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桉
等他这个五百度的大近视走近了些,才发现他身上除了刚才爆炸造成的伤口,还有色彩斑斓的吻痕和抓痕,原本严肃正经的场面无端地透露出了几分活色生香。
风见裕也的来意本来光明正大,结果此时, 目光从顶头上司半/裸的胸口上扫过, 突然就无端尴尬了起来,他嗓子有点痒地干咳了一声:“降谷先生。”
降谷零正在和一个同事交代后续事宜, 被赶来的下属打断,他抬眼扫了风见一眼,她也受了不少伤,左半边脸颊都肿了, 但估计没有伤筋动骨,看起来尚且行动自如,他朝同事点了点头,“现场指挥就交给你了。”
同事离开后,降谷零的目光转向了风见:“你说。”
比起风见的各种擦伤,降谷零应该是离爆炸源最近的人之一, 当时他正在检查国际会议中心,发现能够通过网络访问煤气栓,联想到它能引发爆炸存在恐怖袭击的隐患,于是便对公安鉴定科下达了指示,结果还没来得及解除隐患大楼就直接炸了。
帮降谷零处理伤口的医生拿着手术钳把一块插进他腹部大半的金属碎片拔了出来,扔进一旁的托盘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听得人心头发慌,降谷零只是蹙了一下眉头,额角一排冷汗。
“警视厅那边的鉴定结果是,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炸药。”风见看着医生处理降谷零的伤口看得心惊胆战,“要不您先处理伤口?”
“没事,小伤,不碍事。”刚下达完命令就出了事,听说还有警方同事在爆炸中牺牲,降谷零心里窝着能直接炸掉整个填海区的火,他是现场总指挥,唯恐生气波动会影响周围人的情绪,勉强压着,尽可能平静地说,“警视厅那边已经有结论了?”
给他处理伤口的大夫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小伙子,你这要缝针啊,给你打个麻药吧。”
“没事儿,您直接上手就好。”爆炸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耳朵里还颤动着轰鸣声,周围往来经过的脚步声、说话声对降谷零来说都是一种折磨,那些音波如有实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让他恶心得头晕得想吐。
“降谷先生,您还是先处理伤口把,脸颊上的伤都还流着血呢。”
降谷零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断,终于忍不住火了:“大白天的会场被炸,起因不明,嫌疑人不明,你老是盯着我干什么!”
风见被他吼得噤若寒蝉,一旁正在给他消毒的医生大气也不敢出。
降谷零有点暴躁地抬起手袖往脸上的伤口上一抹,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我不是冲你。”降谷零深吸了口气,光速压下了这于事无补的气急败坏,他略微一低头,声气缓和了下来,“警视厅的具体细节是什么?”
“警视厅详细调查了国际会议场一楼的日本餐厅,爆炸现场确定为餐厅设置于地下室的厨房,经过检测,那里发现了大量的煤气泄漏,所以基本判定为了煤气爆炸。”
降谷零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栋楼刚建好没多久,不存在煤气老化的风险,煤气管道也是最新型的,怎么得出的煤气泄漏结论?”
“警视厅认为应该是远程控制煤气栓的系统本身存在缺陷,因为预定的是今天检查,会场的网络环境要到今天才能全部设置完毕。”风见这样说着露出了羞愧的神色:“所以准备等警视厅公安部今早确认安保后再进行检查。刑事部在进一步检查电气设备。”
风见裕也看降谷零沉着脸色若有所思的样子,硬着头皮补充道:“警视厅觉得如果以峰会为目标的话应该等到三日后的各国首脑会议再发动恐怖袭击比较符合作案动机,而这次的峰会会场也因为本次爆炸发生了变更,加强安保防御,所以……认为是意外的可能性更大。”
伤势基本处理完毕,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医生看了看降谷零那张太过具有欺骗性的脸,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
“你这个年轻人身体是不错,但你也要注意生活习惯,要懂得节制知不知道。”老大夫也不强求,一边收下毫不留情得拿棉花沾了酒精往他伤口上按,一边絮絮叨叨:“尤其是干你们这行的,像你这么夜夜笙歌,第二天早上精神能好吗?”
