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当 第56章

作者:微云烟波 标签: 宫廷侯爵 洪荒 BG同人

  一听诸邑公主打算解决掉朱安世,风瑜就知道诸邑公主是什么想法了,朱安世如今其实也就是阳陵那边游侠中的小头目而已,还没到几年后那种声势,但是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几年后,刘彻亲自下令要将朱安世捉拿归案!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游侠都希望让朱安世做大哥的,这些游侠头子是有着很强的地域观念的,像是郭解,真要是跑到齐国刀间的地头上,未必能吃得开。当初郭解算是跟剧孟是一个时期的人物,但是实际上,这两人几乎就没照过面。所以说,一个地方的游侠头子,就相当于这个地区阴暗一面的无冕之王,就算是被官府抓住了把柄,也有一帮手下争着顶罪。所以,即便是官府,一般也拿这些游侠头子没有太好的办法。自从郭解因为得罪了一个县尉被报上了迁移茂陵的名单后,这些游侠头子对地方上的官员也谨慎了许多,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真要是逼着你放弃自己的基本盘迁移,那可是个极大的损失。不过,朱安世倒是不怕这个,他家本来就是从其他地方迁到阳陵的,阳陵与茂陵也没距离太远,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风瑜觉得诸邑公主根本就是进入了一个误区,什么叫做用官面上的力量会引起对方反诬,难不成你堂堂一个公主还要亲自去对付朱安世不成?对付朱安世这种人,实际上并不困难,只需要找个人,在刘彻那里敲敲边鼓,让他派出几个酷吏,将关中来个西汉版本的“严打”,朱安世十有**要倒霉。

  风瑜这般一想,便直接给诸邑公主出了个主意,说道:“姐姐你是想多了,这等游侠,难不成还得姐姐放下身段去托人不成?实际上,这些游侠能够横行无忌,背后多半有人庇护支持,若是姐姐不嫌麻烦,找到他们背后的支持者,递个话,对方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姐姐还觉得不放心,不如找御史上奏,只说如今关中游侠横行,多有不法之事,然后自然有人为姐姐分忧!”

  诸邑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风瑜,一时间觉得对方头上是脑袋,自个头上的就是草包,她当下起身,对着风瑜就是一礼:“多谢妹妹解惑!”

  风瑜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姐姐不必这般客气!”

  解决了心头大患,诸邑公主这才将心思放到了宴会上,风瑜这边找人将各种菊花修剪成不同的模样,争奇斗艳,将庄子点缀得生机勃勃,来客都可以选取一朵菊花,簪在发髻上或者是衣服上,宴席上许多食物也是以菊花烹饪或者是做成菊花的模样,颇为新奇。宴席上还有一些小游戏,投壶、射覆、猜枚等,另外还有酒令,虽说这时候还没那么多诗词,但是可以用《诗经》、《楚辞》中的词句行令,这年头,《诗经》算是必读的书籍之一,各家对于《诗经》的解读也分了很多学派,什么韩诗、毛诗、楚诗之类的,自从孔子搞了个什么微言大义之后,一大堆人在这些文字里头抠字眼。寻常贵族倒是对所谓的微言大义不感兴趣,但是,各种政治乃至社会活动都有着《诗经》的存在,所以,再不学无术的,也是知道不少篇章的。如今有了这么个有趣的活动,顿时一帮自觉自己还有些文采的贵族便玩了起来。另外,优胜者也有奖励,都是风瑜拿出来的好东西,而赴宴的人就算什么都没优胜,也可以在庄子里头挑选一盆喜欢的菊花带回去,有着这样的刺激,自然气氛就搞得挺热烈。

  陈阿娇也是凑趣,她被一帮贵妇还有女孩簇拥在一起,顺手就将风瑜之前打造的菊花模样的金钗,华胜之类的拿出来作为彩头,顿时,一帮贵女也卷了起来,便是那些贵妇也蠢蠢欲动起来,毕竟,只要是女人,谁不喜欢这些流光溢彩的首饰呢?陈阿娇这些年在圈子里非常受欢迎,就是因为她手松大方,反正每办一次宴会,都要拿出不少东西作为奖励,大家乐得讨她欢心。毕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很有钱,许多人其实都是打肿脸充胖子,陈阿娇却是真的有钱,风瑜这些年来搞出的那些东西,虽说大头都给少府赚去了,但是少府亏了谁也不敢亏了她啊,因此,少府但凡是从风瑜那里得了什么赚钱的玩意,都会给风瑜一笔分红,这般以来,风瑜手里的钱财自然是越来越多,几乎真的能给陈阿娇造个金屋了,所以,陈阿娇撒出去的这些,那简直是毛毛雨啦!

  诸邑公主看着陈阿娇母女的生活,也是极为羡慕,她虽说不缺钱,但是也没豪富到那个份上。诸邑公主不算讨刘彻和卫子夫喜欢,所以,每年能得到的赏赐其实并不多,她的收入主要是来源于汤沐邑的税收,另外就是自个置办的一些产业,这些能让她保持相应的生活质量,还能有一定的盈余,但是想要生活得更豪奢,却是不行!毕竟,她又不是一个人,下面还有儿女呢,等她死后,汤沐邑可不会直接分给几个儿女。隆虑公主能给儿子弄个封君的册封,那是因为刘彻对隆虑公主心中有愧,但是刘彻对她这个女儿可未必有这样的心意。公孙严这个封君的爵位本来也是白捡的,但是这等爵位却不像是列侯,是不能世袭的,如此,几个儿女要么就是能够得到刘彻的喜爱和看重,要么就得自己能干,否则的话,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问题是,刘彻那等喜怒无常又极为薄情的性子,诸邑公主还真不放心让自家儿女跟刘彻有多少亲近,至于说让儿女发奋能干,呵呵,这种事情真的是要看天分的,反正诸邑公主几个儿女,都只是中人之姿。

  而且,因为那悬在头顶的利剑,想到上辈子几个儿女因为那件事被牵连,这辈子对于如今几个孩子,诸邑公主就比较宽容,甚至比较宠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

  如今瞧见陈阿娇母女的作派,她倒是不觉得这些钱财是刘彻所赐,毕竟,刘彻真要是时常赏赐,定然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另外,大家也都知道,洛邑公主素来经营有道,要不是她性子散漫,又有着公主的身份,那么数年就能成为有数的豪商巨贾,可惜的是,洛邑公主从来只跟少府合作,许多人想要跟洛邑公主搭上关系,都是徒呼奈何。

  “朱安世?阳陵游侠?”刘彻有些奇怪,“诸邑那孩子怎么会跟这等人扯上关系?”

