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食猪蹄堡
“而这边。”她的右手一张一合，[啊，您好，这是我的名片，接下来的情况由我们部门接手，是的，好的，请在这张表单上完成证物的交接，我们之後预计的工作内容需要……]
想要交流的话，就要用对方的语言。
而一旦他们觉得事情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话……
巡逻完毕回到警署的女警官直接推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我在巡逻的时候看到有流浪汉申报最近有些熟面孔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知道的情报？”
……他们就会主动行动起来。
“毕竟显摆是人的本能嘛。”辅助监督身体微微後仰，一手遮住嘴巴小声地和夏油杰搭腔，然後转头马上和女警官交换起了情报。
再说了。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世俗界的生活。”返回的善子又摸上了键盘，“这才是生的感觉噢？咒术界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夏油杰擦了擦头上的汗，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麽讨厌这样的生活：“那种事情我明白也没用吧。”
“但是感觉很好吧？”
无法否认。
而每天晚上的实地勘探则让人有些难受。
搜寻停滞是一点——这期间黑毛球确实也在几个地方隐约感觉到了那个缝合脸咒灵的气息，但没等追上去就失去了踪迹。
而再等了一段时间，那个咒灵的气息也捕捉不到了——很难说到底是它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还是对灵魂上的操作让它已经能够暂时屏蔽这样的追踪。
善子不太希望是前者，这样代表这段时间的努力变成了白费。
但她更不喜欢後者，因为那个咒灵进步的速度确实太快了。
对那家夥的本质的调查陷入停滞，即便知道它可以改造灵魂，也发现了一些被抛弃的改造人的痕迹，但它的本质仍是未知——毕竟和一般咒灵受害者不同，改造人因为灵魂上的头部空间都被挤压变形，很多即便是死後也很难提供有条理的证词。
只能知道他身上无数双手里，只有本体的那对手触摸到了有改造灵魂的效果[2]。
而另外一个角度看来。
“它进步的速度真快。”善子确认着手里总结出来的失踪者统计，去掉了作为底噪的十年内平均数据的话，从前几个月开始川崎市的失踪人口就有过一段时间的诡异上升，然後又逐步下降。
一开始是靠近海边排水口的方向时常有游客失踪。
然後是普通的市民。
接着报案数逐渐变少，对流浪汉失踪丶变少的报告倒是出现了。
而现在。
几乎没人报案了。
而黑毛球则是亮出手机里邮件：“我找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小混混丶从事催债还有暴力团体的失踪者明显变多了。”但这类人根本不会有人替他们报警，也没有人关心这种家夥的死活。
“……它在了解人类。”夏油杰已经看出了这个规律。
善子点了点头：“已经学会挑选这个社会不想关心丶并且被人排斥的个体了。”这麽说着她的语气里多少带上了些许疑虑，“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对人的恶越发了解……”
而且现在还不清楚它选择这样的目标到底是为了什麽——拥有了人性？不可能。
那麽要不然就是为了避免麻烦，咒灵也会遵从社会的秩序吗？恶。
那就是学会了僞装？
“……僞装给谁看啊。”善子看着手里的文件，産生了非常不妙的预感，“真恶心。”
而另一点。
则是明显能看出来的……属于那个咒灵的实力进步。
她和夏油杰找到了与幸吉留下来的两个芯片，也追着那个两份调查动线确定了几个被那个咒灵抛弃的据点，因为下水道里无法开车，夏油杰又还没有获取足矣成为坐骑的咒灵。
“这也能怪我吗？”完全不能决定遭遇的野生宝可梦术式的某位特级笑眯眯地给了善子脑袋一拳。
……两人只能徒步重走了一遍机械丸当时探寻过的路线，几乎每一个城区的下水道都需要近一周的搜索时间。
那几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躲在里面无家可归的人，被抛弃的宠物，遍地滋生的虫害和耗子，还有好几个被那个咒灵抛弃了许久的据点。
咒灵当然没有清扫的习惯，所以一处据点占满便丢，最早被两人发现的据点已被抛弃一月有馀——那里满是被遗留在原地的，被抛弃的改造生命体，能看出那咒灵手法不太熟练，不少受害者刚被改造就因为生物结构明显不适宜生存，即刻死亡。
而受害者毕竟不是咒灵，会有尸体存留，于是空气里便都是陈腐的臭味，到处都是老鼠和苍蝇。
可能多亏了咒灵球的培训，夏油杰和善子勉强都还能保持冷静。
两人只是非常沉默地从残骸里勉强辨认出了他们死时的模样——
腿被改造成动物蹄类的死者。
脑袋被压扁的死者。
身体无限膨胀，等比例缩小的死者。
还有身体化作刀刃丶长鞭丶乃至于骨头全部刺出身体，变成刺猬的受害者。
然後第二个据点就出现了‘进步’。
即便不需要善子通灵询问，也能看出那咒灵明显已经大大扩展了自己的术式应用范围。
残秽显示某些受害者曾经生存过一段时间，似乎是作为喽啰被指挥着破坏过什麽——有不畏疼痛撞向墙壁而死的，也有用力砍向钢铁架子骨折倒地的。更有像是在尝试人的肌肉能延展到什麽程度，人的骨头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人的咬合能破坏多硬的受害者残馀。
