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煎鱼
第41章 选择
和一直没有接受过系统学校教育的大部分五条族人不同, 春日遥在凭借自己的剑术天赋获得一定地位后,曾经有过两三年的普通国中生活。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积攒了些和普通人相处的经验,为她之后的大学和社畜生活奠定了基础。
春日遥在学校里属于成绩不错的优等生, 没有过被“叫家长”这样的经历,虽然她也不存在什么家长可以叫就是了。
但她去教师办公室给任课老师送批改作业时,曾经目睹过一对早恋男女被叫了家长,按说以日本国中的开放程度如果只是牵牵小手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但从老师和家长的只言片语中春日遥意识到两人似乎偷尝禁果搞出了人命。
老师措辞严厉家长们面色黑沉如锅, 男生和女生的头越来越低……春日遥轻手轻脚地带上办公室的门时, 看到一直一声不吭的女孩子突然抬起头咬住嘴唇, 抱住了一脸无措的男生的脖子,满面泪痕但坚定大声地说:
“我和x君是真心相爱的!”
春日遥大为震撼,当时这振聋发聩的一幕也这样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春日遥确实没有想到, 时隔十年,已经是位成熟社畜的她却要经历这样一段在读书时期都没经历过的尴尬。
她和她的同窗以受训的姿势老老实实跪坐在茶几的一侧, 而她的“家长”端坐在她面前, 仪态庄重但面沉如水……和当年她在老师办公室的一幕何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
她身边有两位同窗!
这样就算她愿意向当年那位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把自己对真爱的追求勇敢讲出来的女孩子学习, 也要琢磨一下到底是邀请谁配合自己的表演……
按说以她和五条悟多年的青梅竹马关系, 她做这个不该有心理压力。但无奈最近两人之间的感情关系比较微妙,哪怕春日遥自问心冷得可以在大润发杀上十年的鱼,也不好在这时做这样的事。
而夏油杰……这位误入歧途的同窗和朋友在十分钟前还试图抹掉他父母关于他自己的记忆,以达成自己和普通人一刀两断的目的。春日遥暂时打消了对方的念头, 但她不太肯定对方的心理状态是否有稳定下来。
迄今为止,和春日遥有过接触的人都觉得她是那种倔强到膝盖宁死不弯的姑娘……这其实是个误会。小时候被殴打时她总是面无表情, 是因为她在掌握人心这件事上的确有天赋, 她无师自通地发现施暴者会在被施暴者的求饶和哭泣中获得心理快感, 从而下手更狠,挑衅和嘶吼也可能造成类似的效果。只有不哭不闹,对方才会觉得没意思而更快停手。
在五条家为了活下去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又受到凭借着“无耻”在咒术界横行的加茂贺川的教导,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其实可以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低头乃至于求饶,只要她认为那是有意义的。
换言之,如果今天她土下座就能让自己的朋友回心转意走回正轨,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就去做了。言辞恳切地请求夏油杰停手这件事并没有给春日遥造成任何心理负担,而那个要求虽然有些麻烦但她已经加了“可以做到”的限定词,想来也不是什么会让她过度为难的事。
但春日遥并没有料到五条悟会突然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倒不如说因为收养伏黑惠两人在东京重逢后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超乎她的意料,直视那双冰冷的蓝色瞳孔时她甚至产生了微妙的伦理剧情的错觉。
三个人就这样在冷风中僵持了三十秒,直到夏油妈妈推开窗户呼喊“遥你和你的朋友别在院子里吹风还是过来喝杯茶吧”。
说是喝茶就真是清茶而已,夏油妈妈把三杯茶一一推到他们跟前,仪态优雅,一言不发,就显得他们更像是犯了事被叫过来家长谈话了。
春日遥悄悄地挪动自己的膝盖,她想起自己随手在超市里买的特产里有佐茶的小点心,立刻表示要下去取来。大概是她这幅“混不吝”的样子让夏油妈妈忧心忡忡,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遥,你跟我来吧。”