他转头去准备缝合用的针线,回过头来又继续刚才语重心长的思想教育:“你要是精神不好,你注意力就没办法集中,你看,走神了,不就出事了。”
风见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在一旁眼观鼻口观心,表情沉痛地像是在默哀。
降谷零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从医生话里有话的嘱托中分辨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他先是一脸找不着北地懵了好一会,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身上昨晚留下的痕迹才反应过来,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地搜肠刮肚出一句话:“我……好的,谢谢您。”
等到医生走开了,降谷零还在思考风见裕所说的话里蕴含的信息,他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引发爆炸的炸弹有线索了吗?”
风见裕也愣了一下,他明明刚汇报完,降谷零为什么又会再问一遍,但他还是遵从自己的本能再次汇报了一遍。
降谷零想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我觉得引发爆炸的东西,很有可能是高压电缆。”
风见裕也愣了两秒,在他的低气压之下自觉降低了声音:“是施工失误吗?”
降谷零那双深不见底的湛蓝色双眼望向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想,公安部的鉴识人员很有可能在高压电缆的库门上,发现烧焦的指纹。”
能够进入现场的只有施工人员和今早进行安保检查的公安部人员,对比数据库中的施工人员指纹和警察指纹,便能够“发现”嫌疑人。
风见裕也听懂了他的暗示,收敛眉目,沉声道:“我知道了。”
身上隐隐的血腥气和硝烟味熏得降谷零眯起了眼,他从救护车后座起身,一时之间觉得晕眩,大概是有点低血糖了,他走到自己的马自达旁边,从车里摸出一份三明治,囫囵吃了几口,继而尽可能简短精确地给各有关方面通报了情况。
他发消息给波洛咖啡厅的老板请假的时候,想起了今早帮藤原真央给电视台里请假的信息,藤原真央显然对于料理没有兴趣,家里的锅碗瓢盆大多是买来的装饰,上一次去的时候说明书都还在烤箱里。离开之前他给她准备了便当,知道她懒散得出奇,特地放在了可以微波炉加热的餐具里,热一热就能吃。
现在已经快到吃完饭时间了,没有她的电话也没有信息,不会还没起床吧,再睡下去要头晕了。
还是她根本就没打算联系自己?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于是发了一条信息给她——
你起床了吗?厨房里有便当。
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藤原真央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两边无端沉默了片刻,降谷零隔着电话,仿佛又听见了她轻柔而绵长的呼吸声,如同昨夜一般萦绕在耳边,无端让人觉得躁动。
“啊啦,睡完就跑,安室先生还真是过分。”对面传来了藤原真央懒洋洋的声音,好像一汪初春刚融化的清泉,还带着点微凉的温度缓缓流进了他的耳朵。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刚才被狂风烈火卷起的瞬间,血腥味山呼海啸地淹没他,耳朵里充斥着轰鸣声,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将那个慵懒的声音和电光火石之间对危险的感知联系在了一起,仿佛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某种直觉。
危险的女人啊。
他想。
心情微妙,就像是被狐狸算计的猎人。
降谷零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沉稳而平静,“你吃过饭了吗?”
“是打算请我吃饭赔罪吗?毕竟托安室先生的福,我大概很长时间都要把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了。”
安室透翘起了嘴角。仿佛是被勾起了什么愉悦的画面:“要说这件事情的话,我们彼此彼此吧。”
“那还真是抱歉了。”
“所以晚饭……”
“抱歉啦。”藤原真央没等他说完便说道:“我今晚约了别的帅哥了。Bye bye.”
