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茉莉养鱼手札 第33章

第45章

　　太宰治知道自己就是陪茉莉出去玩的,不过不陪她更无聊，至于工作，反正只剩下不重要的繁琐部分,丢给手下也没关系。

　　此时临近日暮，冬日余晖昏黄如旧影，被拖长的影子也好像要失去边界一样。

　　“因为是找人，所以我们去生活区看看吧？”

　　茉莉这样说，也不等太宰治应答就专挑小巷拐角钻,她虽然人小,但跑得不慢,太宰治得加快脚步时刻盯着才不至于跟丢。

　　等到了比繁华商业区更平常也更有烟火气的住宅区，她才慢下步子,背着手好奇地打量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和人，太宰治望着她无邪通透的紫色瞳眸，再次对她总对这个世界抱以好奇和热情感到惊奇。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人和风景,满眼望去，尽是庸碌寻常，偏偏在她眼里，格外增添几分美丽鲜妍。

　　他不相信茉莉不是人类,非要说原因的话，她和魏尔伦完全是两个极端。

　　茉莉也不像中原中也，那个如今已经说不清究竟是不是人类的家伙，偶尔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神也会带上疏远和戒备，这才是人类造物，只因有利用价值才诞生于世的生灵们,看待这个世界应有的眼神。

　　“太宰，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耶。”茉莉突然回头对他说,太宰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个五六层高的居民楼，楼顶上正坐着位三十许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男孩，怔怔地望着下面。

　　“有季子，不要做傻事啊！”

　　“是啊，大家都是左邻右舍，有什么都会搭把手，没有过不去的槛，就算想不开，也要多替孩子想一想啊！”

　　“怎么办，顶楼被她锁上了，我们上不去……”

　　妇人充耳不闻，嘴唇微动，脚悬在半空，身子也往前探了探，她怀里的孩子也感到不安，不安地哭泣起来。

　　她离楼下的人足有十多米远，声音又很微弱，唯独太宰治会读唇语，看到她是在念一个男人的名字，说与其孤零零地活下去倒不如和他一起死掉，就算一家人在地狱重聚也好。

　　太宰治仰头看着，鸢色的眸瞳格外暗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凉薄笑意。

　　得到就意味着失去，人类通常没有这样的觉悟，还会在失去时把不幸和绝望蔓延去更深的地方。

　　茉莉看了他一眼，有点可惜现在身边不是中原中也，这对母子能不能得救要看运气了。

　　可看起来他们的运气不错，人们的惊呼声中，有道矫健的身影从离顶楼的窗户探出身来，三两下就攀着窗沿和墙壁翻到楼顶去了。

　　他的动作流畅轻盈，完全没惊动有季子就出现在她身后，然后一拖一带，有季子就被扯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围观的人发出庆幸的呼声，那男人很快就带着有季子母子到了楼下，把她交给邻居照顾。

　　“请务必安抚好她，起码这几天把他们母子分开吧。”男人说这话时表情淡漠，但并不冷淡，倒有一种历经风浪的从容，虽然他很年轻、非常年轻。

　　太宰治望向茉莉，心想她运气果然不错，没准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茉莉有和他相同的看法，已经迫不急待地跑过去招呼了，“这位小哥，先不要走，我有事找你~”

　　男人回头望了眼，看叫他的是个这样可爱且年幼的小女孩，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茉莉生怕他走掉，一路小跑着冲过去，直到停在他面前，才抬起头仔细打量。

　　男人红发蓝眼，个子高挑，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样貌是种颇有男人味的俊朗，对身边冲是充斥着美少年和美青年的茉莉来说是新鲜的类型。

　　她仰头冲他露出甜美熟稔的笑容，好奇地问：“你身手很不错耶，是做什么工作的？”

　　男人说：“邮差而已。”

　　“那你有没有兴趣换一份薪水大概是十倍朝上的工作呀？”

　　男人没有回答，移开视线望向不急不缓跟上来，停在茉莉身后的太宰治，眼神中透出种了然。

　　“抱歉，我不会杀人，恐怕不适合加入帮派组织那种地方。”他这样说。

　　太宰治唇畔扬起兴味的笑容，“哦，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拒绝谁吗？”

