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身处在皇家，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什么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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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不过冷落了胤禔两三个月，等翻过年去，又对这个儿子亲厚了起来。
惠妃原本的病顿时也好了一半。
毓敏后来听人说，好像是胤禔在腊月二十九那一天，亲自去了乾清宫，也不知和皇帝说了什么，反正父子俩足足谈了两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胤禔的眼睛还是红的。
自打那以后，皇帝对他的态度便好了许多。
毓敏心想，胤禔估计是去给皇帝请罪了吧。
毕竟之前皇帝下诏不许党同伐异，虽然没有明说指谁，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道诏书发出来的时间，胤禔和明珠正打得火热。
很难不说这不是针对胤禔和明珠的。
毓敏听着底下回禀的这些话，也觉得这个往常看着略显鲁莽的孙子，这回倒是聪明了一回。
知道该先发制人低头认错了。
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皇帝现在也用得着他，只要他肯认错，皇帝只怕也会很容易的原谅他的。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伊尔根觉罗氏又传出有孕的消息了。
毓敏算着伊尔根觉罗氏前后两次怀孕的时间，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之前那番真心实意的提点，这回只怕又白费了。
第115章 汹涌
虽然毓敏对伊尔根觉罗氏再次有孕的事情感到很忧虑, 但是宫里的其他人，却只会把这事儿当成天大的喜事。
毕竟如今虽然已经有几个阿哥成婚，可是说到底诞下子孙的, 甚至福晋有身孕的却没几个，如今眼看着要添新丁, 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这样的喜事之中，也有不和谐的音符。
这其中尤其尴尬的，自然是二阿哥和二福晋两口子。
二福晋那拉氏比伊尔根觉罗氏早入宫几个月，但是至今却是并未诞下一儿半女，不仅是她，二阿哥院里的其他几个女人，至今也都没有诞下一男半女。
荣妃一开始还着急，明里暗里的给那拉氏暗示，后来暗示也不敢了，生怕是自己儿子出了什么毛病。
提心吊胆好长时日, 如今又听到伊尔根觉罗氏怀了孕，便再也坐不住了, 抓耳挠腮的想要让太医给儿子看看, 但是面对儿子时, 却是一句妥当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赛音察浑自己看出了端倪，安抚了荣妃一番：“额娘放心，我和福晋的身体都好, 如今没有子嗣, 只是缘分未到, 等日后缘分到了，诞下子嗣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荣妃听着这话，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可是悬着的另外半边心, 却又时时提醒她，生怕这是儿子为了安慰自己，拿话哄她呢。
荣妃左思右想，斟酌许久终于道：“虽则如此，可是眼看着你的兄弟们一个个诞下子嗣，即便是额娘不着急，只怕你汗阿玛也会着急，不如这样，额娘让人去请左院判过来，他是国手，口风也紧，让他来给你和福晋都诊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若是有，咱们也能尽早补养起来。”
赛音察浑内心有一抹难堪一闪而逝，但是他到底是太皇太后养大的，养气的功夫很是到位，情绪只凝滞了一瞬便笑了笑道：“额娘说的也是，那就劳烦额娘了。”
见着儿子应了，荣妃立刻欢喜的什么似得，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儿子许多注意身体的事项，赛音察浑从头到尾也好脾气的听着，时不时还反过来关心荣妃几句。
荣妃只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贴心极了了，倒是比自小在她跟前长大的胤祉还要贴心。
想起胤祉，荣妃又忍不住道：“你那个弟弟，也不知道搭的是哪根筋，放着你这个亲哥哥不知道亲近，偏偏为了太子鞍前马后的，一天也见不着人影，我想教训他两句都找不到时间。”
赛音察浑听到这话神色不变，只淡淡一笑道：“额娘不必忧心，胤祉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他亲近太子是对的，太子是长兄又是储君，为人也十分宽厚仁善，我们这些做弟弟的，都该多亲近才是，若不是儿子身体不好，只怕也和他一样了。”
荣妃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在逗自己，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轻声道：“我倒也不是责怪他亲近太子，只是如今情势未明，如此未免……”
“额娘。”赛音察浑打断了荣妃的话，神色变得慎重了几分：“这样的话日后不要再说了，不管是我也罢，还是胤祉也罢，心中都有数的，额娘不必为了我们操心，您只需好好在宫里颐养天年即可。”
