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小说的宅叶子
第115章
一收到消息,索绰罗氏便急匆匆入宫。
佟皇贵妃见到索绰罗氏,仿佛了主心骨,反而镇定下来,她言:“额娘快快请起,女儿为这点小事打扰到您,实属不孝。”
“娘娘千金贵体,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是奴才打扰娘娘才对。”索绰罗氏这么回答。
佟皇贵妃将宫中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细说。
索绰罗氏非但不劝她息怒,左右看一眼,也跟着开口抱怨。
她说的同样与钟粹宫有关——彦亲王、四贝勒、五贝勒,还有荣妃的娘家安宁伯。
一切得从佟家发家史说起。
佟家的祖先在史书上记录是很模糊的,细究的话,他们是汉人血脉,辽东望族,但后来因移居而加入女真等其他血统,甚至改名姓过女真名巴虎特克慎。
不纯粹的汉人。
佟家与爱新觉罗的渊源在于佟家祖先曾经救下过努尔哈赤,又与努尔哈赤有了姻亲关系,后来佟家女再嫁顺治,自打孝康太后生下万岁爷,佟家一飞冲天。
这让他们看到了联姻的重要性,下意识在八旗中慢慢渗透。
但渗透速度远不及前世佟半朝盛况。
第一,佟皇贵妃至今未去世,也没有被晋升皇后,其父佟国纲也没有因早逝女儿晋一等公,佟家至今还是佟家,还没有被抬旗佟佳氏,在满人眼中当不起满姓。
第二,尼布·楚条约签订协议有蝴蝶,佟国纲并未在这上面立功,随后处处蝴蝶,包括三征噶尔丹,他不会因为这个为国捐躯,佟家的两次战功也不再有。
不管是佟国纲还是佟维国,从官职大小到家族底蕴都有削弱,联姻多讲究门当户对,他们能够选择的范围自然也不像前世那样,除了紫禁城外的任意挑。
但佟家毕竟仍旧深得圣上爷宠爱的娘家,仍旧比很多老牌旗人更子孙繁茂。
然而佟国纲兄弟也不甘心这些,他们从康熙的登基中获得这么多的福利,自然而然想到了下一任皇帝。
他们其实之前已在布局。
佟国纲成亲的早,娶了满族大姓之一的索绰罗氏,索绰罗氏子弟有没落迹象,佟维国搭上了四大辅臣赫舍里氏索尼,娶其旁支女,在康熙与赫舍里联姻后,也让佟维国的次子隆科多娶了赫舍里氏。
如今太子的地位越来越不如以前稳定,他们又把目光放到其他皇子身上。
靠女儿不太可能,随着一轮又一轮的佟佳女选秀失败,他们也明白康熙不愿意见到佟佳女再嫁入皇室。
只能从儿子们入手。
关于这个,佟家最擅长的是各论各的,各支持各的,那么不管哪一个胜利,他们到最后都是胜利者。
佟维国的长子叶克书与次子德克新,与大阿哥交好,尤其是叶克书,已经参加过大阿哥党不止一、两件事,几乎可以打上大阿哥党的标签。
只是叶克书很倒霉地因病去世,德克新便加入这个空缺,且叶克书的嫡长子,也是佟维国的嫡长孙舜安颜,他们想着年纪与大阿哥的四位嫡出女差不多,能不能来联一个政治姻,佟家很擅长这个。
而佟维国的三子隆科多,也是他们这一辈能力最强的一个人,不管是骑射,还是政治手腕,都是相对来说最好的,我又是嫡子出身,他也是佟家七成以上的人脉资源堆积倾斜的这么一个人。
背靠佟家,他现任一等侍卫,擢銮仪使,手握实权,也很得康熙的看重。
在隆科多眼中,太子太傲,大阿哥武夫,他都看不上,他看上的是是前不久晋升彦亲王的二阿哥。
隆科多现在没有女儿,但他有一母同胞的嫡妹,入二阿哥后院可能卡在万岁爷那里,但与安宁伯的嫡长孙联姻绰绰有余。
他便动了这个心思。
即便胞弟不行,安宁伯不是有个正在谈婚论嫁的嫡出姑娘,他还有同胞嫡弟庆元,庶弟庆恒、庆复,以及儿子岳兴阿等,与安宁伯,乃至于彦亲王庶长女都可相配,先暂时定下个亲事也可以。
但以上全都被安宁伯委婉拒绝。
不仅如此,彦亲王与两位贝勒似乎也不愿与佟家亲密往来,他们比安宁伯拒绝的更果断一些。
隆科多的确有才干,但也因受到圣上爷宠幸,又是佟家这辈第一人,他性格也比较莽,多少有些恃才放旷,某一日下朝后遇见同样也很莽的五贝勒。
隆科多企图用公主下嫁这件事来隐射佟家的兴盛,五贝勒也是懂得近亲婚姻的危害,听到这个他眉头紧皱,怼了回去,两人发生比较激烈的言语冲突。
幸得彦亲王与佟维国同时赶到,制止了差点去演武场约布库的二人。
在佟家看来,这边是对方当众不给隆科多以及他身后的佟家面子。
佟家何尝糟过这种嫌弃?
