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衾寒月暖
苏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想提醒小外孙当着他亲爹的面儿收敛些。
奈何谢清竹看不懂这层意思,不但没有收敛,还愈发来劲。
“球球,我跟你说,我外祖父他可疼小孩儿了,还会帮我捉蛐蛐玩儿,我想吃什么他都给我买,他还会偷偷带着我上街!以后我们都可以一起!”
谢临风气得不行,又不敢去跟自己的岳父对着干,于是捉着小儿子教训,使劲拍了他的屁股好几下。
“外祖父救我,我爹他又打小孩了!好疼!啊——”
球球被吓得躲到亲爹身后,悄悄偷看小伙伴的惨状,幸好爹爹从来不打他。
“爹爹,球球一直很乖哦,爹爹不会打我的对吧?”眨巴眨巴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很期盼得到亲爹一个确切的承诺。
林如海轻挑了一下眉毛,没吭声。
球球也不敢造次,小嘴噘着,有些失落,眼睛不住地往另一边的行刑现场瞥。
“好了,别当着我的面儿打我外孙。”苏老爷子开口制止。
谢临风虽然停了手,但明显还是不高兴,痛心疾首地说:“岳父,纵子如同杀子。孩子小的时候不好好管教,将来长大了,若是到处为非作歹,再想管也来不及了,等待着他的,将是朝廷的律法和牢狱。”
苏老爷子很是为难,最后退了一步,加了一句:“实在要打,带回去你再打,省得我看着糟心。”
“外祖父!怎么连您也这样?你也不疼我了吗?”谢清竹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受了多么沉重的打击似的。
“走走走,赶紧把人带走。”苏老爷子心虚地开始赶人。
谢林两家在门口分开,各自乘着马车回家。
球球窝在亲爹怀里,心有余悸地说:“爹爹,我再也不捉蛐蛐了,也不偷吃,也不闹着上街玩儿,您能别像大伯父那样吗?好凶啊,我不喜欢,害怕……”
嗯?林如海诧异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害怕?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多少次把他这个亲爹差点儿气死。
“真的怕?”林如海不太放心地问。
球球乖乖点头,甚至还吸了吸鼻子,看着委委屈屈的。
林如海彻底心软了,没再继续吓唬孩子。
“爹爹当然不会打你,但球球也要答应爹爹,不做危险的事,不要让家里人担心,好吗?”
球球抬头看他,笑着朝他主动伸出一根小指。
“要跟爹爹拉钩?那球球是答应了?”
“嗯!我答应爹爹!”
父子俩拉了拉钩,彼此都很愉快地达成了一致。
“球球,喜欢和清竹一起玩儿吗?喜欢方才的苏先生吗?”
“喜欢,清竹哥哥带我一起玩儿,对我很好。也喜欢苏先生!”球球最后没忍住,凑到爹爹耳边,跟他说了一个小秘密。
“爹爹,我悄悄地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林如海勾唇点头。
“其实——苏先生他是一个成了精的雪人!”
“哦——!原来是这个秘密啊。”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专门哄球球这个小傻子的,林如海忍笑忍得实在艰难。
“你放心,爹爹绝对跟谁也不说。”
“爹爹,如果我读书读不好,你会像大伯父那样生气吗?”球球搂着亲爹的脖子,小声地问出自己藏在心里的担忧。
“嗯……爹爹不想骗球球,会有一点,因为读书在爹爹看来,是一件只要用心努力,就一定能做好的事情,如果球球很努力很用功之后,还是读不好的话,那爹爹也不会怪你。”
“爹爹,你对我真好。”球球吧唧一口,亲在亲爹的脸上,笑得很开心。
林如海也习惯性地亲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以前他是万万做不来这样亲密的举动的,也是在家被夫人影响了。
“以后球球如果心里有什么担心的事情,或者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尽管来找爹爹,跟爹爹说,爹爹一定会帮着你的,好吗?”
“嗯!”球球重重地点了一下小脑袋。
“以后到苏先生家,如果受什么委屈了,也要及时跟爹爹说,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就告诉你娘亲,告诉你姐姐,知道了吗?”
“嗯!”
“球球真乖。”林如海越看这颗心就越软,自家这个小家伙可真是招人喜欢啊。
第26章
接连两日,球球都表现得非常乖巧,无论是在谁的面前。并与每一位家人,都达成了不会揍他的友好协议,才又恢复到往日的松弛。
傍晚,林如海和杨妗妗前后脚回到府里,就见他举着根从后厨拿的木棍,在院子里到处跑。
“这是终于精神了?不怕挨打了?”杨妗妗笑着问了一嘴。
“娘亲!爹爹!你们回来啦!”球球把手里的木棍一扔,笑着跑向他们。
林如海接住小家伙,将他抱起。
方才在厅里正与管家说着什么的黛玉,见状也笑着迎了出来。
“爹爹,妗姨,你们回来了,正巧方才林叔跟我说起一件事,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正要问问你们。”
“何事?玉儿你说便是了。”林如海问。
黛玉叹了口气,走到他们身边,压低了声量。
“林叔同我说,荣国府今日备下了两副寿材,想来自打初二那日起,凤姐姐和宝玉就一直不见好,我想着,咱们家要不要再亲自登门去瞧瞧他们?”