荣妃咬了咬唇，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些话不妥，想了想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那额娘也就不多说了。”
赛音察浑又是一笑，低声安慰了荣妃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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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宫里这边一副母慈子孝的状态，惠妃宫里那也是不遑多让，而且惠妃宫里除了他们母子俩，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三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上次生产受了大罪，休养了才不过半年多，如今又怀孕了，因此这一胎也不大安生，如今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不过虽然气色不好，她的精神头却很足。
之前诞下一个格格，她心里就不大得劲，再加上后来太子妃又诞下阿哥，她心理就更不舒服了，哪怕她还记得太后所说的那些，不能频繁生产的话，但是心里还是想着该生个阿哥才更好，如此才能让她在这宫里站稳脚跟。
因此这次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孕，她心里是真真切切的高兴的。
如今被叫到惠妃跟前，听着惠妃的殷殷叮嘱，伊尔根觉罗氏心中的喜悦便更盛了。
她自打入了宫便知道，女人在这宫里，能依靠的除了丈夫便只有孩子了，甚至有些时候，丈夫也靠不住，而孩子呢，只要他能养大，那日后不管这孩子是好是孬，总算也是她的一份底气，是她的存身之基。
想着这些，伊尔根觉罗氏言辞间的喜意愈发旺盛。
惠妃这个时候也高兴，她自然也是盼着能有个孙子的，只是之前那一胎，诞下了一个格格，她心中失落，面上还得强打精神，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现在伊尔根觉罗氏的肚子这样争气，终于又有了孩子，惠妃心里也想着，是不是她也能和太子妃一样，诞下个阿哥。
虽然失了长孙的名头，却也不差了，如今皇帝的孙子少，这孩子早些来，便能早些占得一些先机。
婆媳俩都怀着这样的心思，因此说起话来，倒是和亲母女一样和气。
坐在一旁的胤禔见着额娘和妻子这般和睦，心里也很高兴，他身为男子，自然也是想看见家庭和睦的。
几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眼看着伊尔根觉罗氏的面色有些不好，惠妃便打发了她下去歇息，自己则是和胤禔继续在屋里说话。
“如今你媳妇怀了身孕，你汗阿玛也对你也稍有改观，这段时间，你可要小心一些，仔细当差，外头的那些，先尽数断了，等日后再说。”
提起这事儿，胤禔还有些不甘：“儿臣和明珠其实也并未结党，只是能说上几句话，因此这才亲近了几分，偏汗阿玛想得太多，如此大费周章，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又有哪个不知道呢，明珠自来与太子关系冷淡，出了这样的事儿，倒是弄得儿臣日后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子了。”
惠妃知道儿子这话说的有些口不对心，但是却也没有拆穿，只是叹息道：“太子是个仁慈宽厚，想来也能明白你的难处，你也不必因为这事儿就和太子疏远了，你们毕竟是亲兄弟，皇上还是愿意看见你们兄弟亲厚的。”
胤禔抿着唇没吭气。
惠妃见他如此，忍不住蹙眉：“你做出这副表情来干什么，难道额娘这话说错了不成？”
胤禔有些尴尬，急忙回话：“额娘这话自然不错，只是儿臣到底觉着有些……”
惠妃一听这个话头，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会儿你脸皮倒是薄了，他是你亲哥哥，他便是教训你几句，不也是理所应当？你难道还能掉块肉不成？”
胤禔心中越发难堪。
其实自小到大，他都是很少受挫折的人。
额娘只有他一个儿子，因此对他格外的疼爱，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汗阿玛对他也很看重，他在汗阿玛那儿的待遇，几乎就是太子之下第一人。
至于那个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太子呢？
就和额娘说的一样，太子宽厚，对他们这些兄弟，也少有教训，因此他也从未在太子跟前吃过什么亏。
这种种相加，便养成了他如今骄傲的性情，现在想着或许日后要被太子冷眼相待，他心里便有些不情愿。
只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额娘这话不错，他现在的确不能避着太子，反倒要更往太子跟前多凑凑，也好让汗阿玛看见他的诚意，知道他并非妄蓄大志之人。
而太子对他，若是能冷眼相看，其实也是件好事，或许汗阿玛看着他如此卑微可怜，也能更容易的原谅他。
