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桉
“谁知道,从他拥有一大堆用变装过后的相片制作的假证件和名字都不一样的护照看来,他的身份应该不止是单纯的卧底而已,当时只知道那家伙真正的代号。”
“当时我和大哥赶到那里之后,那些陆陆续续赶到现场的,那个卧底的同伙,在那个不可能再有任何反应的卧底耳边,像是跳针的唱片一样,念着证件或者护照上都没有看到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察觉到我们在那儿,于是自我了断了。”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GIN:“既然是死掉的家伙,我为什么要记住他的长相和名字。”
Kir退出GIN的行动小组是在库拉索事件,当时潜入日本警视厅公安部的库拉索将一份卧底名单发给了RUM,然后GIN便开始了全球歼灭组织“老鼠”的行动,唯独对Kir以及Bourbon两人的指示是敲山震虎严刑拷打。
虽然他对那个No.2没什么好感,但对于清理内奸这种事显然是驾轻就熟。按照他宁可错杀以前不可放过一个的性格,根本没有必要对Kir以及Bourbon手下留情,更何况当时Bourbon在黑暗中逃跑,简直应该直接当做自爆处理。
按理来说,库拉索成为组织的叛徒,那么她所证明清白的KIR以及Bourbon两人也应同等对待,然而至此之后两人安然无事。
Chianti说Angostura最近和Bourbon走得很近,现在又指认KIR是叛徒,判定她是既库拉索之后来替RUM进一步探查这两个人是否是“老鼠”的人应该是最符合逻辑的推理。
GIN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那条短信,面无表情地删除了,并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挑拨。她难道还指望自己进去给那个菠菜头舍身挡子弹吗?
Kir会答应她那个无聊的赌局,肯定和Angostura身上的某种特性有关。
录音带?
GIN忽然想起来。
当时Angostura询问那名卧底的名字没有得到答案,难保那个无聊的女人不会去寻找当年的那份录音,因为根据vodka所透露的细节,那名卧底后来赶来的同伴应该是喊出了那个人的真名,但是如果说录音之中没有找到这段对话,那就非常奇怪,因为那名卧底在被杀害后是不可能自己按下录音暂停。
可是Angostura直接跑到KIR面前自爆底牌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按照藤原真央最原始的说法,KIR是敌方的卧底,奉命除掉属于组织一员的千头顺司,那么Angostura所要做的并不是去保护千头顺司,而是除掉水无怜奈就可以了。但从她进入那家夜店开始,她所有的行为逻辑都呈现一个完全相反的状态。
他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藏在隐蔽处举着来复枪的Chianti。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吗?
GIN手指间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这个疯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忽然对面的夜店传来了巨大的骚乱,杂乱激烈的脚步声纷沓跌至,人群里隐约传来阵阵尖叫,GIN敏锐的第六感一动,眼皮突然狂跳。
GIN大步走向前抓住一名匆匆冲出人群的男人,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被抓住的男人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待看清了GIN神情肃厉的脸,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里窜起,用一种混合着愤怒和惊恐目光看向他,说道:“里面有人开枪了。”
于此同时,六本木街头巨大的LED屏幕上报道了日卖电视台独家的突发新闻——
议员候选人常盘荣作,日本医疗药物监管机构首席研究员,其所签署通过药物监督标准、市面上占有率连续三年最大的生命之泉化妆水中被检验出苯并化学物,长期使用,会损伤毛细血管。据知情人士举报,常盘荣作与生命之泉有限公司存在利益往来关系,现常盘荣作已被警视厅刑事拘留。
GIN的脸色难看得好像被刷了一层惨白的漆。
他终于意识到强烈的违和感出自哪里,Angostura的所有行为看似复杂难以理解,其实非常简单,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欠缺情感特质,与冷血但是忠于组织的GIN相比,几乎是摆明了没有欲望、热情,她的圈套完全是机械式、照本宣科的,GIN在思考她的动机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和电脑下棋,因为对手根本不是个会激动的人。
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第28章
今夜的六本木格外热闹, 警车和救护车闪着灯山呼海啸而来,闻到腥味儿的媒体也蜂拥而至, 往日里歌舞升平的夜场几乎被营造出了四面楚歌的气氛。
