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食猪蹄堡
3月2日,6PM,岩手县北上市,夏油高原山脚下。
如白色雾气一般的少女在路上蹦蹦跳跳,旁边的高大的金发女子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善子忍不住摩挲了一遍手中的拍立得照片。
“看到了?”站在善子旁边的是一个黑色长发,背着刀袋的女性,她体态修长,只是微笑着注视着黑棉球,琥珀色的眼睛本该透亮,却因为是式神构造体变得如善子一样带着点空茫。
而黑球放下了手中作为寄香,可被巫女追踪的拍立得照片:“她们当时去了那个方向。”她指着山脚下的那头——此刻正是黄昏,滑雪的游客们陆陆续续从雪山上退下。
两人带着行李逆着人群走向山脚,无视了那些人或疑惑或怀疑的目光。
——虽然游客们的疑虑可能并不只有两人逆流而上这点。
那种深层次的忧虑先放在一旁不提。
善子目前有个非常现实的烦恼。
她背着着铲子,一手拿着拍立得照片一手拖着行李箱:“我要是说自己只是来这里登山旅行的,会有人相信吗?”
“只带一样的话多少还有点可信度。”作为前辈的加茂幸笑眯眯的,“两样的话,看上去可能是个找不到酒店的游客。”
这麽说着,她用拇指指了指善子背後背着的那把大铁铲。
“但带着那个的话。”
“啊,果然。”这麽说着,善子会意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就超像是来偷尸体的人吧。”
这麽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市郊的山脚下——北上市本地人并不多,作为附近几个村子合并起来的小旅游城市,整个地方绕河而建,本地人少得过分。
这会儿几乎只有游客在游荡。
终于来了。
善子将拍立得照片收进了胸前的西装内袋里,打量着山脚下的墓地。
即便生前的头衔多得让咒高负责监视的同事都有些头疼,什麽特级术师,咒灵操术,最恶诅咒师,什麽星盘教教主——死之後都没有意义。
除了石碑背後不远处就能看到的夏油雪场,五条悟没有在墓碑上留下任何名字。[1]
光秃秃的墓碑石板下只有已经枯萎的供花。
善子确认了一遍上面的残秽,除了再明显不过的五条悟的残秽之外,只有非常浅淡的另一个人的痕迹。
已经不需要确认了。
于是善子摸出了电话。
4PM.
嘀嘀嘀——
响起的是伊地知的电话。
“人为抹消——?”那边的五条悟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别接。”
伊地知明显是心存疑虑,但仍然是以五条的意志为优先,他按掉了电话,点了点头:“是的,因为由我这边的权限没法申请到这种程度的文档,所以拜托了夜蛾校长。”
“所以不是权限不够的问题,而是东西不见了。”
伊地知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带着眼镜的社畜跟个惊弓之鸟似的规规矩矩地坐着:“夜蛾校长那边搜查的结果是,十八年前和渡会啓示之家有关的任务情报是有的……但……”
“十一年前,日上山覆灭的那些档案就没了,是一开始就没有搜索到还是?”
“应该是有过,但是被人取走了。”
伊地知指了指手头仅存的文档记录,“归档记录右上角都会有编号,但是这编号是断开的。”
与此同时,一同消失的还有渡会啓示对于日上山上的研究报告,和当时营救工作从那边带回来的物品和咒物之类的东西。
而且因为当时的知情者多半已经死亡……
五条悟有些焦躁了起来,他以手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和额头:“想必这些资料也没有借调记录吧?”
他的猜测没错,伊地知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低自尊的社畜像是就连自身的存在都被否认似的,有些局促地蜷缩了起来。
五条悟根本没空关心学弟受伤的心灵。
他仰头,用头轻轻撞着沙发椅背後方的墙壁——说实话,也就他这个身高能做到了。
“伊地知,我能拯救的只有准备好被我拯救的人。”银发的最强焦躁了起来,“虽然我的良心没有强烈到那个程度……”
那分明是有什麽的气息。
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感知到的——
“简直像是拿着伞还是任由自己被淋湿了一样的家夥。”
真是让人在意。
“五条先生……”伊地知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麽,但气氛很快就被五条悟的下一句打散了。
只见那个人渣双手抱胸:“……果然还是得把她所有把柄都握在手里才能安心啊。”
辅助监督有些无言,恰巧电话又响了起来。
“挂掉。”五条悟板着脸塞住耳朵,然後他又用茶点把嘴也塞住了,“一定又是那些老爷爷要叫人出差什麽的吧。”
但这次辅助监督没有再顺着他,只是多少有些烦恼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确实是出差。
“鸟取那边似乎是找到了一根宿傩的手指,考虑到封印的……”伊地知劝说。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悟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早知如此当年为什麽要把死人手指借出去当驱邪的镇物啊。”
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草莓味的茶点,二十八岁的男人舔了舔手指上的糖霜。
他活动了一下关节,歪着脑袋想了想。
“伊地知!”五条悟的语气严肃,他伸出一根手指。
伊地知紧张了起来:“在!请问是有什麽吩咐吗?”
