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幻象迷雾
我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地走入了酒店。
几乎是他刚刚踏入主厅的一瞬间,迎面就迎来了数位带着衣着精致到每一根发丝都好像经过精心打理的女伴或者男伴的人士前来嘘寒问暖。
虽然这会我衣着并不算正式,但也没有什么狗血的打脸剧情……至少面上没有,日本在这方面的风俗就是当面至少要礼仪得体,至于背后嘛……反正不关我事。
真要说的话,别看他们背后基本都有骂过太宰治恶魔,现在不还是客客气气的?有求于人罢了。
“呀,今天我只是负责引荐而已。”太宰治一改刚刚对着我时的惜字如金,转而在唇角挂上了我再熟悉不过的礼节性笑意,那只裸露在外的鸢色眼眸中却始终黯淡无光,就连仿佛自天穹垂落而下的璀璨水晶灯都无法点亮他眼里的黑暗分毫。
与此刻相比,我莫名觉得或许还是他刚刚绷着脸不想理我的样子更顺眼一些,至少从那时的他身上,我多少还是能品出些青少年人独有的青涩韵味,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更何况,这样的青涩羞恼早已是我在现在的太宰身上完全无法得见的事物,或者说,我极少见到他露出那么鲜活的个性时的模样。
毕竟对太宰而言,那也不是他最初的少年时光了呀。
……
敏锐的感官在此刻显得无比难捱了起来。
果然,他还是该找个由头把这个大麻烦推掉吧?
就他所查到的对方的背景来看,如果是在他没有注意到那通电话的时刻,那他恐怕会压根意识不到有任何不妥……因为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动手的话,他想必就会按照这个方式安排……别无二致。
只不过对方处理细节的手法还要比他一时之间能考虑到的还要更周全一些——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这算是什么?难不成是在借着他缅怀另一个‘自己’吗?
好恶心、好恶心,想一想就反胃的要命。
太宰治自顾自地在自己的心绪里重复咬着类似的字节,就好像只要他说的足够笃定,他就真的可以欺骗过自己的内心。
只不过在他自我怀疑的当口,把他带入这样的怪圈的罪魁祸首却神态自若地应付着被他硬塞过去的洽谈对象。
明明衣着打扮都与现场格格不入,对方身上却始终染着成竹在胸的自信,甚至在短暂的试探过后,那双明亮的双眸中的神色更显笃定了少许。
她略微抬起纤细到看似不堪一折的手腕,将及肩的黑发别到耳后,逐字逐句地应付着对方的提问,并且不动声色地尝试着夺过谈话的主动权。
虽然还有一些生涩的痕迹,但对方显然在逐渐熟练类似的节奏。
但是这无疑只能令太宰治更加不爽了起来……搞什么,这种仿佛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教导过的学生的模样,这是在挑衅他么?
只是还没等他不满多久,对方在初步接过话语的主导权后就突然转变了秉持着的战略,带上了强烈的个人色彩,“抱歉,我果然还是不太善于言辞?如果继续再这样浪费您的时间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原本始终隔着一层水幕般影影绰绰的攻击性瞬间被摆到了台前。
就像是习惯于在幕后掌握着一切的人突然选择卸下了那层幕布,自己亲自将阴谋扭转为了阳谋。
一气呵成,毫无半点犹疑。
……搞什么,这不是很强势的类型吗?
比起黑手党一般的夜行生物,更像是会在灼阳之下直扑猎物要害的鹰隼……怎么想都与他这样的人完全格格不入啊。
他居然会——不,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太宰治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原地,反正他此刻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做过了,至少在近期内拿来搪塞森鸥外那边都已足够,他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但当他真正想要迈开步伐的同时,不远处其他组织的人又开始上前寒暄。
都是些他平日里都懒得正眼看待一下的小组织罢了……不过有时候……稍微搭理搭理也无妨,说不定可以拿来让森先生困扰一段时间?这么一想也还是挺有趣的嘛。
在兀自用这样苍白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后,他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疏离神态,不疾不徐地接过了一杯服务员递过来的香槟,一心二用地处理着眼前的事物。
只不过就在对方拿来她索要的藏品名单与照片后,太宰治眸色微微闪烁了片刻。
显然有些人不太愿意让她就这么轻易掌握话语权……这可不只是说话次序先后的问题,在这样大宗的交易上,一个气短区别的金额可是会很惊人的?