　　他拖长语调，视线饶有兴趣地在男人身上巡视一番，最后停在他淡漠平静的蓝灰色瞳眸上，“而且是你的话，说不杀人也太扯了吧？”

　　“看你手上的枪茧，这种厚度，只有常年用枪的人才会有，而且左右手都有还很平均，另外这种身手，完全是为暗杀磨练的潜伏技，这样也能说不会杀人吗？”

　　茉莉看看太宰治又看向男人，皱着眉头陷入思索，这两个人，都没有说谎，那么……

　　男人淡然道：“被你看穿了啊，我以前是杀手。”简直像在说他昨天买了个烧饼，超平静的！

　　“不过现在金盘洗手，不干了。”

　　茉莉眼睛闪闪发亮，双手合十期待地问：“欸，是我喜欢的情节耶，是某天看着无辜的受害者，突然体会到生命的分量了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眨了下眼说：“呃，不是。虽然听起来很过分，但我杀人的时候几乎什么也不想。”

　　虽然面前是个陌生年幼的小女孩，身边还跟着个可疑的，带着浓厚黑暗气息的少年，但男人还是相当体贴地满足了茉莉的好奇心。

　　听完他的讲述，茉莉更兴奋了，“哇，好浪漫哦，原来你是想写小说才放弃杀人的工作呀，我最近也在考虑写小说呢，不过暂时没有形成完整的想法。”

　　男人看着她赞扬道：“你才这么小就考虑这种事了，真是个天才。”

　　茉莉就喜欢他这样耿直且诚恳的人，简直太对胃口了，立刻拍板道：“你来做我的保镖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你不想杀人，正好我也不杀人，保护我也不用杀人，你想写作，肯定要多收集素材，做无聊又没钱的工作，时间久了灵感也会枯竭的。”

　　男人简直要被她说服了，主要是薪水很有吸引力。

　　他很穷，穷到经常去赌场靠作弊赢钱，这种事做多了会进黑名单，况且把赌场老板派来的打手们放倒也很烦。

　　不过这样的小女孩通常不是做主的人，他于是望向太宰治问：“我以前可是做杀手的，虽然对身手有信心，但也不能保证能胜任保镖的工作，这样也要雇佣我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太宰治和茉莉一样，喜欢新鲜而特别，能带来额外乐趣的人。

　　他微笑着说：“我们大小姐最任性不过，她想做什么，就算是boss也只有点头的份，不过必要的考验也是少不了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织田作之助。”

　　*

　　就算是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人，也觉得考验有点离谱。

　　他被太宰治带去了mafia总部，先是被一看就很难缠的美丽女性当作犯人好一通讯问，然后在总部住了一晚，第二天被最近威名赫赫的mafia重力使考验了体术和应变能力，最后才终于见到了boss，也就是森茉莉的父亲森鸥外。

　　不那么夸张地说，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被刁难并且针对了，就在他认为森鸥外会对他说‘你不够格，回去当你的邮差吧’的时候，他却露出笑容，说‘我女儿就托给你照顾了。’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简直比前几年执行最夸张的暗杀任务还累，织田作之助终于被允许执行他的任务，正式开始保护大小姐森茉莉的工作了。

　　当mafia领着他去了她上课的教室，让他从后门进去找个座位坐下，织田作之助有点恍神，突然不确定他的保镖生涯会走向何方了。

　　茉莉心不在焉地上完一节课，回头一看，织田作之助居然比她认真，正拿着本小册子阅读，十分专注。

　　她凑过去看了眼，织田作之助直接递给她，茉莉脸色就变了。

　　“爸爸是变态吗，居然能弄出这玩意，”她只是看了前几条就想吐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哇，整整一百条！”

　　织田作之助说：“boss拳拳爱女之心令人感慕。”

　　屁咧！茉莉直接把那本册子撕了，团成一团丢进垃圾筒，对他道：“你是我聘的，以后工资我发。”她决定不用零用钱，直接用版权费，一毛钱都不花森鸥外的！

　　“所以你要记住你的boss只有我，森茉莉。森鸥外是你boss的爸爸，但他管不了你，你也不是港口mafia的人。”

　　织田作之助认为可以接受，点点头道：“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首先，你要听我的话并且只听我的话，”

