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荷梨
今日乃是家宴,亦无外人,娘儿们几个不过说些家中事务,略吃了几杯酒便散了,不须赘述。
转眼李纨在娘家已住了七八日,李守中不过中了些暑溽之气,本无甚大病,调养了几日便已无大碍了。
李纨见李守中已痊愈,不好再多留,便回了荣府。
不料才回府里,便听说宝玉挨打了,如今正在养伤。
贾兰正换衣裳,闻言奇道:“好端端的老爷怎会打宝二叔?”
梧桐觑了贾兰一眼,犹豫了片刻,道:“听说是宝二爷与忠顺王府的小戏子来往,又私自放跑了人,忠顺王府的长史官亲自来咱们府里要人,又碰上环三爷告状,老爷当时就恼了,绑着二爷狠狠打了一顿。”
贾兰闻言眉头一皱,到底都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向李纨道:“妈,我去瞧瞧二叔。”
李纨此时已想起了另一件事,闻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道:“你去罢,我不便前去,代我问个好。”
贾兰答应一声去了。
李纨方看向梧桐,沉声道:“金钏儿怎么样了?”
梧桐低声道:“金钏儿姐姐已经跳井自尽了。”
素云等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忙道:“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跳井了?”
梧桐四下张望了一回,见房中已无外人,方压低声音道:“外头只知道那日太太说金钏儿姐姐打碎了一样要紧东西,将她赶了出去,金钏儿一时想不开才投井。
然而那日我碰巧听到太太屋里的彩云姐姐与环三爷说话,才知道是前两日宝二爷与金钏儿姐姐在太太跟前调……调情,惹怒了太太,这才被撵了出去。”说罢又将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李纨紧皱眉头,深深叹了口气,心下不免有些后悔,这段时日在娘家过的太过自在,一时竟忘了金钏儿的事,若是早些想起此事,说不定能挽救一条性命。
稻香村的丫头们与金钏儿时常往来,虽不是亲如姊妹,但素日也是时常一处顽笑,此时都不免伤心。
素云红着眼圈道:“金钏儿行事确实轻狂些,素日也常同宝玉顽笑吃她嘴
上的胭脂,只是再怎样她也罪不至死,怎么偏落得这个下场!”
众人中唯有碧月与金钏儿玉钏儿姊妹俩情分最好,闻言不禁滴下泪来,想起才听梧桐说袭人得了王夫人的青眼,日后每月有二两银子,贾府规矩,只有姨娘们才是二两银子的月例,这样一来袭人几乎算是在王夫人跟前过了明路了。
想到冤死的金钏儿,碧月越发难受,冷笑道:“金钏儿虽轻狂些,到底不曾越礼,有些人看着是正经人,背地里行事却让人瞧不起,偏太太被哄了去,还以为她是个老实人,却不知她眼中的老实人早就爬上了主子的床了!”
这几年袭人与宝玉之事背地里早已传遍了,不过瞒着王夫人与贾母几人罢了。
素云闻言唬了一跳,四下张望了一回,见无外人,方松了口气,忙打了她一下,道:“你要死了!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
碧月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不语。
李纨知她还在为金钏儿不平,对王夫人难免有些怨气,蹙眉道:“知道你心下难过,只是这话在咱们屋里说还罢了,可别出去混说,仔细传到太太耳朵里。”
说罢又转头吩咐素云:“去取五十两银子,悄悄打发人送去给玉钏儿。”
素云答应了一声,又轻轻推了推碧月。
碧月已拭干了泪,道:“奶奶放心,我明白轻重,方才不过一时糊涂,这银子还是交于我送去罢。”
李纨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罢了,你自个心里有数就成。”
当下素云拉着碧月出去了,李纨梳洗后换了衣裳,歪在榻上出神。
金钏儿之死细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王夫人,金钏儿不仅当着她的面与宝玉调情,还叫宝玉去拿贾环与彩云,挑唆兄弟不合,王夫人不怒才怪。
况且王夫人虽然盛怒,但念着宝玉的名声,对外也只说是金钏儿打碎了一件要紧东西,这才赶了出去,并不曾泄露真正的缘由。
将心比心,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如此处理也不能说过分。
想当年茜雪也被撵了出去,至今也活的好好的。
金钏儿之死固然有王夫人之因,但追根究底,一是宝玉行事轻浮浪荡,二是她自己不谨慎,心气又高,跌下云
端后又无法承受众人的异样目光,这才想不开寻了短见。
至于袭人,李纨不好评价,虽不大喜袭人行事,但不管怎么样,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一心为宝玉好,况且每个人都有私心,她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也无可厚非,不能说她坏。
