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话聊斋 第345章

　　贵太妃啐了他一口，嗔道：“你可真是越老越不正经了，有哪家的老太爷进女婿家里，连通报都没有的？”

　　“进自己女婿家里还要什么通报？女婿家不就是女儿家嘛。”以老圣人的脸皮，怎么可能被她一句话拿住？

　　回了她一句之后，也不等她反驳，老圣人就东张西望，“说起来，我的女婿呢？老丈人都到了，也不知道过来请个安。”

　　朱氏和连氏妯娌有些紧张，刚要替自家子侄请罪，贵太妃就毫不客气的维护自己女婿，“这能怪得了玉衡吗，谁叫你不让人事先通报的？

　　但凡你让人来说一声，莫说是玉衡了，我们一群都迎到大门口去，三拜九叩的把你接进来。”

　　两人多年夫妻，彼此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只不过，一相贤良淑德的淑贵妃，年纪大了却突然泼辣起来，让老圣人颇为不适应。

　　心里暗暗嘀咕之余，他也只得先服软，“行吧，行吧，这回怪我，怪我成了吧？”

　　他轻轻拽住贵太妃的袖子，凑过去低声道：“亲家母在这里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贵太妃噗嗤一笑，反手扶住了老圣人，又恢复了曾经温柔体贴的模样。

　　“今日王嬷嬷做了一道家乡的酸菜，薰儿就着那个吃了整整两碗米饭，玉衡高兴得又蹦又跳，跟个孩子似的，亲手赏了王嬷嬷十两银子。”

　　“赏了十两银子？”了解傅家人作风的老圣人吃了一惊，调侃道，“这可真是难得。

　　咱这女婿做了这么多年驸马，亲手赏出去的银子，不超过三十两吧？

　　还是这王嬷嬷有本事，一上手就得去了三成还多。”

　　贵太妃笑着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轻嗔道：“有这么说自己女婿的吗？玉衡这是持家有道。

　　我来了也有几个月了，冷眼瞧着，便是宫里的宦奴宫娥，规矩也没有傅家的小厮婢女好。”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毕竟宫规森严，宫女太监们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招不慎就丢了性命？

　　只是贵太妃却更喜欢傅家的氛围，这些管事媳妇、小厮婢女们，虽然不会越矩，神态之间却更加轻快，被伺候的人心里也轻松。

　　毕竟，谁喜欢身边的人时刻神经紧绷呢？

　　想来老圣人喜欢往傅家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老圣人露出无奈的笑意，“我说不过你。对了，薰儿在哪里呢？这么久不能好好吃饭，一下子吃了两碗，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吧？”

　　贵太妃笑道：“这可不用你操心，咱们女婿早想在前头了。”

　　正在此时，正院门口传来洗砚的声音，“申老先生，里边请。”

　　只是见洗砚手里捧着药箱，正领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先生走了进来。

　　“喏，看见没？那是顺和堂的坐堂大夫。”贵太妃道，“他家在前朝也是御医，只是深感宫廷险恶，这才退隐于江湖之间。”

　　申老先生不认得这群贵人，见老圣人和他年纪差不多，便抱了抱以示敬意。

　　洗砚正要行礼，却接到老圣人的眼色，只躬身喊了一声老太爷，便领着申先生往内室走去。

　　等申老先生从里面出来之后，老圣人才和书贵妃一起进去看女儿。

　　他们小两口正搂在一起床沿上坐着呢，眼见岳父岳母一起走了进来，傅玉衡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徒南薰，起身行礼。

　　老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调侃道：“哟呵，今日傅五爷怎么这么多礼呀？”

　　傅玉衡讪笑，“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快请坐，快请坐。”

　　虽然他们两口子亲热天经地义，但被岳父岳母撞破，多少还是让他有点心虚。

　　老圣人哈哈一笑，指着他对贵太妃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我已经许久不曾见他这般了。”

　　这时，徒南薰也起身对父母行礼，急得圣人瞬间就顾不得调侃女婿了，忙道：“小傅，你还愣着干嘛，快把薰儿扶起来。”

　　然后又数落女儿，“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稳重。挺着这么大个肚子，行什么礼，我差你一个行礼的吗？”

　　傅玉衡心说：那是不差。这天下哪个人见了你，不是只有行礼的份？

　　贵太妃拉着老圣人坐下，担忧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刚才那位申老先生怎么说？”

　　这些日子，女儿严重的孕期反应，实在是让她心有余悸。

　　哪怕今日王嬷嬷做的小菜恰好对了症，她也还是怕这只是昙花一现，治标不治本。

　　“母妃不用担心，女儿感觉好多了。”徒南薰笑道，“而且申老先生也说了，女儿今日之所以能吃下东西，并不全因为王嬷嬷的手艺好，而是孕期反应要逐渐过去了。”

　　“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贵太妃大大松了口气，恨不得把满天神佛都谢一遍。

　　孕期反应过去，可比王嬷嬷手艺好实在的多。

　　老圣人也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了一眼女儿西瓜般的肚子，“你这肚子也快七个月了，孕期反应才过去，这孩子可真会折腾人。”

　　徒南薰心有余悸地说：“如今我可算是理解玉莲不敢生孩子了，真是太遭罪了！幸好我们夫妻命中只有一儿一女，不然高低得想法子逆天改命。”

　　“那倒也不必。”傅玉衡忽然道，“咱们夫妻虽算不上顶级大善人，但这些年也算是积累了不少功德。

　　不管你想不想生，上天都会让你心想事成。”