“嗯,所以玉儿是担心这时候上门,非但对他们没有任何助益,反而连累他们费心招待咱们。又怕万一俩人真要不好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可是?”
黛玉点了点头,这正是她心中所想。
“知女莫若父,你爹还真是了解你的性子。”杨妗妗生出了几分佩服。
林如海将球球递给她抱着,走到女儿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既想去,那便去,你们终究是一起长大的情谊。不过爹还是不放心你单独过去,明日让你妗姨陪你一起,记得早些回家,别在那儿待得太久。”
“是,女儿知道了。”
偏也是巧了,杨妗妗陪着黛玉到的时候,正遇着热闹看。
床上躺着的贾宝玉说着胡话,意识不清,贾母和王夫人伏在他的床榻前,哭得肝肠寸断,旁边站着的一位年轻妖娆的小妇人却说了句不中听的话。
“老太太,太太,你们也都别太伤心了,没了宝玉,还有环哥儿孝顺你们呢。”
当下贾母和王夫人就一个破口大骂,一个直接动了手。
“你这烂了心肝唇舌的,嘴里不干不净,宝玉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们这些脏心烂肺的!”
“我叫你胡说!我的宝玉还好好的!”
场面一时精彩纷呈,杨妗妗拽着黛玉,没让她这个时候凑上去。
“玉儿,这是谁啊?在这个节骨眼儿,还专门往人家心窝子里戳,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杨妗妗甚至怀疑,莫不是那毒就是这小妇人下的?
黛玉抬手半遮着嘴,小声告诉她:“这是二舅舅房里的赵姨娘,环哥儿的生母,她素来说话做事都不怎么体面的。”
杨妗妗挑了一下眉,意思不就是说,这位赵姨娘空有美貌,内里其实是个草包,算不得聪明,也没什么见识。贾政这个人看起来一本正经,果然啊,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
又听那位赵姨娘挨了打,愈发气急败坏地说:“怎么就成了我胡说了?明明连棺材都做好了,可不就是要死了。”
王夫人和贾母愣在当场,二人同时质问:“是哪个要死的吩咐做的?把人给我捉起来,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旁边一直站着没动的贾政这时候说话了。
“都别喊着又打又杀的了,是我叫他们准备的……”
听见这番话之后,王夫人彻底疯魔,上前去对着贾政又抓又挠。
“我就知道!都是你,我的珠哥儿也是被你逼死的,现在就连我的宝玉也要被你咒死,你成日里惦记着这些狐媚子,恨不得我和我的儿子都死!好给她们和她们生的孽障腾位子是不是?”
贾政一边挡着自己的脸,一边去捉她的手,嘴里喊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要逼死珠哥儿,咒死宝玉了?我只是让他们用功读书,难道这也错了不成?”
杨妗妗甚至想吹个口哨,还有点遗憾手边没有瓜子爆米花,这不比看电影精彩。
头一回看见以往敬重的长辈们,这样直白地撕破脸皮,黛玉吓得躲到继母身后。
“妗姨,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别啊,这才刚开始呢,玉儿你别怕,有我在呢。而且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又不关你的事,咱们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不看白不看,又不要钱,杨妗妗反正不打算走。
正闹得厉害,隐隐传来几声寺庙里那种敲击木鱼的声响,又听见有人语气平静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话。
这里可是荣禧堂,王夫人的住处,离院墙可有段距离,这也能传进来声音?
不止杨妗妗一人觉得离奇,其他人也都这么想。
贾母和王夫人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快、快去把外头的大师,赶紧请进来!”
“宝玉有救了!宝玉有救了!”
过了一会儿,荣国府的下人还真的领了两个人进来,一个是满头长疮的癞头和尚,另一个是双腿一高一低的跛足道人。
两个人都穿的是破衣烂鞋,看着与路边的乞丐也没什么两样。
贾政问起他们在何处修行,二人也是答非所问,反而把话直接引到他们是来救人的这上头。
还提起了贾宝玉伴生的宝玉。
站在外头的杨妗妗和黛玉依稀听见,二人对着那玉说:“青埂峰……已过十三载……”
黛玉分明看见那玉上有灵光闪现,但观察其他人的神情,却仿佛并未瞧见似的,她心中惊骇异常,却又不敢言说,紧紧地靠着继母。
“妗姨,我有些害怕,我们回去吧。”
杨妗妗感觉到小姑娘贴着自己的身子,竟有些发颤,于是侧过去握着她的手揉了揉。
“好,这就回去了,别怕。”
二人进屋,与贾母等人打了个招呼,关怀了几句,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贾家这边也不好意思开口留她们,毕竟刚才出了那么大的洋相。
一上马车,杨妗妗就问:“方才你的身子在发抖,可是又不舒服了?让妗姨给你瞧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