  下面的绣衣使者也是默然,毕竟,他们也没查出来诸邑公主什么时候跟游侠有什么交集,刘彻并没有深究,只是轻笑一声:“看样子,那朱安世得罪诸邑得罪得不轻,要不然,她怎么会跟阿姝低头?不过,这等游侠,素来仗着有点武力横行不法,也是该整顿整顿了!”

  阳陵是孝景皇帝的陵寝,这等人在阳陵那边胡作非为,岂不是影响了孝景皇帝的清静?刘彻素来对那些游侠殊无好感,准备这次一股脑儿全抓了,该杀的杀,其他的直接送去做苦役!

  刘彻既然起了这个心思,下头自然有人会体察圣意,因此,回头就有人在朝堂上表示,这几年关中地区,游侠横行不法,骚扰地方,已经成为地方大害,然后就开始弹劾廷尉失职。如今的廷尉是杜周,这位在张汤死后,就开始担任廷尉,一向沿袭了张汤的风格,素来极为严苛,如今居然被人弹劾失职,一边出面请罪,一边已经将那些游侠给安排上了。

  刘彻自然是将事情交给了廷尉负责,杜周回头就直接吩咐了下去,关中地区的廷尉立马就行动了起来,甚至直接动用了北军,近乎是大索关中。原本各地廷尉都会将那些游侠之类的人记录在案,如今直接按图索骥,将人一一锁拿,那些有门路的游侠自然想要跑路,可是,以前是朝廷没有动真格,如今连北军都用上了,盯上他们的人又是有名的酷吏杜周,哪里还能逃得掉,就算是他们背后的那些靠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廷尉对着干,毕竟,廷尉除了天子的话,那是有名的谁的话都不听,你敢去找廷尉说情,那么最可能的就是直接被廷尉一起抓进去。长安这些权贵,有几个真的清白呢,就算真的清白,但是张汤连“腹诽”的罪名都能发明出来,谁敢相信廷尉的节操。因此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恨不得抢在廷尉前头先灭口,免得这些游侠被抓进去之后,就将自己牵连进去了。

  朱安世作为被上头点了名的人物,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抓住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自认倒霉。这位表面上讲究所谓的兄弟义气,实际上颇有些枭雄心性,说白了,到了绝路的时候,那是要不惜一切拖人下水的。朱安世又不知道自己这次倒霉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是有御史上奏,说是如今游侠不法,他也只能是自认倒霉,毕竟,他连是哪个御史在朝堂上喷的游侠都不知道。因此,他干脆就将自己曾经打过交道的权贵都交代出来了。

  但是负责审问的人翻来覆去地问,因为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心性,所以也没提诸邑公主,但是最后发现,他跟诸邑公主没有丝毫地交集,这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刘彻也懒得去猜,直接将诸邑公主叫了过来:“你去找你妹妹,想要对付那个朱安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诸邑公主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很是镇定地说道:“女儿之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豚化作豺狼向我扑来,醒来找人询问,说是朱安世对女儿命中有所妨碍,一个不慎,女儿就要死于他手。要不然,女儿日子过得好好的,干什么没事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游侠麻烦!”

  诸邑公主这话说得有些不尽不实,但是刘彻居然还信了一部分,不过他觉得是有人与朱安世有仇,所以在给诸邑公主解梦的时候,就说对方是朱安世,毕竟,一个在阳陵厮混的游侠,怎么可能会跑来刺杀一个公主,除非是疯了!他顿时也懒得问到底是什么人给诸邑公主解梦了,这些游侠得罪得人多得很,寻常人想要报复,也唯有找这些权贵帮忙。

  “行了,你啊,白白比你妹妹多活了几年,居然只想到要用游戏刺杀,实在是……”刘彻说着就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诸邑公主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这会儿也轻松了不少:“女儿一向是个不成器的,父皇又不是不知道,的确不比妹妹聪颖!”

  诸邑公主早就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性子了,所以,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度过那次死劫,那么,她是不介意多说几句好话,低几次头的,何况,如今这位是自己的父亲,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人物,诸邑公主跟谁要强也不能跟他要强,何况,她对风瑜的确还是很佩服的,起码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想到从朝堂上着手。

  诸邑公主既然来见了刘彻,那么椒房殿那里就不得不去一次,哪怕私底下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但是明面上还得维持那段母慈女孝的关系。因此,诸邑公主在跟刘彻道别之后,便直接往椒房殿而去。

  卫子夫其实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跟诸邑公主有关,打击游侠的事情跟太子宫没太大关系,毕竟,刘据也觉得游侠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群体,但是,刘据却觉得廷尉打击面过广,量刑过重,原本如今天下就因为连年战争,以至于人口骤减,怎么能还随随便便就杀人呢?

  不过,卫子夫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她只觉得诸邑公主跟风瑜凑在一起,是背叛了自己,因此,等到诸邑公主一来,卫子夫就忍不住兴师问罪:“本宫还以为你出了未央宫就准备去长门宫呢,原来还知道长秋宫的门往哪开呢!”

  诸邑公主原本心情不错,还打算好好跟卫子夫说话,结果见到卫子夫这般,顿时也懒得装模作样了,她敷衍地行了一礼,然后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人家母女情深,互相扶持,女儿看着羡慕,那又如何?”

  卫子夫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眼巴巴地凑上去,却不想想看,若是废后怀了忌恨之心,到时候利用你来对付本宫,那你又能如何?”