还没等安室透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挂断了,留下了一连串愉快的忙音。
藤原真央收起手机,朝着那辆保时捷356A走去。
她拉开车门,看到了坐在后座的GIN,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个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不亏,毕竟这个时候安室·降谷零·透的恋人还是国家
第25章
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之下, 但是夏日的暑气并没有随之远去,东京的大部分商店和景点都已经关门, 但是属于银座、六本木、涩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今天是周五, 大批在格子间里受了一整个星期的窝囊气的上班族都蜂拥而至玩乐解压,在道路上堵出了晚高峰的风采。
保时捷365A的水平对向引擎发出独特的不等长空转声, 在优异的喷射回音里轻巧地穿梭在车流里。但是车内的气氛却没有丝毫预约的感觉。开车的vodka开口说道:“Kir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大哥怀疑了吧。”
坐在后座的藤原真央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车门上,是个十分休闲放松的坐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GIN谁都怀疑。”
Vodka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尴尬得一时忘了词,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GIN, 眼神一闪,勉强找补了一句:“但是无论如何Kir也是亲手杀死了赤井秀一, 这都是我和大哥通过摄像头亲眼看见的。Angostura你说她是叛徒,有证据吗?”
藤原真央无声地笑了一下:“有啊。”
Vodka:“是什么?”
“你猜。”
“总不可能是在你严刑拷打之下说出来的吧。”伏特加居然真的就着她的话猜测起来:“应该不可能,当年她获得酒名,也是因为在中了一枪并且被打了吐真剂再加上被打到肋骨都断了, 也依然不肯说半个字。”
他说的是当年水无怜奈被那位先生相中的事件,组织里的人大都有所耳闻,大约在五年前,据说水无怜奈抓住了混进组织里的卧底,她一直追踪那家伙直到无路可逃,本来是一切进展顺利, 没想到她反而被对方抓起来拷问,等到GIN赶到的时候,Kir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Kir用唯一找得到的武器,牙齿,把那名卧底的手腕摇到深可见骨的程度,接下来,她把那个完全失去斗志的卧底的枪夺了过去,朝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被GIN评价为“只有真的凶猛的野兽才做得出来。”
当然,这不足以打消多疑又谨慎的组织成员的疑虑,关键性的证据是在那名卧底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录有他审讯Kir全过程的录音带,在此过程中,全程Kir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手机通过蓝牙连到了车内音响,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的道奇蝰蛇里坐着的狙击手,传出了神经质一样疯狂又急躁的声音:“说起来Angostura你最近和Bourbon那个混蛋走得很近吧,上一次得到情报说什么在商场看到了赤井秀一的亡灵,结果完全就是那个家伙和贝尔摩德在装神弄鬼。他居然还敢通过瞄准镜朝着我笑!我那个时候就应该一枪崩了他!”
听到Vodka毫无道理的推论以及Chianti暴躁的抱怨,藤原真央笑无声地笑了起来,目光漫无边际地扫过周遭化作残影向后略去的夜景,忽然对GIN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居然忍受了这群猪队友这么久都没有把他们掐死。
一直面无表情的GIN冷哼了一声,“和土门康辉刺杀事件有关吧,你这个女人,掌握了什么信息?”
两个月前,Kir以水无怜奈电视台女主播的身份活动,协助组织刺杀目标,众议员参选候选人之一,父亲是前防卫厅大官,自己本身也曾是自卫队干部的土门康辉。
结果在FBI的干预之下,两次刺杀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还险些被早已设局等候的赤井秀一在七百码外狙击反杀,
藤原真央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水无怜奈这个搞笑的名字,不行吗?”