　　“是吗？”徒南薰对此持怀疑态度，“既然如此，为什么让我遭这么大的罪？”

　　傅玉衡沉吟道：“嗯……就是为了让你以后不想生了？”

　　“去你的吧！”徒南薰余光瞥见老圣人神色淡淡，连忙啐了他一口。

　　老圣人淡淡道：“老六媳妇儿还算贤惠，知道给老六纳个妾，好歹没想着让他绝后。”

　　傅玉衡干笑了两声，赶紧替自己妹妹辩白，“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小妹自小在乡下长大。

　　乡下人没那么多避讳，妇人生孩子也常有小姑娘去看热闹的。玉莲从小见多了妇人生产时的凄惨，难免留下心理阴影。”

　　就算后世有剖腹产和止痛针，进产房也不是百分百没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将来他家悠悠若是不想生孩子，他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

　　老圣人笑了笑，却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阴不阳的。

　　“老六自己都不在意，我一个老头子瞎操什么心？说多了还惹人厌烦，也没人肯听我的。”

　　气氛一时尴尬。

　　贵太妃左右看了看，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佯怒道：“这几年你光顾着在万年县享清福，莫说是儿孙的事了，便是我们几个老姐妹，你又看顾过多少？”

　　在这方面，老圣人的确心虚，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既然薰儿的孕吐要过去了，就从宫里请两个擅长妇科的太医来，好好拟几个药膳方子给她补一补。”

　　不提这话还好，说起这个话题，他是越看越觉得自己女儿瘦了，不仅埋怨女婿，“你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回到家里，却连自己媳妇都照顾不好。”

　　傅玉衡也只能苦笑着低头认错，就怕多说一句，老丈人就恼羞成怒了。

　　——什么威风八面，我在外面也一直是以谦逊活络著称的好吧？说是玲珑八面还差不多。

　　这时候去看出岳母在场的好处了。

　　贵太妃再次开口，救女婿水于火，“折腾了这么久，想来薰儿也累了。玉衡，你陪着她休息片刻吧。”

　　她又转而对老圣人道：“咱们出去吧，别打扰女儿了。”

　　老圣人如何不知她是在为女婿解围？

　　但他本身也无意刁难傅玉衡，玩笑开过了，此时自然从善如流，跟着贵太妃出去了。

　　等二人离去之后，傅玉衡夸张地松了口气，“老丈人可真不好应付呀！”

　　徒南薰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傅玉衡耍宝道：“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不安慰我也就罢了，还笑得这么大声！”

　　“好，安慰你。”徒南薰张开双臂，“来，快到姐姐怀里来，姐姐疼你。”

　　这下子，傅玉衡也笑了起来，夫妻二人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徒南薰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对了，过不了几天，王家二姑娘就要进敬王府了吧？贺礼准备好了？”

　　傅玉衡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娘已经准备好了，我也去看过了。”

　　可徒南薰仍旧叮嘱道：“咱们是正妃的娘家，给的贺礼一定要在规则之内尽量丰厚，可不能让人挑了理，看了笑话。”

　　“放心，这个我都知道，你先别操心这些了，等着去吃席便是了。”

　　说完他又叹了一声，担忧道：“按理说，你这么大的肚子，不应该到处走动的。”

　　徒南薰笑道：“若我仍旧孕吐严重，自然不好去添乱。但老天让我这时候好了，自然就是叫我去给玉莲撑场面的，我怎么能不去？”

　　傅玉衡蹙眉道：“那到时候，你就和张夫人和贾夫人坐在一起，把几个大丫鬟都带上，千万别被人给冲撞了。”

　　其实敬王府娶个侧妃，根本不值得三位长公主去赴宴。

　　徒南薰之所以要去，除非是让王家人，让外面的人看看，敬王妃背景深厚，不是旁人可以撼动的。

　　老婆如此为妹妹着想，傅玉衡心中当然感念。

　　于是，等到敬王娶侧妃那一日，傅玉衡几乎和老婆寸步不离。面对一众老夫人们的调侃，他也是面不改色，笑呵呵的与她们说得有来有往。

　　这也并不难，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利益冲突，只要抓住了这些老太太们的心思，双方自然相谈甚欢。

　　而这些老太太们心里想的，无非就是家庭和睦，儿孙孝顺。

　　在京城这么多年，傅玉衡又有傅江这么个爱好八卦的亲爹，对于京城各家的状况，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哄这些老太太们高兴却是足够了。

　　临分别的时候，这些老太太们个个都意犹未尽，纷纷向徒南薰表达了她们的羡慕之意。

　　——我年轻时候，怎么就没遇见这么好的呢？

　　——我家那几个皮小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若是有寿宁侯一半懂事，老身做梦都要笑醒了。

　　——寿宁侯是个知道疼人的，公主真是好福气！

　　徒南薰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直到进了自家门，浑身上下还是轻飘飘的。

　　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人，不喜欢被别人表达羡慕妒忌之意？

　　傅玉衡却是面色一变，语气急切地询问润笔，“申老先生请过来了吗？”

　　“已经请过来了，就在偏厅喝茶，小人这就去请。”

　　润笔退了出去，没多久就领着须发花白的申老先生进来了。

　　徒南薰侧躺在帐内，露出一截纤纤素腕，银雀忙拿了一张极薄的丝娟搭在她皓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