  诸邑公主听到卫子夫这般言语,只想要笑出来,她之前过去的时候也担心陈阿娇刁难,哪知道陈阿娇看她跟看其他贵妇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而且看陈阿娇的模样,显然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不再介怀,结果受害者放开了,反倒是卫子夫这个既得利益者一直在耿耿于怀,诸邑公主一时间简直有些凌乱。人家陈阿娇对自己尚且和和气气,结果到了亲妈这里反而是呵斥怒骂,动辄得咎,诸邑公主愈发不满起来,她起身说道:“母后,你也将自己看得太高了,陈翁主若真的那般介怀,何必等到现在!”说着,她看着卫子夫,居然露出了怜悯之色:“母后,你真该什么时候去见一见陈翁主,陈翁主论起年龄,比母后你还要大好几岁呢,但是如今你们两个若是站在一起,只怕其他人只会觉得,你都要变成陈翁主的长辈了!”

  诸邑公主这话又刺激了卫子夫,当年她才是正经的以色侍人,硬是将陈阿娇逼得近乎无路可退,结果到了自个女儿嘴里,人家都已经不介怀了,那这么多年来,自己又是在干什么?

  卫子夫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愤懑,但是语气还是忍不住变得尖刻起来:“你得记着,你是我卫子夫的女儿!”

  诸邑公主这会儿心情好,居然没有跟卫子夫吵起来,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为什么闲着没事,要到你这边来被你责骂呢?母后,你的脾气从来只会对我们姐妹施加,对太子,甚至对于那些命妇,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就没见到你有得罪人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只能忍受吗?”

  这话却是戳到了卫子夫的痛处,卫子夫脸色一下子煞白,她看着女儿,整个人一时间都有些心虚,她用力咬着下唇,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却都是跟我作对,早知如此,当初生你们作甚?”

  诸邑公主这下忍不住了,她轻哼了一声,说道:“若是没有我们姐妹接连出生,那么,真的能轮得到母后你生下父皇长子吗?母后,你能有如今的地位不容易,如今舅舅不在了,我看太子未必指望得上,母后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说着,诸邑公主也懒得继续跟卫子夫吵嘴,她从席上起身,口中说道:“母后,女儿府里还有事,就不打扰母后了,女儿这就告退!”说着,又环顾了一下那些垂着头,噤若寒蝉地宫人,冷声说道:“皇后娘娘春秋已高,你们可得小心伺候着,要是皇后娘娘有了什么不好,那你们就掂量着点!”说着,诸邑公主抬头挺胸,几乎是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椒房殿,后面卫子夫却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以前的卫子夫,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她总是从容冷静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失去了这份从容冷静,很多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她对未来也愈发不确定起来。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下来,陆续经历了许多离别,她曾经最宠爱的长女,看着长大的外甥,还有一向在背后支撑自己的弟弟,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也让卫子夫越来越迷茫,唯有用皇后的身份来武装自己,可是,蓦然回首,身边的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卫子夫这般想着,原本挺得笔直的背也佝偻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厌倦了。

第117章 我给小猪当公主35

  刘据对两个姐姐都没什么感情,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相互的,这两位因为卫子夫的偏心,都对刘据敬而远之,刘据因此对两个姐姐也不怎么关心。但是在听说诸邑公主与洛邑公主走得近之后,他第一想法也是能不能将洛邑公主拉到自个这个阵营里来。可惜的是,他才叫人去了诸邑公主府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被诸邑公主给撵走了。

  诸邑公主丝毫不掩饰她对刘据的疏远,这也让许多人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贵族家中,兄弟之间也就罢了,哪怕是同母的兄弟,也是存在竞争关系的。但是,姐弟兄妹之间却很少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利益上的竞争关系,相反,女子出嫁之后,想要过得好一些,难免需要兄弟的支持。当然,在皇家,有个做皇帝的父亲就可以了,兄弟什么的没那么重要。但是,刘据是太子,按道理来说,姐妹们不应该争着向太子靠拢吗?结果呢,不说已经死了的当利公主,留下的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跟太子都没什么往来。这也是许多人背地里头对刘据有些微词的缘故,连自己的亲姐妹都不亲近你,说明你肯定有问题啊!

  当然,在这种事情上,卫子夫背了这个锅,因为私底下很多人都说,是皇后太过偏心太子,总是牺牲公主的婚姻还有其他利益,为太子谋利,如此,太子也就被迁怒了!这种解释大家都能接受,所以,刘据跟同母所出的两个姐姐一直显得很尴尬,刘据倒是曾经递过几次台阶,但是不管是诸邑公主还是阳石公主,都没有接受的意思,刘据也不觉得这两个实际上距离政治很遥远的姐姐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之后,就算是有什么往来,也充满着礼节性的敷衍。

  只是风瑜不一样,很多人都建议刘据要跟洛邑公主打好关系,毕竟别看洛邑公主只是一味享乐,但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刘彻那里保持着相当的影响力,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若是洛邑公主对他心存芥蒂,那么若是在关键时候说一句话,刘据只怕就要倒霉。但是,刘据倒是想要跟风瑜处好关系,但是他能做的,无非就是送礼,结果每次送过去都被客客气气送回来了,人家就不想跟你扯上关系。至于太子宫的各种活动,长门宫从来没有掺和的意思。虽说这么多年来,长门宫都没有在太子宫的任何事情上说哪怕半句坏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家心胸宽广,所谓九世之仇犹可复之,如今才多长时间,人家多半就等着什么时候自己倒霉了好落井下石呢!

  刘据一直等待着能与长门宫和解的契机,结果如今以为等到了,可惜诸邑公主并不配合。诸邑公主不打算害刘据,但是想要让她帮着刘据,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意识到,除非刘彻早死,否则的话,刘据几乎没可能笑到最后,就算他起兵造反,也是斗不过自家父皇的。所以,她只想自保,并不打算卷入其中。

  另外,让诸邑公主愈发焦虑的消息出现了,赵婕妤怀孕了,刘彻大喜,直接将她的宫殿命名为钩弋宫,然后,她也成为了所谓的钩弋夫人。一想到刘弗陵还没多大,钩弋夫人就各种造势,诸邑公主就紧张起来。

  同样焦虑的还有卫伉,他在乎的不是钩弋夫人,而是江充。江充原本叫做江齐,在赵国混得其实不错,他妹妹嫁给了赵太子刘丹,江充也因此得以成为赵王刘彭祖的座上宾客。原本若是一直这样,江充可能就老老实实在赵国谋个官职,靠着自己的妹妹过上没有多少权势,但是富贵的生活。但是刘丹在赵王宫与姐妹乃至赵王的妃嫔有染,被他妹妹发现,这等事情在大汉一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红线,甭管是什么人,在这种事情上乱了伦常,那就是死罪。因此,刘丹不仅杀了江充的妹妹,还一路追杀江充。江充仓惶逃入长安,立马就通过自己以前结下的人脉关系,上书举告了刘丹。

  就像是诸邑公主想要干掉朱安世一样,卫伉也想要干掉江充。但是即便卫伉继承了长平侯的爵位,也没法随意让人跑到赵国去杀人,尤其,江充自从妹妹嫁给了赵王太子之后,他们一家就搬到了赵国王宫附近,他自个大多数时间,也是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杀人谈何容易!

