开口却说:“她不见我。”
秦郅一愣。
墨华却还在说:“我等了很久,她终于入梦,但我却拉不来她的魂魄,她不见我,也不给我改错的机会。”
秦郅却猛然后退了两步,见鬼一般的看着他。
他哑声问:“师尊,您是清醒的吗?”
墨华一双清明的眼睛看了过来:“我自然清醒。”
秦郅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问,你若是清醒的,你为何还想着对师姐用梦引术?
他想问,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你的心魔想做的事情吗?
但看着墨华清醒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那些事情,心魔想做,墨华也想做。
只不过是心魔做的更顺手一些罢了。
他如遭雷击。
这些天他一直跟着师尊,哪怕他经常被心魔所控,哪怕他喜怒无常。
因为他觉得那都是因为心魔,自己的师尊也是个受害者。
他想唤回师尊的清醒,他想帮师尊一起对付心魔。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清醒的墨华,他突然觉得,心魔和墨华又有什么不同?
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猛然跑了出去。
墨华并未阻拦他。
秦郅跑出去很远,看着天边那一轮凄然的弯月,突然满心的茫然。
他该怎么办?他该去哪儿?
师尊是为了找师姐,那他是为了什么?
天下之大,何处是他的容身之地。
还有,师姐她……到底在哪儿?
……
秦拂第二天醒来时心情格外的好,她兴冲冲出门,就看到站在她洞府外的天无疾。
他手中把玩着一根竹笛,秦拂从未见过。
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然后就发现那竹笛实在是新的过头了,竹笛孔洞处的碎屑还未打磨干净。
她一偏头,果然看见自己洞府外一丛灵竹中有一棵被连根砍下。
秦拂看了看那棵竹子,又看了看他的竹笛。
她快气笑了,忍不住道:“这灵竹价值千金,天无疾,你这也太自觉了。”
天无疾扬了扬手中的笛子,说:“报酬。”
秦拂无奈,刚想说什么,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顿,小声问道:“你不会是在洞府外守了我一宿吧?”
天无疾也不说是不是,竹笛在手里转了一圈,又被放在了她的手上,说:“送你了,反正我刻它也只是解个闷。”
说完,他也不等秦拂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秦拂盯着自己手中的竹笛,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己身边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之后,秦拂又一头扎进了律堂,忙活了几天,律堂终于能在离开她和天无疾的时候也能正常运转起来。
更妙的是,在那些内门弟子纷纷妥协之后,内门长老和峰主也都妥协了大半,按照秦拂当初的规定,将原本需要外门弟子无偿做的事情也弄成任务挂在了律堂。
除了个别在秦拂看来格外食古不化、或者说故意和她叫板的人。
比如沈衍之的师尊闫涣。
关于沈衍之顿悟的事情,秦拂当时没有了解太多,之后在其他弟子的议论之中才算是被迫了解了沈衍之顿悟事件的全貌。
据说沈衍之是在和自己的师尊在关于道途的争执之中顿悟的。
他们具体在争执什么不得而知,但沈衍之顿悟之后闫涣当即就闭关不见自己徒弟了,想来让沈衍之顿悟的并不是他这个师尊的“教诲”,而是沈衍之自己的“执迷不悔”。
嗯……这着实就有些尴尬了。
而也不知道闫涣是不是在自己徒弟那里丢了面子就想在秦拂身上找回来,这两天他变了法的和秦拂作对。
但秦拂一点儿都不在怕的,因为她毕竟不是闫涣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而是天衍宗积威多年的大弟子,更是如今飞仙门的掌门。
其实,不止秦拂没有理会闫涣,连沈衍之这个亲徒弟都忤逆了闫涣。
秦拂现在是掌门,有许多事情不管她想不想知道都能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就又被迫得知,沈衍之那对师徒在短短几天内又起了争执。
起因还是秦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