夏日的暑气终于伴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消退, 空气之中有一种粘稠的气息, 附着在刚从夜场里出来穿着清凉的客人身上,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空气里吸饱的水。
ELE TOKYO一群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被拦在了警戒线外, 接受警方询问的演艺圈名人神色各异,各怀鬼胎,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消息。
三名议员候选人,一名因为父辈丑闻退选,一名今夜刚被警方刑事拘留, 还有一位传出在party中途遭人袭击的消息。
真是个多事之秋。
每一秒都好似被拉长。
当千头顺司终于被担架抬出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出来了!”所有人都神情激动地试图凑上前去一探究竟,往来之间推搡, 被踩掉了鞋子都浑然未觉。
闪光灯此起彼伏,快门声响成了一片。
嘴唇上的血色一丝也不剩的千头顺司被定格在了照相机里,毕竟是含着金勺出身的大少爷,即使在这种时候, 面色憔悴,气息虚弱依然是仪态良好,面皮光鲜,躺得笔直。
只是他看起来精神不济,像是梦呓般地朝着某个方向带着点希望似地伸出了手,好像想要借此从什么人身上得到一点慰藉。
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反握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掌心的触觉太过陌生,千头顺司略微一愣,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他顺着方向抬起眼,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身上随意地披了件风衣,里面搭了一件款式简单但是剪裁合身的小黑裙,妆容精致,气质平和,但是当她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千头顺司心头重重一跳。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本眼神还有些散乱的千头顺司立刻警惕起来,他有些僵硬地想要收回手,便听到一旁的医生问:“是家属吗?”
“我是千头公子家的公关。”
医生看了藤原真央一眼,又看了看两人之间交握着的手,不知道是会错意了什么,并没有急着把她赶开。
“请你放手。”
藤原真央用如同耳语一般低沉却又冰冷的语气对他说“请让记者多拍两张,如果被曝出今夜里帮你挡刀的是同性恋人,恐怕您的议员之路会艰辛很多。”
千头顺司茫然无措地回视这个女人,在听清楚了她说了些什么之后,惊惧地盯着她看了两秒,目光如同寻找安全感一般地投向了另一侧,随后好似如梦方醒迅速收回。
他们言谈中提到的那位保镖低眉敛目地在三步之外用余光看向他们的方向,手臂和衣服上都是飞溅的血迹,他不加掩饰的忧虑目光投在千头顺司的身上,活像他是某种在森林里走失的小动物。
不远处的立交桥上传来车流飞驰而过的声音,犹如一阵若有似无的轻风。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枪响是哪里来的?”
千头顺司看着藤原真央,不断地眨眼,心跳又轻又快。
终于,他闭了闭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枪声想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我面前就是一堵毫无遮挡的玻璃,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目标是我,那我根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下意识地就往外跑了。大家都是来玩的,肯定不想就此丢了性命,平时里一个个君子端方那个时候全都慌了神,一时推推搡搡、四散奔逃,往哪乱窜的都有,所以我刚出包房就被混乱的人群完美地和保镖隔开了。”
“所以凶手的目的就是这个,我当时也在里面,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有人开枪’,所有人就乱成了一团。按理来说,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如果不是早有预谋,人们是不会那么快就有反应的。”藤原真央这样说着,目光并没有和千头顺司接触,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影出一片铅灰色的阴影。
担架上的千头顺司身体微微颤抖着,“对,然后在逃跑的过程中就看到……不,我根本就没看到,只觉得寒光一闪,电光石火间,我甚至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冰冷的触感已经从后面贴上我的腰背,就像是触到一块冰,然后才是尖锐的刺痛弥漫开,我疼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口就视线模糊地倒下去了,要不是……我的保镖及时赶过来,我大概已经被踩成肉泥了。”
“也就是你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
“没有。”
从夜店里拎着急救包出来的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要跟车吗?”
