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本浪
得知戴维斯太太不打算揍自己的好朋友,莫莉终于放心了。
隔天上学的时候,莫莉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莎莉,两个孩子都大觉庆幸。
想到大人如此宽容地处理了这件事——甚至没有一句责骂,她们又觉得很惭愧。
莫莉提议:“要不然还是认个错吧,否则总觉得良心不安,好像自己成了坏孩子似的。
莎莉认可了这个提议,同时又有点担心:“万一挨骂怎么办?”
莫莉安慰道:“我会陪着你呀。”
话是这么说,两个孩子还是耍了一点小心机,她们把认错的时间选在了去教堂做礼拜的日子——在上帝面前,家长们多多少少要收敛点儿脾气。
礼拜日,教堂门口。
每逢礼拜日,麦卡立什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聚集在这里,向仁慈的上帝祈求保佑。祷告结束之后,大多数人会留下来听牧师布道,戴维斯一家子也是这么打算的。
班森去镇上为一位患了急病的夫人诊治,所以没来教堂,莫莉牵着玛希的手,频频往人群中张望。
找了好半天,终于看到了戴维斯一家:戴维斯太太左手挽着自己的丈夫,右手牵着女儿,一家三口显得和谐美满,完全就是世人所向往的那种模范家庭。
莫莉眼睛一亮,大声叫着好朋友的名字:“莎莉,莎莉,我在这里。”
见到莫莉,莎莉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由于两个孩子的友谊,两家人理所当然会合了。
还没等大人你来我往进行一番客套的寒暄,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心,她们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牵着手,勇敢地站了出来。
莫莉率先开口:“对不起,戴维斯太太,戴维斯先生,上次去您家拜访时,我和莎莉偷看了戴维斯先生的书,就是那本《公爵的情妇》。”
当《公爵的情妇》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向这里投来目光。
莫莉浑然不觉,嘹亮而勇敢地坦诚自己的过错:“后来那本书突然找不到了,我本来打算买一本还给你们,幸好玛希说戴维斯太太您在地板上捡到了书。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向你们道歉,因为我和莎莉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看了戴维斯先生的书。”
莫莉的表现极大鼓舞了莎莉,她觉得自己应该像莫莉一样勇敢,于是大胆开口:“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实在很喜欢那页画着裸女的插画,就偷偷拿了爸爸放在书箱最底层的藏书,请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啦。”
三位家长——玛希·威尔逊,阿曼达·戴维斯,吉尔·戴维斯,一个个呆若木鸡。
全场安静下来——包括那些偷偷围观的人,每个人都努力竖起耳朵,拼命捕捉关于“情妇”,“书箱最底层”,“裸女”,“插画”一类的字眼。
可怕的静默在空气中蔓延,戴维斯先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简直像噩梦一样——不,哪怕是噩梦也不会让人尴尬到近乎窒息。
良久,戴维斯先生用手捂住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呻。吟声听起来几乎像是抽泣。
第23章 最终戴维斯太太出面结束这场闹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松开了丈夫……
可怜的戴维斯太太,艰难地维持住了脸上僵硬的微笑,说:“好孩子(勉强的语气),没关系,我原谅你们了——莎莉,不用再继续道歉,妈妈已经收到你的歉意了,你爸爸也是(绝望的口吻)!你们都是诚实的孩子,真令人欣慰(近乎崩溃的表情)。所以,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哽咽到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两个女孩仰着脸,露出近乎一模一样的、天真无邪的神态。
莫莉关切地询问戴维斯太太的健康状况:“您还好吗,戴维斯太太,总觉得您似乎身体不适。”
“我很好。”戴维斯太太痛苦地回答。
“那戴维斯先生呢,他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莫莉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吉尔·戴维斯虚弱地闭上眼睛:“我也很好。”
莎莉忧心忡忡:“真的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不太好,要是身体不适的话请一定不要隐瞒,这是你教我的呀,妈妈,你告诉我‘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同家人说,以便及时进行治疗’。”
小孩子真诚纯粹的关怀宛如一轮滚烫的太阳,灼热到令人快要烫伤,周围其他人的目光更使人有如坐针毡之感,戴维斯太太再也受不了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匆匆离去。
莎莉不解地问:“不是说要留下来听牧师布道吗,怎么这就要走啦?”
