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绮罗春
“我也不是会因为别人是如何的人,就对他区别对待的那种人,”茉莉毫不回避地回视他,好像想把自己的话语刻到他心里一样,清晰而坚定地说:“别人对我好不好,我是很清楚的。”
“别人对我好的话我也会对他好,可如果对我只有一般般,还非要说,‘你看我对别人都不好,唯独对你好,你应该感动才对’,这种说法,在我这里可是行不通的。”
“这样吗?”太宰治低下头沉沉地发出笑音。
茉莉怀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继续钓鱼,织田作之助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太宰治,心想,小孩子之间的事果然很奇妙。
时间一点点过去,暖融融的阳光晒得茉莉越发犯困,她打了个哈欠问:“现在几点了?”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手表,“十点半,你累了,那先回去吧?”他们坐在这里钓鱼也已经有一两个小时了。
茉莉望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水桶:“不,还早就呢,我们钩到吃午饭!”
什么都不说干坐着钓鱼是不可能的,她又想到了好玩的点子,还是和侦探社有关的,“作之助,那边新来的那个国田……”
织田作之助提醒她:“是国木田独步。”
“你记性真好!”茉莉赞了他一句,道:“他们侦探社有个规矩,想成为正式成员得通过一个很严厉的入社考验,你还记得吗,江户川乱步有提过,说社长有在头疼要怎么布置呢。”
织田作之助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们去找社长说帮忙好不好,出人出力出场地,不收钱,打白工,他没有理由拒绝才对!“
茉莉觉得这个主意棒呆了。
织田作之助也差不多想起入社考验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给太宰治解释了一下,然后问茉莉:“你打算去客串一把被绑架的无辜小女孩吗?”
茉莉摇头道:“不合适,我演被绑架的小女孩,那作之助就是绑匪了,这太好笑了,我会笑场的,嗯,中岛敦倒是很合适欸,他的话光站在那里就够有说服力了。”
“不过织田作之助作还是不适合做绑匪的角色,”她突然调转目光望向太宰治:“你的话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要不要试试呢?”
太宰治不快道:“我像是会干那种低级的事吗?”
“你以为你很高级?”茉莉呛了他一句,在他翻脸前又说:“嗯,不过你确实不合适,在手下里随便扒拉个长得够凶的就行了,我们还是想想剧本吧,绑匪加人质有点烂大街,整点新鲜的好不好,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脑子转得太快大概也是有坏处的,太宰治还没决定答应,就已经想到几个方案,然后就觉得……不挑一个实现实在有点可惜,于是模棱两可地说:“让我出主意的话,说不定会演变成很可怕的场面哦,没准会让那个被测试的家伙哭出来也说不定。”
“很好,你就以让他哭出来为目的努力吧,”茉莉更来劲了,“不过想做到这种事,果然得先了解接触一下,慢慢来,不着急~”
织田作之助看了看他们,又在心里笃定了那个想法——小孩子凑在一起,果然会源源不断发生特别有趣的事。
*
国木田独步认为,现在发生的事无疑就是恶梦。
“你觉得都是我的错吧!”那个六七岁大的女童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一定更愿意救爱花!”
“闭嘴,”他试图克制情绪,但焦急与无措像火焰般灼烤着他的心脏,“我一直在想办法啊!”
现在是怎样的境况呢?
江户川乱步去忙其他事了,侦探社临时收到委托,国木田独步不过是先去探探情况的。
是个富户,住在高级公寓,占据了一整层,不过家庭成员很简单,六七岁大被宠坏的小姐,因为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没上学,照顾她顺便也当玩伴的十一二岁的少女,还有管家和司机。
这家能做主的人都在外地做生意,从一星期之前,他们却一直收到来路不明的威胁信,被针对的是脾气很坏但根本足不出户的小姐,而她一心认为这是女仆搞得鬼。
国木田独步试图理清楚状况,但事态很快就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小姐冲着女仆大发脾气,责骂、羞辱,他正头痛着要如何制止,房门突然从被关上,变成了一个出不去的密室。
有个男人透过扬声器大致说清了情况,他是司机,写威胁信的人。
之所以要报复如此年幼的孩子,是因为两年前他的儿子和小姐都在医院里等待合适的心脏配型,好不容易等到了,结果因为他没钱,最后获救的人是小姐。
”我的明彦,既聪明又懂事,就连死之前都对我说,请我不要伤心,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小姐这种任性刁蛮的孩子,他却非死不可?“
那家伙像梦呓般地这样说完,冷酷而疯狂地叫嚣道:“你们之前喝的茶里已经被我下了药,抽屉里放着解药,但只有一颗,我也不想牵连无辜……那个从侦探社来的男人,你来的真不巧,就当是爱花倒霉好了,你去把药吃了吧,毒会在十分钟之后彻底发作,这个房间会在半小时后解锁。”
国木田独步很想唾骂他怎么这么没原则,不想牵连无辜倒是再给一枚解药啊!