佟皇贵妃也很生气,但还是关注到了另一件事,她张了张口说:“额娘,堂弟给的名单有一部分也在四儿的驸马名单上。”
苏佳氏生的四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皇贵妃跟前第一个成长的孩子,挑驸马当然得挑最好的,怎么能够挑别人剩下的?
如此一来,心里有点膈应。
“一家有女百家,公主自然是最好的,”索绰罗氏讪讪地笑了两下,她不能跟女儿说,在他们眼中,公主早是踏入半步的自家人,亏一点自家人没什么大不了,把矛头转向其他人,“可恨这马佳氏一个个心比天高,佟家贵女入宫都了得,佟家儿郎也是受万岁爷重视的,如何被他们轻视至此。”
言罢,又看了眼佟皇贵妃,义愤填膺:“宫里的荣妃娘娘也……”
“是我耽搁了佟家。”
佟皇贵妃怒从中来,她针对马佳氏,马佳氏针对她一人即可,何必把这些算计蔓延到佟家头上,往日里看马佳氏是个规矩的,关键时刻竟露出狐狸尾巴。
索绰罗氏又添一把火:“娘娘这次可不能轻易认输,认输了可不是承认您比荣妃娘娘低一等,您可是皇贵妃,这后宫第一人。”
佟皇贵妃本来就不甘心,此时更是把这件事定位为佟家与马佳家的对抗。
索绰罗氏这才说起佟国纲已经上折子,向圣上爷陈情此事。
折子上内容很多,前面主要是隆科多不管如何都是佟皇贵妃的堂弟,他的姑母是孝康章皇后,也是康熙的表兄弟,五贝勒的长辈,他不能不尊长辈。
中后段的内容则与马佳氏的商业有关,与民夺利,当中还隐射了几句荣妃娘娘手太宽的事情,后宫女人不得干政。
又因女儿坊,连荣妃娘娘与汉族女儿私下聚会的事情也拿来一说,暗暗表示的荣妃娘娘不守妇德。
佟家的目的除了找回场面其实和佟皇贵妃一致,既然二阿哥拒绝佟家的伸手,他们便坑他一回,哪怕坑不了,把荣妃的贵妃之位坑掉也是胜利。
其实这些“家事”非常不适合在朝廷上断论,也不符合时下“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说法。
但佟国纲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朝上议论家事,他与长子鄂伦岱的关系、鄂伦岱与庶弟法海的关系已经差到人尽皆知,正是因佟国纲奏请过康熙“请诛其子”。
康熙拒绝,但鄂伦岱的前途也差点被他阿玛毁个干净。
父子俩沦为仇人。
在鄂伦岱为了庶子之事被其阿玛放弃,索绰罗氏虽然关心和悲伤,但也觉得鄂伦岱太莽撞,上了狐狸精儿子的当,让她不得不养起了小号——才几岁的夸岱。
佟皇贵妃先前怨过阿玛与弟弟一回,如今却被索绰罗氏火上浇油,熊熊怒火油然而生,觉得这么上折子完全没错,佟家果然是她的娘家,为她出头当她依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次日朝堂上,见到了末尾,康熙也没有把折子摆到明面来讲。
佟国维看了哥哥一眼,佟国纲收到信号,上前一步:“启禀万岁爷,奴才有事上奏。”
康熙沉默了一分钟,盯着这个大舅舅看了一会儿,才道:“准奏。”
佟国纲像是背诵一样将奏折内容一条条、一项项摊开来说。
而在这个时候,谏官都察院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还有非谏官但有一定分量的内阁学士、吏部侍郎、光禄寺少司命、翰林院詹事,骁骑营城守尉等官员纷纷支持。
这些官员有文有武,看似和佟家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在短短百年的时间,有过联姻或间接联姻。
佟国纲敢在御前上奏此事,一是因为他是康熙的亲舅舅,平日里康熙便对他礼遇有加,二正因佟家的支持者们。
当然,胤祉之所以敢与佟家对上,一因这些朝臣比前世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重要权臣,还在他射程范围内;第二,也因这些支持者们,他不仅不怕他们闹大,还暗中出手推了好几把,让阵仗越来越大,又让己方只出动马佳图海一系的寥寥几人辩驳。
和声势浩大、咄咄逼人的佟国纲一方相比,着实势单力薄。
纳兰明珠隐隐察觉不妥,还在观望,政敌索额图才不管这个,不论哪一方赢对太子来说都是好事,他直接跟了上去。
康熙又沉默片刻,才对当事人也是导火索胤祁问道:“老五,你可有话说?”