哪怕是这样的大型组织,隔着一片汪洋大海,也的确无法轻易使‘地头蛇’松口哦?
在夏绮的视线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其中一位聚会者对着自己的女伴打了个手势。
虽然对方显然也不太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寄人篱下者可没有说不的权力。
很快,对方就状似无意道,“不过,您今天的穿着是否不太正式呀?不过您肯定不像我们,大组织果然……”
太宰治原本都做好了她会望向自己试图得到一点解释以便解围的准备,但是她没有……她甚至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哪怕是在刻意被为难的情况下都没有想要向……‘自己’求援的意思啊。
好逊,那个太宰——不,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穿着能让诸位松口一些的话。”她平静而自若道,“那哪怕是让我穿着中世纪的裙撑来我都会照做的。”
“当然,前提是,如果这场谈判对我而言是必须不可的话……”她挑了挑眉,并没有接下去,只是握着名录的手微微向下放了一些弧度。
周围的人脸色不变,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态度更加谦逊了少许。
但她并没有就此揭过,而是似笑非笑地转头望向了示意女伴出头的那位男士,语调婉转而轻柔,此刻她一字一句的咬字都像极了另一个‘太宰治’,收放自如到了惊人的地步。
“我虽然初来乍到,不过却听闻了不少有趣的传言?比如说……那会您做了些什么,需要我提醒您一下吗?”她缓缓地自舌尖吐出了一个日期。
对方的脸色立刻煞白了起来,眼神下意识地直往太宰治这里飘。
反倒是她这时好像才意识到太宰治还在这里似的,同样抬眸望向了他,与他的视线交汇到了一道。
眉眼柔和,精致如画。
第95章
说到商业商谈,那就不得不提提太宰给我安排的背景了。
这家伙不止是扒人老底在行,背景造假更是信手拈来,当我看到他最后拿来给我的详细背景说明时,我简直惊为天人。
有详有略,还特么的内有隐情,一环套一环。
我当时就被他给整蒙了,“你干嘛没事搞这么复杂?”
他用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无辜地注视了我一会,想了想,“因为人们总是会更相信他们经过努力后才得到的信息?”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黑手党……”
“哎?多一手准备总比没有准备要好。”太宰略显忧愁地叹了口气,停顿了片刻后,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道,“而且,毕竟是有异能的世界,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教你怎么雇佣异能者?”
“我雇佣异能者能干啥。”我无语道,“你们那就没几个是正经异能者吧,你要是有办法能说服中原中也带我去玩蹦极那我——”
“绝对不行!”结果这货直接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一样跳了起来,“那种野蛮又粗暴小矮子一定会伤到你的!”
虽然我真的很想试一试啦,但为了避免这家伙彻底炸毛,我还是瞬间体贴地切换了话题,“那为什么要把我写进A国的组织?没事切个国籍很麻烦啊。”
反正真过去了这家伙也管不到我!那还不是各凭手段?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想法,心不甘情不愿地叹了口气,“因为横滨是租界哦?菲茨杰拉德之所以能那么目中无人,很大程度也是基于这个原因……而且,新兴的组织更合理?”
“想要借着各类藏品跻身老牌贵族,还能顺带着把手上来路不明的钱挥霍掉的new money……不得不说,很典型,非常合理,但是,稍微有一个小问题。”我念到这里时,猛地额角青筋一跳,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还有真假千金环节,什么真千金自小被丢在种花家老家,自小凄风苦雨,半年前才刚刚龙王归位——不要狡辩,虽然你用了相当文艺的修辞手法,但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因为……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并不在乎,但是,这样你哪怕行事再随心所欲,别人都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你?”他小声道,“我希望,至少这趟旅程对你而言不止是‘不得不去’的任务……而是一场异世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结果还没等我感动起来,太宰就迅速补上了一句,“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样比较有趣吧?那些家伙也就只有被玩一玩的价值了,如果能让你高兴的话哪怕帮你把横滨弄到手也不是没有办法?当成是游戏也无妨,我会让他们认清自己不过是供玩家取乐的NPC的事实的。”
“你在说什么呢?!”