下一秒,GIN已经拔出了他那把贝雷塔指向了藤原真央的太阳穴,上了油的金属发出一声流畅的咔哒声,在封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眉心紧蹙,嘴里的烟咬得一跳一跳的,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少废话。”
藤原真央撑着头的手修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有点没耐心:“所以说,你有没有想过组织为什么要刺杀土门康辉,并且在对方宣布由于父亲的丑闻败露而放弃竞选之后,就终止了刺杀计划。”
黑衣组织是一个等级分明分工明确的跨国犯罪组织,高层人员享有更高的知情权,而其组成部分的其他人员包括诸如没有获得酒名的楠田陆道等人,都是这个庞大运作机器当中的一个齿轮,大家各司其职。
而对于GIN这种职业杀手,主要负责抹杀阻碍他们的敌人以及对手,连杀过的人的名字和长相都不记得的他,显然没有兴趣研究这种问题。
但是GIN有极高的推理水平和布局能力,稍微顺着她的话一细想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水无怜奈以不曝光土门康辉父亲外遇的丑闻为理由,与其在杯户公园约见了户外的独家专访,在此地开阔处由狙击手将其击毙。后来受到阻碍,暂时撤退,制定了第二次计划于鸟失大桥拦车狙杀,结果由于被安放了窃听装置计划泄露,导致了水无怜奈被FBI围追堵截车祸昏迷。
在水无怜奈落入FBI手中的第二天,电视里就报道了土门康辉“因为父亲二十年前有婚外情”而宣布退选的新闻,土门康辉接受独家专访方条件是日卖电视台将这份消息压下来不进行报道,不过那是水无怜奈的自作主张,电视台那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交易。
在这个计划中,以水无怜奈的专访为核心展开的第一场刺杀,水无怜奈的举动存在瑕疵,曝光丑闻虽然说不能绝对保证土门康辉的退选,但是至少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然而这样做所带来的另一方面后果便是这种曝光可能会被视为对手的蓄意抹黑。而从土门康辉退选就终止刺杀的命令来看,显然此次刺杀并不是以土门康辉调查到组织相关利益为动机进行的。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在与其竞争的两名候选人中,其中一名候选人是与组织密切相关的人物,刺杀土门康辉的行动能够做到“一石二鸟”,一方面,为其抹去了其中一名对手,另一方面,还可以将此次暗杀行为嫁祸给剩下的那名竞争者,这样,他便可以直接上位了。
显然,水无怜奈在这次的事件中,了解更多的内幕。
以Vodka的智商显然还不足以参与到他们的高端谈话局来,他只是觉得GIN的脸色越来越那看,呼吸越来越沉,没有来得自己的心跳便随之加速,每当GIN重重吐气时,他的心跳就加速几拍,让他顿时觉得心慌气短。
GIN面沉如水,手上的枪收回了枪套里:“那么,你显然是知道剩下那两个人里谁是组织的人了?”
藤原真央转过头去看他,眼角含着一点戏谑的忍俊不禁:“我只不过是个才获得一年代号的小人物,我怎么会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情。”
土门康辉的竞争对手是曾经研究发明了许多新药的帝都大学药学系教授常盘荣作,以及资产家的公子也是当红演员,用时,如果当选就会成为二世议员的千头顺司。填海地度假村就是他们家投资的,最近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GIN警告她似地用食指点了点腰间的凶器,狭长的眼尾写满了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Chianti显然也没有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满地大吼大叫:“你们在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我今晚可以开枪吗?我的来复已经……”
GIN没等她吼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紧接着他便收到了那个暴脾气急性子的狙击手一连五次试图打进电话的提示音。
藤原真央看着GIN阴沉的脸色,忽然产生了点兴趣,就像个手贱的小孩子,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脸颊右侧那道被子/弹划伤的疤痕。
结果被GIN余光看到了,毫不留情地一把拍开了她的爪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Vodka:“……”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藤原真央摸着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背不悦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们的人当然是那个明显落后的千头顺司啊,常盘荣作一个制药的我们推选他上去做什么?我们有自己的实验室,还有长野那座监狱做人体试验场,如果想要让他帮忙研究APTX4869,有必要推选他去做议员吗?”
说完,她直接推开车门下车,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路对面的ELE TOK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