　　茉莉边思考边说：“这样听起来好像很霸道？嗯，要是违背你的原则你也可以拒绝我，但要说明理由，另外，如果你觉得我的要求不合理，可以提出建议，我有可能接受，有可能不接受，也不一定解释，反正你最后必须以我的意愿为准，可以接受吗？”

　　织田作之助认为她是个开明慷慨并且可爱的雇主，点头答应了。

　　茉莉愉快地说：“我们的宗旨就是玩的开心，最好也让别人开心，你的工作实质不是保护我，而是创造条件让我开心，这样说就很清楚了吧？”

　　这位雇主，唯一的缺点是不大靠谱。

　　织田作之助如此想着，道：“我是你的保镖，最重要的工作是保护你的安全，在此基础上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茉莉惆怅地说：“你以后就知道了，我真的用不着保护，花钱请你就是为了玩得开心。”

　　她很快兴奋起来：“所以想想下午去哪玩吧，你有主意吗？”

　　织田作之助再次对自己的新工作产生怀疑。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之先把这星期的薪水混到手吧，他随遇而安地想。

第46章

　　横滨的角落,一家名为Lupin的酒吧。

　　“真佩服那些能心安理得做薪水小偷的人，”端着酒杯，织田作之助对自己在mafia认识的年轻友人说：“我没学历,只能做些杂事谋生，以前还羡慕他们，轮到自己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太宰治眨眨眼，“你，薪水小偷？”

　　开什么玩笑,织田作之助做了茉莉的保镖之后,起码制服了十多个意图不轨的家伙,孤身一人把到处乱跑，想一出是一出的mafia大小姐保护得滴水不漏,就这还叫薪水小偷？

　　“请给我一杯热牛奶~”

　　现在是下午三点，酒吧里很冷清，茉莉跟着他俩来了这少儿不宜的地方,撸着只不知打哪来的三花猫，向老板提出非分之请。

　　太宰治道：“不要给她，老板，快把她赶出去,这里可是酒吧，不能让这种小孩进来！”

　　茉莉冲他做鬼脸：“你也没成年，居然还喝酒，第一个把你赶出去！”

　　织田作之助看着一幕，觉得他们感情真不错，不是大小姐和下属的那种关系,倒像是朋友似得。

　　酒吧老板看了太宰治一眼，沉默着热了牛奶倒在高脚杯里递给茉莉,还问她：“要加点蜂蜜吗，小小姐？”

　　太宰治发出败犬的吠叫：“哈，干嘛对她那么好，明明每次都不肯满足我的要求！”

　　酒吧老板说：“绅士理所应当满足淑女们的请求。”

　　客人们暂时没有其他需要，他转头去忙自己的事去了，太宰治继续和织田作之助聊天，“在痛击mafia的敌人上，boss应该给你颁发奖状。你是觉得照顾大小姐太无聊了，浪费生命？”

　　“怎么可能无聊，超有趣的，每天都玩得很开心！”茉莉像品酒似得喝着牛奶，抽空抗议。

　　织田作之助道：“确实不无聊，不过就工作的意义而言，她其实用不着我保护。”

　　“怎么这么说？”太宰治奇怪地问，茉莉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低头和三花猫玩起拍爪爪的游戏。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道：“别看我这样，其实也是有异能力的，我的异能力叫‘天衣无缝’，能看到五秒之后的未来。”这是适合守护别人的能力，所以最开始他对自己的保镖工作有信心。

　　“超酷的啊，原来还有这种异能力，”太宰治那颗好用的脑袋里立刻衍生出无限可能，“用得好简直可以改变世界的走向！”

　　织田作之助道：“哪有那么夸张。”

　　‘天衣无缝’算是半被动的能力，会在危险发生前给他提示，茉莉在外面，尤其在脱离mafia势力范畴时，认为有机可趁的人会纷纷出现下手，织田作之助因此收到了相当多的‘警示’，然后确认了一件事。

　　天衣无缝无法预测茉莉的未来，她在预测里永远是静止不动的，而这当然不是真实未来。

　　他看了茉莉一眼，“她说这是层级不同的原因，相对而言，异能力是低层次的力量，无法干涉预测更高层次的存在，虽然听起来很扯，不过好像也没有其他解释了，应该就是事实了。”

　　承认这点的话，也得承认她不需要谁保护就能安然无恙，既然如此，他的工作好像就失去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