想着这些，胤禔到底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惠妃见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叹了口气：“胤禔，有件事你现在就得想清楚了，若是你想挣得一个前程，那得罪人给人低头下话的事儿，是决计免不了的，你若是受不得这个委屈，额娘还是劝你尽早收起心思，好好当你的皇子阿哥，莫要多想。”
胤禔听着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些心虚的看了额娘一眼，心下琢磨额娘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可是惠妃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看着胤禔看过来，也只是淡淡道：“这话我只和你说一便，你需得细细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胤禔终于意识到了这事儿的要紧之处，许久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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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朝廷开印之后，毓敏便听人说，三阿哥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突然热络了起来。
毓敏心下微动，前一阵胤禔才求得了皇帝的原谅，这转过头又凑到太子跟前去了，她不认为胤禔这是想要投靠太子的意思，以那孩子的性情，若是他真的放下执念，只怕也会离太子远远的，生怕太子给他个没脸，更别提主动往太子跟前凑了。
他如今这个态度，那只能说明，这孩子或许没有因为这件事儿警醒过来，反倒是执念越深了。
想着这些，毓敏如今心中却已经是心如止水。
看了这么久的世事，她也总算是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达成的，她是人，不是神，而人力有限，绝做不到尽善尽美，她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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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承祜来给毓敏请安，祖孙俩坐在一处说话，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胤禔的事儿。
毓敏直接问他：“前段时间，胤禔与明珠走的近，而你又与明珠并不亲近，这事儿你可怪他？”
承祜仿佛早就料到她有这一问，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三弟这人性情疏阔，自来朋友也多，明珠能与他交好，孙儿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明珠到底是朝廷重臣，如今汗阿玛又发下诏书，禁止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三弟到底是皇子，的确得谨慎几分才是。”
“至于孙儿与明珠之间的关系，孙儿往日的确与明珠没什么交集，但是明珠身为朝廷重臣，孙儿心中还是很钦佩他的，若是寻常人家，三弟与这样的人物来往，孙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样一番话，真真说的是滴水不漏，各处关窍都想到了。
毓敏听着他这个回话，也是松了口气。
其实她问这话，就是想要看看承祜表现出来的态度，生怕日后皇帝问起来了，这孩子没个准备。
如今看着他如此周全，那剩下一些多余的话，竟也不必问了，毓敏明白，她的这个孙儿，一定能稳得住这尊太子之位。
第116章 波澜
承祜和毓敏说完这些话之后, 果然也做出了一副与弟弟十分亲近友善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半分隔阂和生疏。
这让玄烨十分的高兴，忍不住在毓敏跟前道：“承祜这孩子果然是个有肚量的。”
毓敏听了这话只是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皇帝可以任意评价，她这个做人祖母的，却不能多说什么。
而胤禔在发现太子还是这么周全缜密之后，便也歇了心思, 又恢复了正常。
倒是宫里的惠妃听了这事儿忍不住长吁短叹，太子, 果然不愧是皇上一手教导出来的，真是处处都找不出一点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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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太子虽然宽宏大量, 将此事含混了过去, 但是索额图听说此事之后却有些恼怒，忍不住在太子跟前进言：“三皇子心怀叵测, 还请殿下慎之啊。”
太子神色平淡，捏着笔的手顿都不顿道：“日后这话叔祖不必多言, 三弟乃是孤的亲弟弟。”
亲弟弟三个字太子的音色尤其着重。
索额图也是在太子跟前混久了的，自然也已经摸来了太子的脾性，一听这话便知道深浅, 立刻不敢再多言, 直接请罪：“臣言辞不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