只是想到王夫人看不上晴雯,担心她勾引坏了宝玉,然而晴雯至死都清清白白,反倒是她认为老实本分的袭人早就与宝玉有了云雨之事,不得不说实在有些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觉得金钏儿的死不能全怪王夫人,宝玉是始作俑者,金钏儿自己也不无辜,她明知道王夫人最忌讳什么,不仅当着王夫人的面与宝玉调情,还挑唆宝玉去拿贾环与彩云,引起兄弟失和,这完全就是找死的节奏。
况且王夫人只是将她赶了出去,并没有想到她会自尽,将责任全甩在她身上未免有些失当。
至于袭人,不讨厌也不喜欢,毕竟在那个时代,姨娘是不少人的奋斗目标,只能说她有些虚伪,不能说坏。感谢在2020-05-09 22:29:18~2020-05-16 23: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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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回
且说凤姐已有三个多月身孕, 害喜越发严重,先前还只是呕酸, 后来又添了头晕目眩的症候, 请了好几个太医来瞧, 都没什么法子, 只得卧床休养。
偏凤姐秉性要强, 不肯落人褒贬, 自持强壮, 虽不出门, 然筹划计算,想起什么事来, 就叫平儿去回王夫人,任人谏劝, 她只不听。
谁知凤姐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养,平生争强斗智, 心力更亏, 如今又因害喜不曾好生进食, 身体着实亏虚下来,劳碌了几日, 忽然腹中隐痛, 小衣上亦见了红,众人唬的魂飞魄散,慌忙请了太医来。
贾母等人皆提心吊胆, 唯恐胎儿不保,好在太医诊脉后道胎儿甚是强健,这次只是动了胎气,吃几贴安胎药便好,只是到底是心力亏损所致,须得卧床静养,万不能再劳累,否则恐有滑胎之虞。
贾母等人这才惊魂初定,只叫凤姐好生服药安胎,保养身子,不必再料理管家之事,连晨昏定省也都一概免了。
贾琏更是发了狠,发话再不许凤姐沾手家务,凤姐经此一事心下亦是后怕不已,再不敢逞强,不再操心家务,每日只在房中静养。
只是如此一来王夫人便觉失了膀臂,贾府诸事繁杂,素日都有凤姐帮着料理,王夫人只需做主些大事而已,如今却事事都要过问,哪里顾得过来。
这日,李纨才吃完早饭,便见王夫人房里的小丫头来传话:“太太叫大奶奶过去一趟,有事商量。”
李纨闻言答应了,道:“知道了,我这就来。”忙梳洗了,换了衣裳过去。
一时来到王夫人上房,便见王夫人穿着一身家常石青纱的对襟团花褙子歪在榻上,心不在焉的摇着芭蕉扇。
李纨上前请了安,道:“不知太太唤我过来是什么事?”
王夫人闻言回过神,叹了口气道:“叫你来不为别的,如今凤丫头身子不便,府里无人照看,实在不成个体统,外头看着也不像,我如今又上了年纪,精神不济,管不了这许多事,便想着叫你帮衬着料理些,待凤丫头将养好了,再交给她。”
李纨先前便已猜着了几分王夫人的意思,此时倒也不觉惊讶,低头想了想,道:“回太
太的话,不是儿媳推脱,只是咱们府里上下几百口人,事多繁杂,我还要照看兰儿,单我一个人只怕顾不过来。”
王夫人闻言沉吟了片刻,道:“那依你的意思是怎样?”
李纨道:“我想着不如叫二妹妹同三妹妹帮忙一道协理,一则多了两个人帮忙,凡事也便宜些,二则如今二妹妹都已定了亲,三妹妹也大了,正好借此历练一二。”
若是在其他人家,像迎春探春这般年纪的姑娘,早该学着管家理事了,不然出阁后一无所知,又如何打理中馈,偏荣府竟无人在意。
之所以没提惜春,一是惜春年纪尚小,二是惜春不过因贾母之命才抱来与迎春、探春一处抚养,本身到底是出自宁府,不便插手荣府内务。
王夫人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心念转了几转,道:“罢了,就依你的主意罢。”
先前因着赵姨娘之事,王夫人多少有些迁怒探春,这段时日一直都淡淡的,只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赵姨娘已经得到了惩罚,探春到底无辜,也没必要再计较了。
却说迎春探春听到信后惊喜非常,探春更是喜出望外,知道是李纨的建议,心中皆十分感激。
自次日起,李纨与迎春、探春便开始走马上任,府中大事还是由王夫人主张,其余琐碎之事一应都由迎春探春合同李纨裁处。
府内一干婆子媳妇先听见李纨与迎春探春管家,各各心中暗喜,心想一个是寡妇奶奶,素来宽厚,迎春探春不过是两个未出闺阁的年轻小姐,且素日也最平和恬淡,自然比凤姐儿好搪塞些;因此,都不在意,比凤姐儿前便懈怠了许多。
李纨先前也偶尔帮着凤姐料理些琐事,对荣府内上下诸事并所有管家媳妇的底细皆一清二楚,迎春性情软弱,好在这些年在李纨的教导下也渐渐掰过来了一些,管家理事的手段也都学了,且如今定了亲,行事底气更足了些,探春更不必说,精明能干,精细之处不下凤姐。
因此三人合计了一番,初时也不着急,只翻看历年账本,三四日后,众人都懈怠了,才择了个时机,当众拿了几个管事媳妇作筏子立威。