她被带到了起居室旁的小房间,夏油妈妈抓住了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说吧,怎么回事。”
春日遥满不在乎地笑笑。
“就是……和朋友见了一面。”
看到那张照片时春日遥的确因为情绪涌动有些进退失据了……她没有考虑到这两位普通父母的感受。估计在他们的视角里,自己被坏男人勾引、离家出走如今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的女儿回来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在看到以前的旧照片后情绪失控追着被吹走的照片并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风中精准握住照片的黑头发男人冷酷地烧掉了照片,而女儿泪眼涟涟地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在恳求对方不要走,随后又走进来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三个人在冷风中大眼瞪小眼,好似在上演性转版白色相簿的季节……
好在如今她的人设是为爱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而且是叛逆度越高记忆点越深刻……不需要温柔安抚只要表示自己的叛逆气质就好了。要是自己的师傅在场,他大概还能毫无负担地说出“他们都是我的翅膀”这样的混账话以蒙混过关,但现在的春日遥显然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
而一墙之隔的夏油爸爸那边对话似乎已经进行到询问对方的父母家庭住址职业了……真够奇妙的,无论是坐在普通人夏油爸爸对面聆听训诫的两个人中的任一个都足以毁灭这个国家这件事,还是他问话的对象中有一个甚至是他的亲儿子这件事。
“遥。”夏油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应当掌握正确的择偶观……你要选择忠诚、温和、职业稳定的男人做丈夫而不是仅仅脸蛋好看的坏男人。”
春日遥怔了一下。
一缕黑发从不再年轻的女人耳畔滑下,和夏油杰很是相似的狭长双眼因为皱纹和轻微的浮肿让她显得有些憔悴。她正殷切地注目着自己,希望女儿能听进这些劝告,即使这个女儿只是个构想出来填补他们精神空缺的替代品。
这不就是她曾经给自己设想的普通人的生活?一份不错的工作,一个老实无趣但性格稳定的男人,过几年他们还会生下一个女儿,连女儿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做春日希,因为那时她或许会像天下所有的母亲那样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寄寓她能平安长大的希望。
但她还是因为一张照片返回了东京,这里是欲*望的集合地,也注定要成为咒术师一生的战场。她曾经费尽全力逃离,为什么又要回来呢?即使要养大伏黑惠,随便选择一个物欲清减的小城市不好吗?
“可要是男人的脸不够好看会让我吃不下饭。”春日遥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你至少也要选择一个,而不是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夏油妈妈按捺住自己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在婚姻这件事上,没人能一顿吃两个菜!”
不知是否错觉,一墙之隔的地方也因为夏油妈妈掷地有声的这句话安静了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很厉害诶。”五条悟关上夏油家的大门,随口说。大概是因为自家女儿脚踩两只船的行为让夏油爸爸感觉为之蒙羞,这两个人的告辞很快就被允许了。“无论是你的爸爸和妈妈。你爸爸问起话来甚至比夜蛾做咒术师背景调查还要详细。”
“他们还挺喜欢遥的,因为遥也很擅长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如果他们能真正拥有像猴子那样成长起来的孩子,大概也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吧。”夏油杰漠然地说。
“喝奶茶吗?我请你。”五条悟自顾自地挑选了超多底料的大杯奶茶,看夏油杰淡笑着摇头,他也不觉得意外。“虽然用猴子来形容普通人,但是你也不是对他们毫无感情,为什么那时非要做出那种事?”