“……啧。”黑毛球的嘴里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咂嘴声。
那个咒灵对人类毫无同理心，更别说怜惜，它像是在确认橡皮泥的极限在哪，所有的痕迹都写着沾沾自喜和洋洋得意，受害者们的被处理方式只考虑到了一点，不要掉进河道里冲到海边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它们的待遇还比不上那咒灵看过且好好堆成一摞的文学丶哲学类书籍。
第三个据点。
善子摇了摇头，让夏油杰直接烧毁了一切。
而第四周。
这是第四个据点。
她和夏油杰好像终于快要追上了那个咒灵的脚步，这次很接近——虽然也已经人去楼空。
没有之前那麽明显的臭味。
这是最明显的标志。
残秽相对较浓，这则是第二点——以残秽来看，那家夥应该没有抛弃这里多久，至多不过一周。
和之前一样，已经失去咒灵踪迹的下水道里只有像是吃剩了的外卖盒堆在桌上一般的狼藉，被抛弃的吊床，然後则是像是不可燃垃圾一般被随意堆叠的改造人和丢得到处都是的书。
善子打量了一眼书皮的封面，和之前一样大多都是些文学丶哲学丶科普之类的东西，黑毛球冷哼了一声。
这次，咒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跟在自己身後的术师，虽然知不知道那是善子还有待商榷。
但它肯定知道自己身後跟着什麽人。
因为这里还剩下几个活着的实验体，是它特意留下的信号。
这是第三点不同。
像是作品展示一般，这次和之前完全不同，死去的改造人被丢做一堆，然後是五个刻意保持着生存状态的受害者，无法移动的它们在空地上被摆出了一个简写的笑脸。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进食缺乏力气，或者是因为改造後失去腿脚，虽然活着，无法保持平衡的几人‘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便是看到了一人一怨灵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咒灵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出声的嘴——不如这样说吧，被捏成了正方体的脑袋上，本该是脸的位置此刻被强制扣上固定成了笑容的假面，那杂碎并没有大幅度改变受害者的面部特征，所以还能看得出他们被改造前的面貌。
……它故意的。
黑毛球能看出这点。
而除此之外，能看出这些人身上已经没了除了头之外的肢体，像是整个存在所剩的唯一目的就只有‘展示微笑的面部’这一个功能。
“……”就连夏油杰也笑不出来。
而善子则是抱着最後一丝期待确认了受害者的情况——四肢已经消失，内脏估计也缺失了大半，还不知道变成正方体的脑袋会不会对大脑造成什麽影响。
以她的构造能力无法恢复扭曲的灵魂，已经完全没救了。
“……”善子没说话，收回了手。
黑毛球身上圈住诅咒的结界出现了短暂的波动。
被改造过灵魂没有办法透露太多的信息，所以也没有必要延长它们的痛苦，所以善子只是抽出了枪。
穿着西装的辅助监督微微回头，看向後方手插在袖子里，表情严肃的式神：“我们已经清理了几个区了？”
“靠近港口的四个区的话，只剩南区没去看了，靠内部的上游河道方向的话倒是还有两个。”夏油不能对活着的改造人出手，所以只是召唤了抽屉咒灵，将已经死去的家夥收了进去，准备之後带回去接受进一步的尸检，“都检查的话，需要三周，我背着你全速前进的话，也要一周半。”
没有那种时间。
善子仰着脑袋，手里一颗颗将改造血弹头的弹夹卸下，换上了普通的那种。
她脑袋里还在思索着川崎市的地图——夹在东京和横滨之间，这里其实并不是个很大的地方。因为没法开车，这大半个月一人一球几乎是用脚徒步丈量了70%的地下区域，而剩下的只剩三个区。
她优先探查的就是靠海的区域，但现在离最後一个区这麽近也没有感应到什麽的话……
那麽，那个咒灵应该不在沿海区域，而是在靠近内陆方向的两个区？不，如果只是因为距离不够近，或是那个咒灵的隐藏手段太好了呢？
脑袋里面是自言自语。
黑毛球已经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枪。
她尽量不去思考枪口下的人是何表情，自顾自地走着神，嘴里低声数着子弹，脑袋里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已经离那个咒灵非常近，善子能感觉到不管它在这个城市寻求什麽答案，恐怕也已经接近了它的目标——还能再拖吗？
好像不能。
那就没法再犹豫了。
“明天我们不去下水道。”辅助监督回头，“直接开车从地面接近，我会强行扩大咒力的感应范围，至少要看到那家夥的残秽。”哪怕是会让那个咒灵感应到她的存在也不能再拖，“然後一旦发现它的踪迹。”
“直接破门而入吗？”夏油明白她的意思，“直接进行突然袭击，是这个意思吧。”
善子扣下扳机。
空旷的地下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砰砰砰的几声枪声响起，然後巫女才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一个个确认了能被送走的人都已经顺利去往了彼岸。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後这才回头。
“我想稍微粗暴一些，夏油特级会介意吗？”
她打算踩下油门。
“啊，要用那个……你不是说条件太恶心了不想用吗。”而夏油杰倒是乐见其成，“居然气到了这种程度吗？善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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