这一招杀鸡儆猴十分有效,加之三人处事公正妥帖,一
应事物都料理的井井有条,连贾母与王夫人都十分满意,众人再不敢小觑半分,虽心下叫苦,也只得老老实实当差。
流光如驶,展眼夏尽秋至,天气渐渐凉爽下来。
这日李纨料理完琐事,想起许久不曾去探望过凤姐,便叫素云做了几样精致吃食,装了盒子往凤姐院里来。
此时贾琏还在衙门未回,丫头、媳妇们瞧见李纨来了,赶着揭起帘子。
平儿早迎了出来,笑道:“奶奶快请进,我们奶奶在里头等着呢。”
李纨进去,一径走进里间,正到了凤姐的卧室,便凤姐倚在坑上,穿着件银红小袄,头上挽的慵梳髻,枕的半新不旧大红顶绣花枕,身上盖着一条水红绣葡萄缠枝花纹的夹纱被,手中正剥着个朱橘,不禁笑道:“我还怕你闷了,如今看来你如今倒自在。”
凤姐忙笑着让座,又命小丫头上茶,道:“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成日家闷在屋里,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李纨闻言失笑,摇头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忙得团团转,才起的诗社都撂下了,你这会子清闲了,倒来说风凉话儿,回头等哥儿生了下来,你还想这么清闲不成。”
这管家之事实在是个烂摊子,吃力不讨好,亏的凤姐这几年有本事,料理的周全妥帖。
凤姐笑道:“横竖有你们呢,你们在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说笑了几句,李纨便回过身叫素云将食盒里的吃食取出来,向凤姐笑道:“听说你这几日想甜点心吃,这都是才做的,还热着呢,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凤姐见是一碟奶油鸡蛋洋糕,一碟水晶酥,一碟鸡油糖卷并一盘奶酥果馅饽饽,不禁笑道:“正想这个吃呢,前儿刘姥姥带来的那些枣儿倒香甜,只可惜太医不叫多吃。”
说罢便提筷夹了块水晶糕,又吃了个鸡蛋糕并两个饽饽,方搁下银筷,道:“如今身子越来越重,这食量也越发大了,每日吃三四顿点心还是饿得慌。”
平儿端了热茶给她漱口,笑道:“不仅饿的快,口味也是千奇百怪,前几日想吃酸的,这几日又爱吃甜的。”
地下伺候的众媳妇婆子都笑道:“酸儿辣女,奶奶肚里的定是个哥儿。”
凤姐闻言自是欢喜,先前太医诊脉后便说了,这胎七八成可能是个男胎。
李纨却有些忧虑,看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腹,担心道:“虽说孕妇要补身子,但也不宜吃的太多,素日也要多走动走动,不然到时候胎儿太大,生产可要吃苦头。”
凤姐听了浑不在意,摆手道:“放心罢,我都有节制,况且还有太医定期请脉呢。”
李纨微微蹙眉,不是她不相信太医的医术,而是这个时代的检医疗实在太过落后,妇人生产可谓是过鬼门关,实在不由得她不担心,只是如今凤姐满心欢喜,根本听不进别的话,看来只能私下提醒平儿多注意一二了。
闲话了一回,李纨忽想起一事来,对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带着众人下去了。
凤姐见状心下疑惑,笑道:“这是做什么?有什么机密大事要告诉我不成?“
李纨正色道:“正是有一件要紧事与你商议。”
凤姐见她如此郑重,也敛了笑意,听她细说。
李纨道:“前儿我同三妹妹清理账本,发现咱们家每年都会拨一笔银子去金陵,数目还一年比一年多,不知是什么缘故?”
凤姐听了叹了口气道:“那笔银子原是给咱们祖茔四时祭祀并族中子弟私塾的使费用的,还有接济族里的一些老弱病残、家境贫寒之人。
咱们贾家两房虽在都中,金陵原籍却还有十几房族人,这些年族里人口越来越多,花费便也越来越大,不独咱们家,东府每年也一样要拨银子过去,数目比咱们只多不少。”
李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缘故,只是常言道升米恩斗米仇,这样下去只会滋生他们的懒惰之心,并非良策,不禁蹙眉道:“族里人口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
凤姐闻言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这是祖宗手里的旧规矩,自老国公爷在时便是如此,咱们又如何能废除?况且金陵族中好几房的太爷都尚在,比老太太还高了一辈,咱们做晚辈的也开不了这个口,这几年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我也是拆东墙补西墙,俭省着才熬了过来。”
李纨低头沉思了半日,忽想起原著中秦可卿的主意来,道:“我看不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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