现场的照片和监控都被作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叛逃的证据送到高专,五条悟反复审视了那些资料,作为他的挚友,五条悟对他的咒力波动再熟悉不过。在那个时候,夏油杰的确是毫不留手地想要杀死他的父母。
“咒术师作为更强大的一方,却要被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弱小的蚂蚁聚集起来撕咬和伤害,仅仅因为他们的贪婪、怀疑和卑鄙,这样的世界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我既然选择了咒术师和普通人绝对无法共存的一条路,做出选择自然要有所取舍。”夏油杰瞥了五条悟一眼,“和四年前一样,你如果想,仍然可以杀死我。无论如何,你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有意义的。”
第42章 愿望
或许是因为已经听过一遍这样的发言, 比起当年几乎要冲破颅脑的愤怒和不解,五条悟的反应相对平淡了许多,他将吸管戳到奶茶的底部, 奶茶外系着的红色小绸条底端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
“杰,你这么说,就好像你才是把十五岁时那个坚持咒术师是要保护弱者的自己杀死的凶手。”
夏油杰愣了一下,低下头: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四年前我确实想过, 既然你已经变成了诅咒师, 那下次见面时就由我来杀了你好了。”五条悟极淡地说, “都说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可人都死了,后悔也好, 不甘也罢,哪怕是还有机会变成咒灵那样的东西, 作为咒术师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替他悲伤、后悔和背负罪孽的是活着的人。这样想来, 还是活着比较好, 只有活着, 才会知道世界上永远有人宁愿打断你的腿都要把你带回正确的道路上。”
“悟, 这句话还真不像是你说话的风格。”夏油杰失笑,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到花木掩映中的二层小楼上。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春日遥坐在窗边,笑意清浅,词气安和, 即使考虑到要填补自身叛逆少女人设的内情,也很难想象她能信口讲出“男人的脸不够好看会让我吃不下饭”这种和脸完全不匹配的话。“不过, 也很难想象遥会用这样中二的语气说出来王道少年漫的男主台词啊。”
“她是不会这么说话, 但这些年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么?”五条悟撇撇嘴, “傻兮兮的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说就去京都了,我这几年超寂寞的。”
“之前还生气得像是要吃人,现在却一脸自豪啊。”
“之前不是生气,是吃醋。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到别人家抓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答应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要求,吃吃飞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吧。”
夏油杰有点意外。
“居然这么坦率地承认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不久前……总之还告白了但是被无情地拒绝了,说是我根本不了解她这个人本来的样子。后来又做了很多愚蠢的努力,她也还是不为所动,老实说就算是我也很挫败。”
“迟钝过头了吧,她第一次表现出喜欢你的时候才十六岁。”
“现在也才二十二岁,一切都还来得及。”五条悟坦然地说,“我想试着去了解她、理解她和支持她,就像她曾经做的那些一样。”
“所以刚刚眼睛里的火星子都要蹦出来了,却忍得住不触碰她么?”
五条悟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手指修长手背宽阔的手,没有伤疤,薄薄的皮肤下埋藏着力量蓬勃的筋脉。
在这只手的力量和威严面前,世界都是如此脆弱。所以夏油杰才会说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样的话,人类的伦理和道德都只能对弱者起效,在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持有者,不,在五条悟这个人面前,所有束缚都弱得可以近乎不计。只要他想,世界上所有本都应该任他予取予求。
春日遥自然也包括在内。
昨天晚上东京下了一夜的雨。
五条悟做了个梦,他梦见了十六岁的春日遥。他们去很远的地方做任务,居住的院落里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那天晚上在下雨,偏偏又有月光,关灯后能够看到雨水顺着屋檐打得梧桐树宽大的绿叶劈啪作响,然后滴落到台阶上。
她大概是讲了个很冷的谜语,他故意猜不中,她笑得前仰后合,潮湿的头发垂落在他的脸颊上,在微寒的春夜里带来冰冷的触觉。但同时她的吐息却是热的,或者说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来了体温升高的错觉。
“啧,”他索性将她整个人都按到怀里,“难怪我猜不中,本来以为我们都跑了一整天,你总该累了,没想到你还想一宿不睡。”
后来他们果然一晚没睡,月光从玻璃窗中洒落进来,深红的发丝纠缠在素白的皮肤上,就像宣纸上淋漓的朱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恍惚,明明她白得就像一团雪,可身体却那么温暖,温暖得像是阳光下的春流。
理性告诉他,这只是个春*梦罢了;内心深处更黑暗的部分却冷笑了一声,不,你想要做到的才不是这点东西。