  江充这种小人,睚眦必报,偏偏他又很善于蛊惑人心,能够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他上辈子本来想要投靠刘据,但是刘据对他举告刘丹,以至于即便是刘彭祖各种求情,甚至以出钱出人攻打匈奴作为条件,最后也只是保下了刘丹的性命,刘据一向信奉,胳膊折了折在袖子里,家丑不可外扬,江充这样的人,自然不被刘据看在眼里。就算这个是为了报仇,但是江充到了长安之后,没多久就成了绣衣使者,为了扬名,就先拿御道做文章。御道按道理只有皇帝能走,但实际上事情真不是这么说的,平常这边也没人看守,为了方便,很多人都会从这里绕道,因此,江充拿着一帮贵族开刀,然后又将刘据当做了典型,刘据当时好言好语,结果江充不为所动。其实这种事情好办得很,换个影帝,立马去找刘彻请罪,弄上一出知错就改甚至是负荆请罪的把戏,再对江充各种礼贤下士,谦恭有礼,然后这不就是一场佳话?结果从那以后,刘据对江充就敬而远之了。后来江充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投靠之意,结果刘据这个棒槌居然拒绝了。

  刘据这个人一直没明白一个道理,政治这回事,就是将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你虽说是嫡长子,但是天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就该什么人都要用,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有小人的用法。没那个皇帝会只用什么正人君子,搞什么众正盈朝,真要有这种情况,哪怕只是吹嘘出来的,也说明朝廷已经腐烂到一定程度了。像是那些小人,哪怕是你先用他们做那些招人恨的事情,然后等到了一定的程度,直接杀了安抚人心呢!还在太子的位置上,皇帝身边的心腹重臣,甚至是近臣幸臣,你就算是看不上眼,也得笑脸迎人,这些人或许成事不足,但是坏事那是绰绰有余。江充也是一样,山不来就我,我难道不能找别的山头吗?所以,他果断靠上了钩弋夫人,然后,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等着什么时候给刘据致命一击。

  刘据觉得卫伉平庸,卫伉也觉得刘据这个太子做得太失败,除了谷梁还有一些外戚坚定地站在了他身后之外,他几乎就没太多支持者了。朝中九卿,地方上的两千石大员,还有地方上的诸侯王,没几个是真正站在刘据身后的。别的不说,过几年刘屈氂就会从涿郡太守变成左丞相,这位也是宗室出身,他是刘胜的儿子,就是刘备的先祖,这位生的儿子实在是太多,因此,就算是将自己的封地都瓜分了,都不够分的。刘屈氂不过是庶出,自然更分不到什么,最后只好自谋出路。他的确有些才干,虽说因为是宗室的缘故,起步还算高,但是能做到两千石,可见他的才干和手段。像是刘屈氂这样的宗室子弟其实也有不少,但是,刘据居然连这群人都没能拉拢到自个手下,因此,等到刘屈氂做丞相的时候,直接授命镇压刘据的叛乱,将刘据的党羽杀得干干净净。

  江充如今已经在长安展露头角,他这会儿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刘彻就喜欢用这种人,得罪的人多了,才会更加紧密地向着天子靠拢,才能更好地为他分忧。刘彻做得都这么明显了,偏偏刘据居然半点也没搞明白,还一直觉得自家父皇年纪大了,人也昏聩了,居然会任用这等小人。却没想想看,刘彻上位以来,朝堂上正儿八经的道德君子有几个,大概汲黯算一个,颜邑算一个,张汤清廉倒是挺清廉,但是能发明腹诽这个罪名的自然算不得什么君子。就算是卫青,也是有死心的,要不然,就公孙敖那样的,他能一次又一次提携?其他那些人,有毛病的多了去了,刘彻一辈子,光是酷吏就用过十几个,太史公司马迁给酷吏列传的时候,十个都是武帝时期的。刘据这么多年看着自家父亲的作风,居然半点都没开窍,也算得上是难得了!

  刘彻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才觉得刘据实在是不类己,这种人,以后当了皇帝,还不被下面玩得团团转啊!所以,就算是刘彻晚年建什么思子亭、望思台,实际上也未必就真的是后悔,更有可能就是一场政治作秀!当年巫蛊之案,牵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得安抚一下,本质上跟杀了江充和苏文这些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刘据跟刘彻之间政治路线相差实在是太多了,刘彻或许后悔逼死了刘据,绝不会后悔要废黜刘据。

  卫伉虽说不知道刘彻的想法,他并不是什么敏锐的人,但是,人只要多思多想,尤其,放在局外,慢慢复盘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事情,卫伉得出的结论就是,就算是没有江充,也会有李充、王充之类的,反正,只要刘彻对身边的人稍微表露出一点对太子的不满,那么,定然有人会愿意为刘彻分忧,顺便争取个从龙之功出来。

  不过,虽说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对于江充,卫伉依旧非常痛恨,麻蛋,就算是有巫蛊之事,当年老子都被贬为城旦了,他们就算真的要阴谋害天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自己当时甚至都不在长安!自己才叫冤枉啊!结果呢,就因为江充这些人负责这事,将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也给杀了,连带倒霉的还有自个弟弟卫不疑,也就是卫登逃过了一劫!