结果被小姐骂到哭唧唧的少女已经坐倒在地上开始呕血,白发的长发落在秀气的脸庞边上,柔弱堪怜。
她愣愣地望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心,六神无主地抬眸问他:“先生,我要死了吗?”
国木田独步无暇思考解药会不会有问题,连忙从抽屉里翻出喂给她,好在吃了药之后爱花的情况明显稳定下来,闭上眼头一歪昏睡过去,结果小姐破防了,对着他破口大骂。
“怎么这样,我也不想生病,”她生得十分可爱,却满脸怨毒,瞳孔里的星星也被泪水糊成一团,“我不想被生出来……爸爸妈妈如果爱我,怎么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第54章
绝望般的境地,国木田独步已经逐渐感到乏力头晕,掏出手机看了眼,果不其然地无信号,这附近大概有信号屏障装置。
他从未像这样感激过自己有异能力,国木田独步吟客能用手账本变出不超过这个大小,在理解范围内的东西,这使他不至于在密闭的房间中安心等死,好歹还能扑腾一下。
他先变出枪支试图打开门锁,但外门的锁显然是特配的高级货色,被打得满是弹痕却还是闻丝不动。
他于是掉转枪口去开内侧的门,这里是客厅,里侧是卧室,国木田独步在那里找到了窗户,也是锁上的,但他用工具和蛮力弄开了。
国木田独步控头出去望了眼,也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恐惧,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昡。
这栋公寓足有二十多层,这里还恰好是顶层,也就是说,离地面足有五六十米的距离!
冷静点,你可以的,你必须做到!
他对自己这样说,然后回到之前的房间,问那位‘小姐’:“你感觉还好吗?”
她看起来并不好,虽然怨毒愤恨的神情使她显得很有活力的模样,可国木田独步发现这孩子面色苍白并且开始喘息,他回忆着喝茶时的情形——这孩子喝得不多,可她年纪小,还有心脏问题,也许根本撑不到半小时。
“逃不掉的,就算从窗户跳下去也只能摔死。”她抿着嘴唇,说出像是诅咒般绝望的话来。
国木田独步说:“不会有事的。”当然不可能直接跳下去,他一页页撕着笔记本,变化足够结实并且能接在一起的绳索,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还是尽量严谨地完整无误地完成了。
那女孩又说:“就算用绳子吊下去,你也会在半路摔下去!”
“你不舒服吧,”国木田独步问她,真诚地建议:“你可以深呼吸,不要激动,也尽量少说话。”
小姐沉默而愤恨地看着他,一副要看着他怎么摔下去的模样。
国木田独步已经顾不得她了,他确定绳索是可以用的,长度足够之后蹲下身看了眼女仆的情况,发现她呼吸和心跳都是正常舒缓的……嗯,虽然胸平得硌手,但这个年纪大概也正常?
他喘着气把绳索一头系到床柱上,然后抛到窗外。
国木田独步朝下面望了眼,回到客厅里喘着气同小姐商量:“我先下去求救……送你去医院,可能要十几分钟,你坚持一下?”
“你居然要抛下我逃掉!”那女孩愤怒地指责他。
“啧,”国木田独步要被无力感淹没了,“我在尽力救你啊!”
“你,你们,都会抛下我,”女孩断断续续地,怨恨地说:“没有……谁能救我,全都一样!”