戴维斯太太没有回答,一家三口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地狱,后来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麦卡立什的人们没再见到过戴维斯夫妇。
几秒钟后,静默的人群若无其事的重新流动,但从他们兴奋的眼神,以及不间断的窃窃私语,可以看出大家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等到人群散开,玛希终于开口说话——请原谅她,刚才那么丢人的场景,她实在没脸开口,“莫莉,你和莎莉为什么会突然——突然向戴维斯太太和戴维斯先生道歉?”
莫莉答道:“因为我们做错了事呀,虽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正因为没受到责罚才更叫人良心不安,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要正式向莎莉的爸爸妈妈道个歉。”
看她的表情,大概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是个本本分分的好孩子呢。
玛希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孩子的本心是好的,可是:“干嘛要在教堂门口做这种事呢?”
这是个好问题。
莫莉的小脸上显露出一点专属于孩子的狡猾,“我想,在上帝面前,哪怕家长再生气也不会太过责备小孩,所以我们专门选在了礼拜日的教堂门口,玛希,我是不是很聪明?”
玛希抬起手,抚着额头,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唉,莫莉,”想到刚刚那个尴尬的场面,玛希既不能责备莫莉——因为勇敢承认错误是一种良好的美德,也不能放任莫莉继续这么办,只好无可奈何地告诫,“你做得很好,但下次别这么做了,答应我,再有类似的事儿,一定要事先告知我,别再擅作主张。”
莫莉不太理解玛希的意思,不过她依旧乖乖答应了。
这时,费伊太太——为免戴维斯夫妇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她刚才一直站得很远,直到现在,才带着佩里走过来同玛希打招呼。
“亲爱的,”费伊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得出她在拼命憋笑,“不得不说,小孩子这种生物,总是会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儿,你得尽早习惯。”
玛希心中有多尴尬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苦笑道:“恐怕一辈子也习惯不了,但愿这样的“意外”能少一点儿,不然我就要提前回归主的怀抱了。”
说着,玛希低下头,提醒莫莉:“这是夏普太太,快向夏普太太问好。”
莫莉的目光在费伊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旁边的佩里身上。
她本来是想学习佩里的无耻做法——在对方家长面前拼命表现,然后找机会上眼药添堵,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正是因为这件事儿,让她做不到像往常那样落落大方。
莫莉偷瞄了费伊一眼,垂下眼帘,怯生生地说:“您好,夏普太太,愿上帝保佑您。”
看到莫莉奇怪的表现,玛希非常纳闷:“莫莉,你怎么啦,上次拜访戴维斯太太,你不是表现得挺不错?别扭扭捏捏的,抬起头来,大声问好。”
莫莉却没有听话,反而将脸埋进玛希的裙摆,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费伊非常惊讶:“是我哪里吓到这个孩子了吗?”
费伊·夏普活到这么大岁数,头一次见到有小孩子这么害怕自己,她是位胖乎乎的、极有亲和力的太太,活像一块松软的海绵蛋糕,孩子们都很乐意亲近她,她一向自得于此,可莫莉的反应开始让她感到不太自信。
玛希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家孩子的表现让她觉得脸红,她弯下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莫莉,我不认为你是个胆小的女孩。”
莫莉又瞟了费伊一眼,小声说道:“因为——因为夏普太太是个巫婆,我不敢同她说话。”
“胡扯!”玛希立马变了脸色,“你从哪里听来的,谁告诉你夏普太太是巫婆?净胡说八道,谁敢传播这样的谣言,上帝要叫他的舌头生疮,连喉咙也一块儿烂掉!”
佩里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果然,莫莉老老实实说:“是佩里说的呀,他说他只偷拿了储藏室的一点点食物,手脚做得很隐蔽,没想到依旧被他姑妈逮到了,一定是因为姑妈是个巫婆,不然不可能被发现。”
话音未落,佩里撒丫子开溜。
孰料费伊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这小子的耳朵。
费伊面露冷笑,“好哇,佩里,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我,我为你含辛茹苦,你却在外面传播我是巫婆?”
“不,姑妈!”佩里垂死挣扎,“我没有说过这种话,是那丫头污蔑我。”
“那你干嘛要心虚逃跑呢?”
“呃——因为我怕你相信她说的话?”