总之,在他这番安排之下,反正我是没什么脾气了,要知道甚至就连跟不同组织交谈时可以参考的谈判稿他都打好了格式给我……太贴心了,真的太贴心了,上一次被照顾的这么周到的时候应该还是我小学时的春游吧?!所以我在他眼里就是小学生的水平是吗?!
虽然他很少会直接地展示出盛气凌人的模样,但这家伙的傲慢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自他的行事风格中隐约浮现……
不过,学他说话真的好麻烦哦!那种老牌英伦贵族的调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堪称滴水不漏的典范,唯一的缺点就是又臭又长就是迟迟不肯切入正题,还要不动声色的打机锋加上互相试探……他倒是不嫌浪费时间,我很嫌!
反正我也没打算长留在这里,可持续发展和利益最大化什么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借着港口Mafia的名头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潘多拉才是正解,虚与委蛇什么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我还没毕业还想保留一点象牙塔里的纯真!
更何况他也说了我可以随意一点,按我喜欢的方式来……毕竟我既是他们的甲方,又有他们的把柄在,一点地头蛇的小聪明可无法帮他们翻过身来。
不过硬要说的话,也可以算是提前吸取一点经验了?社会实践了属于是。
但是这个社会实践不能拿来混作业啊!不能拿来混作业的社会实践是失败的社会实践,大失败!
也因此,在稍微有些不耐烦了之后,我就直接按我最喜欢的谈话模式单刀直入了。
对方的心虚倒是丝毫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令我有些惊讶的是,太宰治居然没走?
那个、看这个反应,他应该是没听见吧?
我在近乎下意识地对着他勾了勾唇后,瞬间又回忆起了刚刚的尴尬境地,一时之间只想去找根柱子撞上去,最好把自己撞到失忆!
他迎着我的视线顿住了片刻,毫无波澜地扭过了头去,继续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的人对他的奉承。
就在这会,被我吓了一跳的人也多少反应了过来,立刻换上了一副殷勤的态度,拿出了原本藏了一手的珍宝名录。
我其实本来就没抱着潘多拉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念头而来,因此浏览的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当然,为了取信港口Mafia,我多少也得挑个一两件,权做是敲门砖了。
只是当我随手翻过一页图册之时,我的视线倏地落在了某颗宝石之上。
这倒并不是因为我真的上来就中了大奖,只是……好像啊。
似乎是见到我的视线在这一页上停驻了片刻,对方立刻忙不迭地介绍了起来,“这颗黄宝石……”
我倒是没怎么在意这颗宝石的背景故事,不如说,吸引我的只是它的色泽而已。
与其说是黄宝石,不如说照片中的它其实闪烁着一种偏深的金色,在展示灯之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就和太宰的眸色一样。
初看是锐利逼人的金,再仔细望去却能窥见少许剔透的、自宝石底部切面映射回来的明丽暖色。
只不过还没等我说些什么,已经有些忐忑不安的协商人又顺着我刚刚的视线看了在不远处的太宰治一眼,小声道,“您是对太宰大人有意吧?这样,我们稍后可以以您的名义把这颗宝石送到他的手上,算作是聊表我对刚才的冒犯的歉意,您意下如何?”
我:“???”
他这话一出,我本来想把这颗宝石买下来到时候送给我家那只太宰做纪念的心思都淡了!总觉得万一太宰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啊!
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后,我开口随便选了其他的两件藏品,让他们之后将实物带过来一观。
直到这会儿我身侧的人群才逐渐散去,终于给我留下了喘一口气的机会。
……果然还是好麻烦,如果太宰在这里的话——
我下意识地再度往太宰治的方向投去了一瞥,又猛地反应了过来,皱了皱眉。
虽然说有更便捷的方法的话,我肯定不会介意选择更方便的路径,但是……被养废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预兆……哪怕太宰可能本身并没有这个意思——不对,他明明一直就是这个意思!总之这个家伙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堪忧,而且压根就没有正确的是非观念,如果我被他影响到松口不再限制着他的话,那牢底坐穿简直指日可待!
可恶啊,黑之时代的太宰到底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啊?!以至于在种花家被熏陶了那么多年还是毫无悔改的迹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家伙真的是固执的无可救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