  只是,想要对付江充的人多了,但是如今这个情况,江充不惦记着别人给自个的头上再增加一点圣眷就算是好事了,你去惦记他,被知道了,就等着绣衣卫天天盯着你找茬!

  卫伉自从继承了卫青的爵位之后,本来想要带着卫不疑直接回封地,但是之前找平阳公主安排的太仆的差事却没法辞,而且,上辈子卫不疑可是就在长平,不照样被一帮如狼似虎的绣衣卫给抓回了长安,所以,想躲是躲不了的,真要是想要找你的麻烦,你除非能跑出大汉的领土,否则的话,你还真拿这些人没办法。而且,就算是跑出去了,除了匈奴,其他那些小国哪个不是畏惧大汉如虎,大汉随便一句话,他们只怕立马能将你砍成几段,将你的脑袋送回去。所以,卫伉觉得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确保即便太子倒霉,也不能倒霉在江充还有其他那些会大肆株连的人手里。

  另外就是,得找一个在关键时刻能帮自己说话的靠山,平阳长公主是指望不上的,虽说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对平阳公主极为敬重,除了不住在一起,将她当亲娘一样孝顺,但是架不住这位不够长寿啊,平阳长公主身体也已经不成了,上辈子卫伉被贬为城旦的时候,平阳公主就已经去世了,要不然说不得还能帮他说几句话。

  至于长门宫的关系,卫伉是真没这个心,说白了,长门宫或许会不计较当年的恩怨,但是让他们以德报怨,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多大脸啊,想那样的好事!但是想要找其他人,也未必能行,卫伉虽说不知道巫蛊之乱到底牵连了多少人,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谁敢掺和进去啊,不怕被人当做是同党?卫伉盘算了一下如今可能帮得上自己的人,最终发现,似乎最好的人选居然是霍光。霍光这个人一向滑不留手,他在刘彻那里一直很有面子,而且他从不犯错,即便是江充,也没能从霍光身上找到半点错处。刘彻对霍光一直非常信任,再有就是,霍光就算沾了个霍字,但是谁都知道,他跟卫家不是一伙的。所以,当年巫蛊之乱,不知道多少人栽了跟头,但是霍光反而更进一步,在刘彻那里更受信任了。

  但是再仔细想想,霍光如今这个样子势头正好,他疯了才会跟卫家人扯上关系,所以,自己上门也只能是自取其辱,难不成自己也该找个皇子投资,如此才能真正跟刘据划清界限?只是问题是,找谁呢?

  知道未来风波的几个人都在暗自发愁,长门宫这边,陈阿娇却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心,所以,甭管外头怎么回事,就算是江充,没事也不会拿长门宫做筏子,所以,她这边日子过得很舒坦。她这边,无论是窦太后还是窦太主,都很长寿,陈阿娇身上自然也有长寿基因,风瑜瞧着陈阿娇的身体,说不得这辈子她还能熬死刘彻。为了能让陈阿娇真的走在刘彻后头,风瑜真的是下了大功夫。想要长寿,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态,像是陈阿娇如今这样就很好,没心没肺!

  陈阿娇的确心态很好,死过一次的人了,看得很开,别的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整天想着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但是对于陈阿娇来说,女儿在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做公主的,就算是成婚了,守寡的也有不少,也没见谁到了晚年就过不下去了,甚至,若是风瑜看中哪个美少年,陈阿娇也不介意风瑜跟人家春风一度,借个种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真要是喜欢小孩子,她透个风出去,下一次宴会,保证一个个都带上自家的小辈过来奉承,别人家的孩子,那点东西,夸奖几句,就能随便逗弄,也不用考虑其他事情,岂不是好?

  所以,陈阿娇真的是没有半点烦心事,或者说,那些烦心事都不会传到陈阿娇的耳朵里头,主要是刘彻,他也担心陈阿娇如同窦太主当年一样,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事情都敢应承,因此,他其实刻意过滤掉了一部分能与长门宫有所往来的人。另外,陈阿娇自个也懒得理会这些事情,她跟陈家如今也没什么往来,陈家除了一个昭平君因为尚了夷安公主还留在长安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回了老家,对于昭平君,陈阿娇可以说都没见过,所以,当初昭平君喝醉了酒,杀了夷安公主的傅母,酒醒之后想要托人求到陈阿娇这里,结果根本没见到陈阿娇,就被之前得罪的人将消息截了下来,等到陈阿娇再次听到昭平君消息的时候,昭平君已经被处死了。

  老实说,刘彻在这事上干得很不厚道,汉家是有以金抵罪的律法的,当初隆虑公主临死就给刘彻交了抵罪的金子,而昭平君也不能算是故意杀人,是醉后失手,就算真的让人去判,也是可轻可重的。结果昭平君之前太骄横,得罪得人也多,许多大臣就坚持要让他以死抵罪,毕竟,这条律法是当年刘邦入关中的时候定下来的,也就是所谓的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算是汉家的所谓祖宗家法了,真要是在这上头死抠字眼,那昭平君还真是死罪。最后,刘彻也得顾虑百官的意见,只能杀了这个外甥兼女婿。陈阿娇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能是将东方朔等大臣大骂了一通,朝中那些犯了死罪的大臣不知道多少都能用金抵罪,结果轮到自家侄子,一个个倒是不提这话了,无非就是昭平君只是个纨绔子弟,所以当软柿子捏而已。

  没了昭平君,陈阿娇除了风瑜之外,也就没什么血亲在长安,不过,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她当初被废,一开始的时候,亲妈都只敢遮遮掩掩叫人送点钱财进来,等到自家女儿得了刘彻的喜欢,顿时长门宫虽说不至于门庭若市,但是愿意跟她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可惜的是,陈阿娇也不稀罕了。

  陈阿娇如今除了好热闹之外,就是好八卦,最喜欢盯着的就是宫里的消息。郑夫人硬抗了几年,但是次子还是被封王就藩,这让她比较郁闷,但是也让她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对付钩弋夫人身上。