而那边的特级术师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鸟取县我记得是梨果冻和因幡白兔馒头还有白玫瑰牛奶奶油饼干[2]是大热门,对吧?”
“……”没能预料到他要说的话的辅助监督一口气没提上来。
“帮我在行程地图里面标注这几家店的地址和营业时间——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明天回来之前我要一口气吃个够……伊地知?伊地知!”察觉到眼镜社畜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的最强回头抱怨,“是跟善子一起工作的关系吗?你胆子变大了啊。”
“——诶?不丶我丶诶!?我只是在记录……”
那个白毛娃娃脸人渣笑眯眯地开始威胁起了後辈:“我要掌掴你了~”
“抱歉我这就去安排出行车辆——”
8PM.
辅助监督布下了帐,将整个山脚的空间都笼罩了起来。
善子和加茂幸合力将墓石推开,然後是最里层的棺木,这一切看上去都和普通的墓穴相差无异,要不是看到了寄香里二十四号留下来的印记和五条悟快要消失的残秽——这还得多亏那个最强无与伦比的强度——黑球都不敢确定那就是夏油杰的坟墓。
而坟墓上——
善子屈下身,查看着被钉上的棺木。
果然。
她在其中一根钉子上找到了结界——并不强,感觉就像纸一样薄,但更大的意义恐怕在检测是否有人侵入了这处墓穴吧。
毕竟对五条悟来说,最好的隐蔽方式是将这里装点成与世俗界没有任何差异的普通墓穴,所以最後钉下的这个钉子也只是起到了通风报信的作用。
“影响吗?”
善子摇摇头,她仔细查看着这处的结界构造——和别的大开大合的结界相比,这玩意儿就像是米雕一样精巧,确实是只有六眼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确实是因为顾虑太多,且不能加诸过于复杂的术式,这结界要绕行也并不复杂。
黑球人用结界包裹住了作为基底的钉子——两人稍一用力,夏油杰的棺材板直接被掀开了。
“其实要是当初火葬就没那麽多事情了。”善子语塞了片刻,最後还是给出了评价,“说到底还是那种御三家的老思想在作祟吧。”
她对御三家的观感就是差到任何事情都要往他们头上甩一口黑锅的程度。
不过。
夏油杰……
和黑棉球想象过的最差情况相比,情况好了很多——术师的尸体本就没有那麽容易腐坏,在特级的残秽加持下,附近连敢靠近的小虫子都没有。
夏油杰还维持着他刚死去的模样,除了被换上的五条袈裟遮掩住了他死前已经断掉的胳膊。
辅助监督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机。
“……”一边的式神有些脱力,“就算讨厌对方,也不要干这种幼稚的事情吧。”
“我又没有打算要做什麽。”
“你想把它拿给本人看吧。”
“……”黑棉球无话可说,然後,她转移了话题,“幸前辈,刀借我用一下。”
式神有些好奇,但还是把手里的太刀借给了黑棉球。
人与人之间的束缚不可违背。
因为束缚的惩罚是因果律方面的惩罚,所以违背的惩罚最大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未知——不知道何时生效,不知道会以什麽方式生效。
所以善子并不打算违背束缚。
但她也没打算完全遵守。
这麽想着的善子将一截沾着夏油血的衣角和他的头发割下,捆成了一扎寄香,也塞进了西装的内兜——不,她想了想还是把这玩意装进了之前买饮料的塑料袋里,塞西装裤口袋里了。
内兜里面还有二十四号的照片,可不能被这种二十多岁的反社会邪|教分子给污染了。
倒是幸有些好奇,式神拿回了自己的刀:“是打算保留可供召唤的寄香?”
“不,只是留作追踪。”她伸出一只手,“用寄香召唤是极端情况才有办法做的事情,而且我唯一一次成功对象是二级术师,如果是特级……”
“……是特级?”
“大概会死。”
然後就只剩尸体了。
人死後确实会变轻,但怎麽说也和善子能背起来的重量差得有点大——加茂幸和善子两人一人抓住一头,就这样把他往裹尸袋里……
帐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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