“不了。”她看向那个保镖,俨然一副做主的样子:“你受伤了,跟上一块儿去。”
然后她回过头,问了千头顺司最后一句话:“我会跟警方说你需要人保护,送你去最近的杯户医院还是你自家产业下的医院。”
千头顺司的表情十分滑稽,先是困惑,略微张开了嘴,眼角眉梢写满了错愕。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电影,眼前是荒谬绝伦的场景,好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画面静止在那一瞬间,周围流淌的时间也忽然凝固。
“既然你这么说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千头顺司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点不自然:“麻烦你了,我相信杯户医院医生的水平。”
藤原真央从救护车旁走开,记者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和千头顺司关系的非比寻常,还没离开警戒线的范围,她的身边已经围住了一圈人。
“你好,请问您和千头顺司先生是什么关系?”
“之前有传闻千头顺司先生和当红演员鞍之景子小姐姐弟热恋,请问您能否对此绯闻进行正面回应?”
“请问今晚的案件的真相是什么?”
“千头顺司先生是因为参选议员而遭受伤害吗?”
藤原真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险些被淹没在想象力丰富的记者们的的七嘴八舌里。
她一边费力地挤出人群,才发现GIN的那台保时捷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问道:“有日卖电视台的同事吗?”
沸腾的场面安静了片刻,一个鼻梁上架着一副被挤歪了的眼镜,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孩应声道:“我……我是日卖的。”
“你开车来的吗?”
“是。”
“在哪儿?”
小眼镜领着她过去,藤原真央一言不发地拉开了车门钻进车里,小眼镜赶忙上车,好像背后跟着洪水猛兽似地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开出了好一段距离,小眼镜通过后视镜紧张地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媒体再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对藤原真央说:“前辈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浅田。”
“嗯,藤原。”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在昏暗的车厢里摆弄着她的手机,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是社会新闻部的吧。”
“嗯,对,因为今天大部分前辈都去报道常盘荣作了,所以这边派我来了,毕竟这次警方出动得很快,基本上是只能等官方正式通告。”
小眼镜虽然话多,但是开车十分谨慎,油门刹车踩得张弛有度,当车子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藤原真央忽然问道:“你们社会新闻部老大是谁?给他打个电话。”
“啊?”小眼镜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别和我说实习生怎么联系得到老大,你这车不是电视台里的,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明显是新买的,普通实习生可没那么大本事。”
“哦。”小眼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镜微微往下滑了一点,他拿出了手机按了快速拨号,屏幕上赫然写着“二叔”两个大字。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不良,等待的提示音听起来像是卡壳的磁带,一跳一跳的。
藤原真央从杂物箱里摸出了一瓶矿泉水,从身上摸出了个什么东西,伴随着“咚”的一声细响把东西丢了进去,小眼镜一看,是个微型窃听器。
电话里的杂音随之消失了。
“喂?”
“马山前辈,我是娱乐新闻部藤原真央,我有一个独家新闻。”
手机幽蓝的屏幕照亮了她的脸,上面赫然是一段刚才偷拍的视屏。
第29章
“法院已联系检方和辩方, 将于明早开启关于毛利小五郎涉嫌炸毁填海地度假村的庭前审议程序。”
“好,我知道了, 保持联系。”
降谷零挂断电话, 慢慢走出了那条人迹罕至偏僻幽深的小巷。
东京不夜城, 火树银花千灯万盏将黑夜照亮,好像光明普照着每一个角落, 在纸醉金迷之中让人有一种身处之地十分安全的错觉。
然而无数的罪恶就发生在这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光照之下的阴影滋长出难以想象的黑暗。
他看着面洽混乱不堪的十字路口,一群混社会的小青年骑着引擎震天响的摩托车在车海之中穿梭自如,降谷零慢慢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一点点攀升,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却只看到被城市中的光污染晕染得紫蓝色的天空,那曾经指引方向的北斗七星, 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一个人独自行走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却好像走在一条不知尽头的空旷走廊里,脚步的回声好像心跳, 平稳而寂寥。路过一个北欧风格家居用品商店的橱窗时,温暖的光芒倾泻而出,好似一道穿破乌云的阳光照射过来。
降谷零在这道过分耀眼的光芒之下低眉敛目,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睛,他心头微动,看着身前那道修长而散漫的影子, 在灰褐色的街道地面上无言地拉出一道极长的简单痕迹,还有一半投射到了巨大的橱窗里,随后便消失不见,转折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