  钩弋夫人前些日子查出有孕,正常情况下,说有孕,最多也就是三个月左右,毕竟,过了三个月就差不多显怀了,而且孕期早期,许多人都有非常明显的妊娠反应,所以,这根本就是遮掩不住的。结果钩弋夫人这边查出怀孕就是五个多月了,郑夫人顿时就想到刘弗陵说是怀胎十四个月而生,她以前也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但是自己进了宫廷之后,就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钩弋夫人跟太医勾结,才有这样的情况,郑夫人琢磨了一番,决定要想办法拆穿这件事。

  只是怀胎几个月的事情,这很多时候也只能凭着太医一张嘴,一般人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要说跟我怀孕的时候不一样,那么,人家到时候多半就要说,人家怀的是圣贤,你怀的不过就是寻常人而已。所以,郑夫人一开始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应该怎么拆穿,总不能自己将跟钩弋夫人勾结的太医抓住严刑拷打,到时候对方一反口,岂不是自己屈打成招。

  因此,郑夫人思来想去,只能先叫人盯着钩弋宫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钩弋夫人这一胎是许多人的期望,当年钩弋夫人幼年的时候,就有方士说她贵不可言,会生出天子什么的,所以她父亲才大费周章,勾结了当地的官员还有那些方士,搞出了那一出,如今钩弋夫人怀上了,大家就觉得这一胎就是之前方士所说的天子,因此,钩弋夫人对这个孩子紧张得很,在知道有孕之后,就各种谨慎,根本不敢留任何漏洞。

  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终究还是叫郑夫人抓住了机会。

第118章 我给小猪当公主36

  刘彻虽说不怎么关心女人怀孕的事情,但是五六个月的时间,肯定已经显怀了,而如果只有两三个月,其实真的表面上不怎么看得出来。虽说怀孕之后穿得宽松,但是,这年头不管是襦裙还是深衣,都是会显露腰身的,深衣会有系在外面的腰带,而襦裙,这年头上襦本来就比较短,裙子就会直接系在腰部以上,如此,如果小腹突出,看起来就会很明显。

  郑夫人的人发现了钩弋夫人小腹突出比较明显,她一琢磨,就觉得钩弋夫人应该是在小腹填充了什么东西,她琢磨了一番,便打算找个机会,让钩弋夫人的假肚子暴露出来,回头只说因为钩弋夫人怀了近半年,却从来没有过特殊的反应,所以她怀疑钩弋夫人是假孕,意图混淆天家血脉。

  钩弋夫人虽然非常小心,但是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宫殿里面,总是需要出来走动一下的,当然,除非必要,她并不会离开钩弋宫的氛围。这年头的宫殿使用的是夯土建筑,都很高大,占地面积也比较夸张,宫室之间一般通过复道相连。

  钩弋夫人这会儿就在复道上散步,走了一会儿之后,正打算休息一下,身边伺候的人立马有条不紊地给钩弋夫人准备矮榻,牙席,又从食盒里头取出水饮点心水果,然后,就在钩弋夫人刚刚做好,打算喝一杯蜜水的时候,一个宫女用竹刀剖开一枚甜瓜,取出甜瓜中的瓜籽,又削去瓜皮,将瓜瓤切成小块,摆在捧到钩弋夫人面前。钩弋夫人抬了抬下巴,另一个宫女就拿了银叉叉起甜瓜,准备送到钩弋夫人嘴边,然后,那捧着甜瓜的宫女手忽然一抖,手里的漆盘就被打翻了,上面的甜瓜就掉到了钩弋夫人身上,然后,那宫女惊恐地丢下漆盘,就伸手要去将她身上的甜瓜拿走,口中连声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这一番实在是太过突然,钩弋夫人压根还没来得及反应,然后就发现那个宫女收拾甜瓜的时候,居然一伸手,隔着裙子扯松了她肚子上用来固定丝绵垫子的丝带。也怪钩弋夫人自己,原本这年头大家都是跪坐,但是跪坐是真的很吃力,所以,很多人在下人面前,一般不会保持这样的坐姿,尤其,钩弋夫人是真的怀孕了,所以,她出门带着的不是寻常的坐具,还是矮榻,那么,她这会儿就是双腿微弯直接坐在矮榻上,因此,这会儿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她鼓起的腹部居然出现了明显的塌陷,然后,钩弋夫人稍微动了一下,一个用丝绵制作大概厚三指的软垫就从她裙子下面掉了下来。

  在皇宫里面,只要有心,那么是不会有什么秘密的,钩弋夫人虽说在宫里也经营了好几年,但是,在发现她居然搞这一套之后,即便是之前忠心的那些宫人也都生出了异心,毕竟,真要是回头闹出什么混淆血脉的事情,到时候她们这些人也免不了一死。因此,钩弋夫人欺君假孕的事情很快传得沸沸扬扬,一帮宫人要不是不能随便离开,恨不得争先恐后去告密。毕竟,汉律如今可不推崇什么“亲亲相隐”,身边有人犯法,你要是不出首,那就将你算作同党。虽说钩弋夫人能这般,自然有人帮着遮掩,可是那得是心腹中的心腹,得得了足够的好处才行,这等有可能要族诛的罪过,他们这些连俸禄都没有的宫人可没这个本事扛。

  刘彻虽说知道宫里的后妃多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却没想到有人真敢玩这么一出。怎么当初陈阿娇怀孕的时候,他担心有人偷龙转凤,结果在其他人身上,他倒是一直自信非常,结果居然被个小女人给玩了一把。刘彻这个人素来自负傲慢,这会儿简直是勃然大怒,要不是之后又找了几个太医,都确定钩弋夫人其实是真怀孕,但只是怀了两个月左右,而不是所谓的近六个月,他能直接赐死钩弋夫人。