观察着房间情况的男人,又用扬声器发出声音。
“侦探先生,还是自己逃吧,够幸运的话也许能得救,”他说:“我只要看着这孩子在痛苦里挣扎着死去就够了。”
国木田独步怒吼着:“我知道你很愤怒,可在你身上发生的不幸说到底和这孩子无关啊,她是无辜的!”
男人说:“你什么都不懂。”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国木田独步顾不上和一个看不到面的家伙争辩,他咬了下牙,一把抱起小姐,赌咒发誓般地说:“不会放弃救你的,绝不!”
荏弱的孩童攀着他的脖颈,他握着绳索,悬在半空一点点向下攀爬。
很累,真的很累,两个人的重量都悬在手上,让人难耐的痛楚就好像抓住的不是绳子而是一团火,直让人恨不得放手坠下去算了。
如果不是身上吊着这女孩,也许他能腾得出手敲击楼下住户的窗户,看看谁能帮帮忙——但现在不行,没有那样的余裕,光是不放手,然后向下攀爬,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女孩的呼吸好像也变得清浅,唯独分量还是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口泛痛。
“喂……小姑娘,还好吧?”
“你已经坚持不住,要掉下去了吧?”
女孩的声音轻且飘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又那么清晰。
“我们都会得救,会一起得救的。”
究竟还有多远?国木田独步简直疑心他是在向没有底的地狱坠落,面对的是没有尽头的刑罚。
那女孩也说:“已经够了……就算你放下我也没关系……反正没有人爱我,在意我,就算勉强得救也……”
“你在说什么傻话?”
国木田独步认为这该是怒吼,听起来却是虚弱的呓语,“不甘心就更要活下去啊,那么介意父母是不是爱你的话,就当面去问啊。”
女孩沉默了会儿,忽然问:“像我这样,不被爱不被期待,而且带着罪降生的孩子,也应该得救吗?”
这次国木田独步是真的吼起来了,“当然,你应该得救,非得救不可,我一定会救你的!”
等双脚终于有了挨到实地的实在触感,他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可就算这样他还牢牢抱住怀里的孩子,用身体挡住冲击。
然后他听到了掌声,“啊呀,真是了不起的意志力,恭喜,你现在通过测试,是侦探社的正式成员了。”
什么?测试?
国木田独步感到茫然,高挑清瘦的绷带少年走到近前,俯身看他笑意盎然:“别着急,深呼吸,药效快过了,缓一下就好。”
国木田独步认识他,他辞去老师的工作加入侦探社不过十多天左右,但也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带着比他年幼得多,但完全不像妹妹的女孩,说是来观摩的。
少年的身上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游离而阴暗的气息,国木田独步一点都不喜欢他,还嘲讽过他是个在该读书的年纪虚度光阴的家伙,肯定未来堪忧。
这时,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女孩拍了拍他的脸,用清晰而正常的语调说:“结束了,放开我吧。”
‘她’离开他的怀抱,把扎着麻花辫的假发扯下,赫然是个男孩,国木田独步一脸无语地在地上坐起身,看到那个女仆和经常同少年一起出现的女孩走过来。
在另一侧,是社长和江户川乱步,那个面容严肃的男人对他说:“欢迎你正式加入武装侦探社。”
国木田独步不由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又望向了不久前还在他怀里的‘女孩’,可那孩子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就同黑发紫眸的女孩一起蹦蹦跳跳地跑掉了。
楚楚可怜的女仆居然也是男孩假扮的,国木田独步听到他抱怨:“为什么要我装作女孩子,怎么想都很奇怪。”
绷带少年用调侃的语气说:“国木田的弱点是小女孩,而且剧本需要,如果是男孩子违和感太重了。”
说着还夸奖道:“敦~你扮起女孩来真是合适,如果不是自己说出来,大概过一百年也不会被国木田拆穿吧!”
中岛敦露出想吐槽但不敢吱声的表情,国木田独步却只想狠狠一拳K到他脸上去,“你就是个以玩弄他人为乐的混蛋吧!”
太宰治笑而不语,瞳中一片暗沉。
*
“欸,感觉如何?”茉莉挽着梦野久作的手走得远了些,迫不急待地问,“被国木田‘拯救’的滋味?”
梦野久作道:“那家伙救不了我。”
虽然这样说,但他的眼睛里带着些跃动的光芒,有些愉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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