“怕我相信她说的话?”费伊咬牙切齿,“你把我当成老糊涂了吗,你这鬼话连篇的孩子,我今天非得揍你不可!”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这么做,姑妈!嗷!别这么做,姑妈!这可是教堂门口!嗷!上帝看见你在祂面前实施暴行,嗷!会认为你不敬神的!别打了,停手吧,还有那么多孩子看着呢——嗷!嗷!!嗷!!!”
佩里的花言巧语完全动摇不了费伊揍孩子的决心,他被气头上的费伊敲了个满头包。
挨揍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包括班上的同学,都看见佩里被姑妈敲得满头包,这叫他威风扫地,大觉耻辱。
佩里仇恨地瞪着莫莉,认定这个“告状精”是故意的,她故意说出那种话,好叫他当众出丑!
好深的心机!
莫莉不甘示弱,反瞪了回去。
两个孩子眼神交战,激烈厮杀,假设目光能够杀人,想必此处早已尸横遍野。
佩里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报复回去,没有人可以在“陷害”他佩里之后安然无事,等着接招吧!
第24章 教堂的长椅上坐满了人,人们如痴如醉的听着牧师讲道。——其中……
——其中并不包括莫莉。
对小孩子来说,听牧师讲道是这个世界上最乏味、最沉闷、最无趣的事儿,莫莉觉得无聊透顶,她痴痴望着窗外,心儿早已插上翅膀飞了出去。
在这热烈而美好的夏季,草是绿的,花是红的,天空是瓦蓝的,你可以看到红脖子的知更鸟站在高大的橡树上,一脸陶醉地引吭高歌,欧柳莺神气活现地在田野上空盘旋,从各个角度展示它们漂亮的灰绿色披风,圆滚滚的鹪鹩翘着屁股,竭尽全力搔首弄姿,常年戴黑帽的黑顶林莺在枝条间蹦蹦跳跳,偶尔低下头给自己梳理羽毛……
世界浪漫多情,更衬得教堂里的气息如此苦闷,莫莉忧愁地叹了口气,觉得牧师的经文念得又臭又长。
有一条举世皆认的公理:当人必须安安静静坐着不动时,身上就会发痒。
莫莉的脚板心开始痒了起来,并在很短的时间内痒到了一个难以忍耐的程度,可她总不能在教堂里脱了鞋子挠痒痒,只能偷偷在地上蹭一蹭,缓解这股奇痒无比的感觉。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玛希,她严厉地看了莫莉一眼,用眼神告诫莫莉认真听讲,不许胡闹。
莫莉只好忍着瘙痒,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乱动。
可这反而更加激发了痒意,腿、屁股、胳膊、脊背、眉毛、耳朵、头顶……甚至连头发丝儿和骨头缝都开始痒了起来,并且愈演愈烈,像有许多小虫子在身上乱爬。
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莫莉就是那个必须忍耐酷刑的可怜孩子!
何等可怕的煎熬,哪怕是耶稣——能够忍耐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痛苦,也未必忍受得了这种无休止的瘙痒。
解决痛苦的办法很简单,只要离开座位,离开教堂,瘙痒就会立刻消失。
莫莉有这方面的经验,很清楚该怎么解决问题,但玛希不会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只能不断地忍耐着,一直忍到牧师什么时候结束又臭又长的布道。
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无限延伸,每一秒钟都像一万年那么漫长,莫莉烦闷极了,她的耐心达到了顶点。
这时,坐在她后面的佩里正鬼鬼祟祟地准备干坏事——先左右环顾一圈,很好,大人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牧师布道,没人在意他的小动作。
佩里抓紧时机,从兜里掏出一个嗅盐瓶——或者说曾经是个嗅盐瓶,如今则是关押可怜囚犯的牢狱。
囚犯——一只遭受无妄之灾的臭蝽,人们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臭屁虫,突然获得自由,仍处于茫然之中,它的触角在空中试探性地晃动两下,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逃离牢狱,顿时如获新生,立刻要奔向自由。
一只无情的手抓起了虫子,将它精准投入前排女孩的衣领中。
莫莉察觉到脖子处的异样,虫子的爬动令她毛骨悚然,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本能地伸手去挠。
可怜的小东西早已晕头转向,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惊慌失措地使出了仅有的自保手段——疯狂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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