  饶是如此,刘彻也没轻饶了钩弋夫人,不,现在这位不能叫做钩弋夫人了,她直接从仅在皇后之下的夫人,变成了已经算得上是宫妃底层的少试,要不是钩弋夫人有孕,只怕能直接打入永巷。而凡是与此事有牵连的人刘彻都没放过。钩弋夫人的父亲原本因为钩弋夫人的缘故,已经在少府有了一个不低的职位,为此能给钩弋夫人行不少方便。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找到了常给钩弋夫人看诊的太医的把柄,威逼利诱让那个太医上了这条船,给怀胎两月不到的钩弋夫人来了个怀孕近六个月的诊断。这一次,钩弋夫人,不,现在应该叫做赵少使了,赵少使的父亲直接被腰斩,至于那个成了他们同伙的太医也被斩首,其他那些人,大多数也被处死。钩弋宫中那些宫人,大部分也没能逃出性命,毕竟,你们伺候了这么长时间,夫人到底又没有怀孕,难道不知道吗?剩下的那些也被打入永巷,再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曾经炙手可热的钩弋夫人就这样落幕了,之后,即便她生下皇子,最终只怕也就是如同孝景皇帝那些不得宠的皇子一样,分个穷乡僻壤做诸侯王,甚至,没有父母的庇护,他很可能都活不到被封为诸侯王的时候。

  至于钩弋夫人为何会落到这一步,绝大多数人都怀疑是卫子夫的手段,毕竟除了作为皇后的卫子夫,有几个人能随意驱使一个宫女冒着死亡的风险来揭穿钩弋夫人的图谋呢?这事传出来之后,那个揭穿了此事的宫女就吞金自尽,然后线索就断掉了。那个宫女从小就进了宫,在外头也没什么依靠,能拿捏得住她,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事一出,原本那些对卫子夫有些轻视的人一下子都再次加大了对卫子夫的重视,但是卫子夫也很懵逼。实际上,她真的从来不会插手宫中妃嫔的生育情况,在她看来,刘彻都这个年纪了,真正能跟刘据竞争的应该是年长的几个诸侯王,而不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娃娃,所以,即便钩弋夫人之前一度在宫中夺了她的声势,她也没有对钩弋夫人下手的意思。卫子夫这个人真要说起来,真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她出身不高,因此,做事的时候虽说不至于畏首畏尾,但是,却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你真要是暗中行什么鬼祟之事,不被发现还好,真要是被发现了,那么,等待你的绝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所以,卫子夫这么多年来,小心思的确有很多,但是出格的事情从来不做,另外,对外也表现得非常宽容贤淑,不过这种名声,其实没多大用处,陈阿娇做皇后,可以跟刘彻对着干,而卫子夫做皇后,最多就是刘彻杀人,她赏赐点财物给人家遗孤,虽说这也算是恩德,但是,这其实也就是聊胜于无而已。能被刘彻杀的人,有几个真的是没根没底的?起码家财不会太缺。除了个张汤,但是张汤是真的跟卫家没什么往来,这位就是个孤臣,除了刘彻,他谁也不认,自然不会跟卫家搭上关系。张汤被杀,卫子夫倒是想要给张汤的遗孀送去一些财物,但是对方根本没收。毕竟,张汤一辈子清名,就是留给他儿子张安世最好的政治遗产,不能就因为缺这点钱,然后就将儿子的前程搭进去。

  所以,卫子夫这么多年来,看似施恩不少,实际上真到了关键时刻,能派的上用场的又有几个呢?

  像是这次的事情,许多人都觉得是卫子夫心机深沉,卫子夫却也在暗自思忖,到底是什么人来了这么一出。她首先怀疑的自然是宫里那些妃嫔,自然,郑夫人是首当其冲。只是,她暗中追查了很久,也没发现郑夫人动手的痕迹。要知道,郑夫人自从次子也就藩之后,就开始深居简出起来,俨然如同宫里的透明人一样,钩弋宫那个宫女,怎么扯,也跟郑夫人扯不上干系。至于说郑夫人就是为了给自家儿子铺路,这个时候,谁能想得到最后的赢家会是钩弋夫人呢?就算是重活了一世的诸邑公主和卫伉,也不敢相信刘彻最后选择了一个垂髫小儿继承了皇位。所以,卫子夫觉得,郑夫人就算是真的有心,对付也该是那几个已经就藩的诸侯王,甚至是太子宫,而不是一个还不知道生下来是男是女的胎儿。但是要说是其他人,却也说不定,钩弋夫人进宫之后,就将原本一些受宠妃嫔的宠爱都夺走了,得罪的人也不少,说不定就有谁一直隐忍,结果在这个时候生出了报复之心呢?

  当然,郑夫人的嫌疑也不能直接排除,卫子夫一开始还没搞明白,为什么钩弋夫人明明刚刚有孕,就假作怀孕近半年,但是后来却是听身边的人说起,上古时候,帝尧就是怀胎十四月而生,也就是说,钩弋夫人赌了一把,在不知道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男是女的时候,就赌这个孩子是皇子,到时候生有异象,自然会引起刘彻的重视。若是郑夫人也明白这个意思,那么说不定就是郑夫人下的手。

  卫子夫就算是心中怀疑,但是在外头人都怀疑她的情况下,她就算知道是谁,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外人只会怀疑你贼喊捉贼,给自己找个替罪羊。

  实际上,即便是刘彻,也很怀疑卫子夫,不过,既然先是钩弋夫人造假,就算是卫子夫拆穿了,也没伤害到钩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刘彻自然也就不追究了。比起被人愚弄,这点女人之间的争斗,刘彻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你说这事是卫子夫做的吗?”得了一个新的八卦,陈阿娇那叫一个兴致勃勃,她拿着一只镶嵌着珍珠宝石的檀木如意一边把玩,一边问道。

  “应该是郑夫人!”风瑜剥着坚果说道,自从大汉与西域互通之后,尤其是张骞带回了不少西域特色的植物,给大汉人的餐桌带来了不少亮色,比起其他人,风瑜其实对西域的植物知道得更多,因此,在跟少府提了几次之后,更多的作物被引进过来,比如说棉花,虽说还是短绒棉,但是,总比木棉来得强。另外,地中海地区的麦子产量也更高一些,还有各种香料也都是好东西,如今大汉地域比较广,关中这边没法种植的东西,河套那边不是种不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坚果呢!像是核桃还有阿月浑子,那可都是好东西。因此,如今风瑜这边,零食的种类也愈发丰富起来,陈阿娇喜欢吃现成的,但是风瑜却比较喜欢自己动手,要不然吃起来就少了几分滋味。

