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徒南薰搂着他的脖颈,在耳边私语,“我就怕你善心一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我向你保证,不管什么时候,都先保全我自己,好不好?”
“此言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徒南薰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顿时就笑着在他脸颊落下一枚香吻,“这倒是没有,奖励你的。”
傅玉衡嬉笑着把另一边脸也递了过来,“公主自来公正,切不可厚此薄彼。”
一言换来含羞带嗔的一眼,索性好处是要到了。
夫妻二人相携卧在榻上,絮絮低语,温言不尽。直到戌时左右,徒南薰才熬不住了,朦胧睡去。
傅玉衡将妻子往怀里拢了拢,挥手打灭了帐外多余的灯烛,只留了一根有个光影,便也闭眼睡了。
次日一早,徒南薰带着傅昭,坐着车把他送到了码头,商队的船只早就准备好了,货物也早已装船。
为了支持女儿,徒南薰不但在物资上下了大本,就连人手上也毫不吝啬。
她专门从自家铺子里管用的大小掌柜里抽调了整整二十个,让最早跟着他们夫妻的大掌柜之一罗掌柜领头,到了台州全听傅悠的吩咐。
把他们抽调出来之后,徒南薰别的没干,先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他们家后辈里,凡是有能为的,徒南薰都着意提拔了。能接替他们位置的就让子承父业,资历不够的也都给了小管事的职位。
最重要的是让这些人知道,哪怕他们在外面遭遇了不测,主人也会妥善安置他们家里人。
这些人的忠心本就经得起考验,又都是知道自家大姑娘脾性的,如今又没了后顾之忧,不怕他们离了京城就做反。
如今又有了傅玉衡亲自带队去,这些掌柜的更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两个都摩拳擦掌,誓要辅佐自家大姑娘,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一行人登船渡水,顺风就随风,逆风就转帆,一路顺水南下,不过十几天的光阴,就从京城到了台州。
※※※
彼时王子腾刚带着水师把台州附近的海盗都剿灭一空,人船都还没走呢,见傅玉衡去而复返,心中十分惊讶。
要知道,本朝对宗室和权贵的限制极深,若无圣人旨意,是轻易不能出京师的。
前次傅玉衡为了自家妹妹和侄女请旨,圣人自然准许,不知这次又是用的什么借口?
不但王子腾惊讶,傅悠也是惊讶中带着担忧,“爹,你这次不会都藏在商队里透跑出来的吧?”
“什么话?”傅玉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圣人担心自己外甥女,叫我来替他看看。”
应付完女儿,又转向王子腾,“原来子腾兄还没走,这可又好了。你我兄弟再次相见,当真可喜可贺,今晚叫你大侄女设宴,咱俩不醉不归!”
王子腾闻言挑了挑眉,笑着答道:“好呀,那就不醉不归。”
他是个灵醒人,从傅玉衡这几句话里,就已经拼凑出了深意。
首先,这次傅玉衡出京来台州,是受了圣人暗中指派;其次,他出京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见王子腾。
毕竟不醉不归什么的,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高低权贵,哪一个不知道寿宁侯不喜欢饮酒?
定然是圣人有秘旨给他,要让寿宁侯转达。
王子腾心头豁然开朗之际,也一时火热不已。
——能让圣人亲传秘旨,他也算是圣人心腹了吧?
给人家做臣子的,最想要的,可不就是这个了吗?
只有得了主上的信任,才有更多的机会建立功勋,离位极人臣 也就不远了。
当下傅悠着人安置了商队,就亲自领着傅玉衡和王子腾回到府衙,整治酒菜,为父亲和诸位掌柜们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子腾就推说不胜酒力,要出去散散酒气。
傅玉衡立刻起身,“我陪子腾兄一起去走走吧。”
“那就有劳五郎了。”
遂两人辞别了一众掌柜,相携往后花园去了。
第285章 王子腾的火板凳
当时月暗星稠, 点点碎光铺洒在池塘上,将一塘池水映照成了光华又璀璨的碎锦。
两人信步转到池塘边,见四下里十分开阔, 并无假山亭阁遮掩,当真是个说私房话的好地方。
“五郎,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王子腾已经做好了接旨的准备。
“好地方。”傅玉衡仰头看着璀璨星光点了点头,漫天的星辰霎时便倒映在了他的眼睛里,更衬得他目光灼灼如寒焰,面容如仙似魔。
刹那间,王子腾仿佛就理解了,为何老圣人有三位公主,就只有这一个驸马早早就和公主两心相许, 恩爱情长。
试问面对这么一张脸, 还有什么事是不好说的呢?
只怕公主单是看一眼, 就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还不是凭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想到有趣处,忽听傅玉衡问道:“不知子腾兄可有胆识吗?”
王子腾微微一笑,淡淡道:“王某武将出身, 战场之上不知杀人几许, 又岂会无胆?”