春日遥的拒绝和冷淡对他都不是问题。他是五条悟,他大可以罔顾春日遥的意志,将她强行留在身边,让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把她的每一次战栗和推拒都当成欲拒还迎的奖励。他的爱有多深,欲就可以有多重。
……真可怕啊,这样的事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权能就掌握在这样的凡夫俗子手里。
可那样的春日遥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个女孩,曾经把自己前十八年的人生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他,他一无所知地推开了。等他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后,想要返回去寻找,她说对不起以前的东西已经被摔碎了所以没办法复原了,不过我还有些所剩不多的东西可以给你,这一次她重新交付的是她仅剩的支持、关心和信赖……这是她仅剩的东西啊,难道为了他自己蓬勃的、可耻的欲*望,就要将她所剩不多的东西也摔碎么?这样留下来的春日遥和深宅大院里美丽易碎的人偶般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在所有发自内心的理解和支持之前,五条悟首先要学会的,是尊重她。
再强大的力量绝对也不会成为伤害她的刀剑。对她的喜爱也不是伤害她的理由。
“我怕我会伤害她。”五条悟简洁地说,“所以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绝不再碰她。”
这一次换成夏油杰露出了深深的惊讶。
其实,在高专时期,五条悟对春日遥也并非没有感情。毕竟哪怕抛开男女之间的爱*欲,他们也是青梅竹马、是同窗、是值得信赖的同伴。甚至就五条悟这个人而言,他对春日遥还蛮不错的。在出差时会想着给她带礼物、在她遇到危险时一定要去救她,可这种感情是居高临下的、傲慢的,就好像当初他们会给天内理子选择,原本就是给被保护者的选择。这样的选择在强者允许的狭小自由才可生效,而强者本身不受束缚。
可现在猛兽把自己关进了牢笼,五条悟被一根头发丝那样的东西束缚住了。
在那两个人走后,春日遥松了口气。她就是过来填补人设的空缺的,本该怎么戳心窝怎么来。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师承名门,她其实也很擅长这件事——在深宅大院长大的禅院直哉其实也并非全无心机之辈,在她面前就被气得多次破防。
“遥,我说的你有没有认真听!”夏油爸爸脸都气红了。“我本来以为你回家是回心转意不再乱来,结果就是做这些让我们家姓氏蒙羞的事么!”
“……我听明白了,爸爸,”春日遥放下清润的茶水,“您说来说去,还是说我行为举止不检点,让这个家蒙羞了是么。”
“遥,你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口口声声我脚踏两只船,可我只是见了两位朋友,朋友之间或许有些矛盾,但怎么也没上升到这种程度吧?还是说您宁愿相信外人的看法,也不愿意相信女儿的话?我不愿意待在您身边,大概是因为东京这座城市可以比父母更包容我,而不是觉得我是个与常人不同的异类,从而随便排斥我。您也不必再这样气势汹汹地指责我……”
仿佛话到嘴边难以继续,她吞咽了一下,低下头。
“我只请了一天假,买了今晚的车票回东京。下次再回来时会告知您的。”
她还是有点不忍心,所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得过分刻薄。说完后她立刻站起身,抓着行李袋往门外走。
“遥!”夏油妈妈从她身后追上来,春日遥保持着不回头的姿态。“你爸爸……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受伤,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你拿着!”她把一张银行卡塞到了春日遥手中,“这是你这几年寄给家里的生活费,我知道你在东京过得也很辛苦,我们手里还有点够用的积蓄,你就别硬撑着了,下次有假期了再回家来看看啊!”
等春日遥走到院门口时,她仍然保持着挥手告别的姿势。春日遥注意到,在她的身后,另一个身影悄悄地站在了门的背阴处。
春日遥叹了口气。哪怕只是个填补对方精神空缺的替代品,她也感受到,这对父母和孩子之间,欠缺的并不是感情,而是理解上的鸿沟。为了加强人设,她只能仓促地说了些过分的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
有机会的话再来道歉吧。
“遥。”
五条悟独自背着光站在院子门口,他低着头,额上的碎发落下来盖住了眉目。他还是那副骄傲又散漫的样子,但不知是否错觉,春日遥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里有了些和从前不一样的情绪。
“悟,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春日遥想了想,“你问了我师傅?”
作为御三家出身的人,加茂贺川这个人虽说和本家联系不多,对放弃自己姓氏这件事也毫不犹豫。但他对自己的家族好像也谈不上有什么怨恨和不满,有需要还是可以联系到他的。
“嗯,他给了我这个地址,告诉我来这里等你就可以了。”五条悟说,“你累不累?带你去个地方。”
春日遥想了想,虽说他今天的到来有些意料之外。但没准儿夏油杰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为了他的成分还要更大一点,毕竟在咒术界,实力才是最大的威慑力。春日遥费尽心思做成的事,他只要在这里就促成了一大半。
而且,春日遥总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是有点奇怪。之前那双蓝眼睛里全是慑人的怒意,这会儿他却平静了下来,非要说的话,今天他的态度格外清澈和坦然,谈不上很有礼貌,春日遥甚至不能在他的邀约里感受到多少渴望,就好像他恰好想要和一个人去看一朵钟意的花,而春日遥恰好从旁边走过,于是就邀请了春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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