  陈阿娇等着一边宫女剥好了一碟瓜子,这自然不是葵花籽,而是西瓜籽,这年头的西瓜并不甜,口感不如本土的甜瓜,也就是水分还行,瓜籽也多,风瑜吃过之后,对西瓜大失所望,不过,既然不能吃瓤,那就吃瓜籽。在炒菜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风瑜就先吃上了炒瓜子。陈阿娇就很喜欢吃瓜子,不过她觉得嗑瓜子有些不雅,因此,都是叫人直接剥壳,自己吃瓜子仁,抓了一把瓜子仁送到嘴里,陈阿娇咀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这才说道:“我也觉得是她,她知道的事情挺多,看样子,钩弋宫那位怀着的这一胎很不一般啊!”陈阿娇其实知道,刘彻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甚至她都知道是谁,因此,说一些私底下言语的时候,她都会避开那几个人,像是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就是大长秋当年给陈阿娇准备的,其中一个甚至天生就是个哑巴,这会儿给陈阿娇嗑瓜子的就是她。因此,陈阿娇说话也便没多少顾忌。

  风瑜也早就将身边的人筛选了一遍,她五感灵敏,又擅长微表情解读,也确定身边这些人不会对外面说什么,口中便说道:“谁知道呢,不过,之前父皇对钩弋夫人极为不同,也难怪郑夫人针对钩弋夫人!何况,钩弋夫人倒是也挺有想法,其他人最多说梦见了什么,反正是死无对证,结果,她直接想要怀个圣贤!”说着,风瑜忍不住撇了撇嘴,要不是有个郑夫人,钩弋夫人还成功了,简直离谱!

  陈阿娇并不知道后头的发展,无非就是看郑夫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位钩弋夫人是最后的胜利者,不过,陈阿娇也觉得郑夫人挺蠢的,刘彻真要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没有姓赵的,还有姓孙的,姓李的,她难道可以一个个都解决了不成?而且,就算是真的解决了钩弋夫人,其他那些诸侯王难道都是蠢的?她就觉得没了钩弋夫人生的儿子,就能轮到自个的孩子?郑夫人的孩子难道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郑夫人两个儿子就藩的时候年纪都不算大,这么大的孩子,到了封地上,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根本不好说。以前的时候,不管是刘旦还是刘胥,亦或是刘髆,当年在长安的时候,都是比较聪慧的,后来到了封地上,也多半还算贤明,但是时间长了呢?

  他们就藩的时候多半还是半大的少年,按照这个时候的说法,还是童子,这个年纪,你能指望他们心性早早就固定下来了?在长安的时候,需要考虑刘彻这个父皇的观感,但是到了封国,能够对他们施加影响的无非就是太傅和国相,但是这些人虽说肩负着监视诸侯王的责任,但是他们一般也不会没事找事,因为真要是诸侯往做出什么事,他们也是要背锅的。所以,只要诸侯王所做的一切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那么他们就算是荒唐一些,那也没人会管。甚至,也不能排除诸侯王跟太傅国相勾结起来的可能性。所以,一般的诸侯王到了封地上之后,如果没有足够的自我约束能力的话,那么,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他们作为封国的主人,虽说不至于能为所欲为,却也差不多了。这种没有明显约束的权力,有几个人能控制得住自己呢?那些幼年登基的皇帝,或许因为权臣外戚的压制还需要战战兢兢,但是这些诸侯王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背后还有朝廷托底,所以,久而久之,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可以说,霍去病当年借着战功要求诸皇子封王就藩的策略已经成功了,因为除了刘据留在长安,一直在不间断接触朝堂政事,即便政治立场有问题,但是他起码有着正常的政治思维,但是其他那些诸侯王,那真的不好说。治理诸侯国是国相的事情,他们能不添乱就不错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夫人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孩子就能保持还在长安时候的心性呢?

  陈阿娇能想到这一层,也是因为她这些年来接触的人还是事务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她明面上根本不关心这些,但是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甚至两次的宴会,当诸侯王朝觐的时候,还有诸侯王过来捧场,所以,她其实消息来源很广泛,那些贵妇有的时候虽说只是说了一些八卦消息,但是陈阿娇回来跟风瑜说一番之后,总能够分析出一些东西来,加上当年窦太后对她的教育,久而久之,她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政治素养,所以,在她眼里,如今宫里那几位,实在都不具备成为太后的实力。

  卫子夫嘛,勉强够格,那是因为刘据已经成年了,她以后只需要扮红脸就行,但是比较麻烦的是,刘据自己其实不怎么合格,他屁股完全坐歪了。从刘邦当皇帝开始,老刘家能够稳定基本盘,靠的就是打击豪强,扶持中小地主,最欣赏的模式就是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这样的经济模式,这就是所谓的有恒产者有恒心,用后世的说法,就是扶持中产,中产数量占据社会主流,那么,国家就能健康发展。陈阿娇随手暂时没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知道,刘据被谷梁培养得已经站在了地主豪强的立场,觉得应该与这个阶层共同治理天下,那普通的小民怎么办?没有朝廷的支持,他们哪玩得过那些地主豪强呢?

  所以,陈阿娇如今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真的挺为大汉的未来发愁,毕竟,现有的继承者不靠谱,而后备人选一个个似乎也不靠谱,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到后来,是钩弋夫人的儿子笑到最后了,因为已经定了型的其他皇子显然已经不足以托付社稷了,刘彻不得不选择幼子,重新教导。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陈阿娇又抓了一把瓜子仁,却是一粒一粒送进嘴里,喃喃自语起来。刘彻这些年来,要是好好教导刘据,在发现刘据有长歪的迹象之后,就以雷霆手段掰正,甚至是留下几个皇子不要就藩,慢慢观察教导,那么也不至于落到后来只能选择一个幼子的窘迫境地。结果到了这个节骨眼,自己年纪不小了,发现刘据已经彻底长歪了,其他儿子一个个也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这下只能抓瞎。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那位赵少使如果生下了儿子的话,倒是真的有可能成为赢家,不过赵少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那可就不好说了。

  陈阿娇对于大汉天下如何,也就是只能想一想而已,之后,她就抛开了这个念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做天子的是刘彻,这事是他应该关心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结果陈阿娇发现,自己还不够了解刘彻,八个月后,刘彻带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来了长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