傅玉衡却道:“战场杀人, 不过奉君命,听将令,无需费心劳神,只管一气掩杀便是。这样的臣子还有很多,又有何出奇之处, 值得圣人另眼相看呢?”
王子腾的手, 突然就抖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 自己一直在等待的缘法,终于让他等到了。
“哦?未敢请教,怎样才能做一个让圣人青眼相加的臣子?”
他王子腾天生就是权力的囚徒,为了谋求高位,掌握更多的权力,他既不怕苦,也不怕累,更是敢赌,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也就是老圣人传位太及时,诸皇子夺嫡于萌芽中便消弭于无形。
如若不然,他必然也是那千千万万的想要从龙之功的一员。
而且,他所支持的皇子,必然不会是只需要锦上添花的当时太子、如今圣人。
他更喜欢雪中送炭,以便功成时分得一块最大的饼。
只可惜,两代皇权平稳过渡,所谓的从龙之功也都是无稽之谈,他曾经的梦想也成了空想。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块馅饼,看方向正好是要往他嘴里砸。
这要是都不会张嘴接住,那他还是王子腾吗?
傅玉衡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问道:“你可有为了圣人对抗整个朝堂的勇气吗?”
若是他没有,那后面的话,自然不必再说了。
反正水师提督又不止他一个,宁波那边还有一位呢。
王子腾略一迟疑,便坚定地说:“愿为圣人肝脑涂地!”
“好!”傅玉衡抚掌一笑,“子腾兄,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要听明白,记仔细了。”
“自当洗耳恭听。”
本以为这下该传旨了吧,却不想傅玉衡竟然直接就说了起来。
等把圣人的意思说完之后,傅玉衡才笑道:“圣人说了,既然是秘旨,君臣之间很是不必过于正式。我之所以直接就来找你,就是因为圣人在两个水师提督之中,最看好的就是你。”
这话原也不是傅玉衡瞎编的,不过圣人的原话是,“淮安伯老成持重,轻易不肯弄险,远不如王子腾积极进取。”
此时此刻,王子腾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得偿所愿!
其实以他的聪慧,又何尝不知,圣人不让傅玉衡正式宣旨,也就意味着这件事若是他做不好,口谕就能立刻变成矫诏?
可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更确切一点说,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甘之如饴。
常言道:一样米养百样人。
常言又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世上有的人喜欢不劳而获,有的人喜欢按部就班,有的人喜欢顺风顺水,也就有人像王子腾一样,喜欢坐火板凳。
往往这类人觉得:越是把他们放在危急之时,险要之处,才越是能体现出他们非同一般的才能,越能体现上位者对他们的看重。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类任务一旦完成,回报也将是超乎寻常的丰厚。
所谓“富贵险中求”,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可以说,圣人的首选之所以是王子腾,除了淮安伯郑提督太过“老成持重”之外,就是看透了王子腾,知晓这样的安排,正是对方梦寐以求的。
王子腾自然感激涕零,只恨圣人不在眼前,不能让他当面三拜九叩,重谢圣人大恩。
傅玉衡笑道:“圣人果然有识人之明,对子腾兄的反应简直推测得分毫不差。”
听闻此言,王子腾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谈笑自若道:“圣人乃是天子,自然烛照万里。”
其实他心头刚升起的三分得意,都被傅玉衡这句话给打散得一干二净。
——却原来,不是圣人非他不可,而是早看透了他的为人,选了一个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想来若是他这个最合适的不愿意做,或者是做得不合圣人心意,以圣人的识人之明,必然也早选好代替他的人选了。
无论古今中外,人人都想做那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存在。
只可惜,事事往往不尽如人意,不可复制的才能,实在是太少太少。
就在王子腾暗暗叹息之际,忽然肩上一重,却是傅玉衡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玩笑道:“人家礼部和内宦做天使,皆有花红表里可收,不知子腾兄该怎么谢我呢?”
让王子腾觉得吃惊的是,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傅玉衡,来拍他肩膀的时候,他竟然分毫没有察觉到前兆。
忽然之间,他就想起傅乐入军中之后,从她带的那百十人中间逐渐传开的一个消息:傅百户之所以有那么凶残的本事,都是她伯父寿宁侯暗中传授的。
渐渐的,传言就变成了:寿宁侯本是文武全才,教自己女儿学文,又教自己侄女学武。一家分两脉,两脉又各有传承,这才是长久之法呢。
于是乎,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傅玉衡就突然发现,王子腾看他的眼神怎么开始有点怪怪的了?
而且,这种眼神好熟悉呀。
以傅玉衡那远超常人的记忆,几乎是立刻就回想了起来:上一次来台州时,在海边接到了傅乐一行人,那些被她收编的海上行商看我的眼神,不就是这样吗?
上一次都是外人,他实在是不好多问,和王子腾却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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