当然有,有很多,他憋太久了。
额娘二哥偏偏让他提前演练这个,说是辩论赛时机、措辞、内容、临场应变都很重要,一辩二辩三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胤祁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声音响亮又镇定地回答:“回汗阿玛,佟大人的建议与关心,儿臣不甚感激、虚心接受,对于佟大人的疑问,儿臣也想回答一二。”
第116章
康熙看了他一眼,言:“准。”
“谢汗阿玛愿听儿子拙见,也耽搁各位大人的时间在这里听一些家里长短。”胤祁不慌不忙地先礼后兵。
“关于佟大人对儿臣孝敬长辈之事的误解,也是儿臣一直想不通的,儿臣一向孝敬皇玛嬷,尊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这是有目共睹、毋庸置疑的事情。”
“若是佟大人想要例子,可从三岁说起,只因儿臣只有三岁时零零星星的记忆,其中两件便是效仿古人的卧冰求鲤、恣蚊饱血,从额娘那里学了典故的儿子,与六弟一起向乌库玛玛、汗阿玛尽孝。”
康熙:
“……”
臭小子好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皇玛嬷那里的事情他不清楚,想来也有猫腻。
至少在他这里,俩捣蛋鬼小时候哪里是尽孝,分别就是实践典故玩的很开心,与朕争夺他们额娘,不想跟奶嬷嬷下去睡觉找的借口而已,和孝顺沾不到多少边儿。
见胤祁眼巴巴望过来,康熙脚痒,真想一脚踹过去,但这种在朝堂上父子俩的秘语秘言,对他而言还真是一件新鲜事儿,他倒要看看他的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康熙哼了声:“继续。”
“哎嘿,假如从小说到大,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胤祁证明了自己的厚脸皮,不但脸不红气不喘,还能更加金灿灿。
“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因天气炎热,在额娘的帮助下,儿臣与六弟一起找回古书中的硝石制冰,又和他们一起发现玻璃密法,如今天下有更多晚辈、长辈们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夏季不怕炎热,冬季也能避风晒太阳,对儿臣来说,简直是人生最大喜事之一。”
千万不要说佟家没有硝石制冰,这个消息很简单,已经公开;也不要说佟家没有玻璃窗,他们可是前三批装上的,有些爱新觉罗宗室都在他们后面。
佟国纲本就不是急智之人,一时被带歪,卡壳,正要胡搅蛮缠。
平日里他也这样。
但佟维国明白,与其他人胡搅蛮缠,佟家有优势,但与爱新觉罗,万岁爷未必偏向佟家,他忙抢在佟国纲开口前,自己站了出来。
行了一礼,回到正题:“万岁爷,诚然五贝勒作了这些于天下民生有福之事,但五贝勒对犬子言‘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分明是诅咒之意,又对四公主的婚事评‘何不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友爱兄弟是没错,但五贝勒的兄弟姐妹不止固伦荣宪长公主、彦亲王、六贝勒”
“这些话是隆科多叔爷向佟大人讲的吗?”胤祁叫叔爷即不以佟皇贵妃来论亲戚,而是通过孝康太后与康熙。
这个称呼一出,佟家人略微挺直腰杆的。
他抿了下嘴,继续说:“既然隆科多大人都如此对阿玛坦白,儿臣也该禀告汗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