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本浪
“得了吧,难道不是你先起的头,说你计划假期去钓鱼?”
“先提起的假期这两个字的人是你吧,罗德。”
这对好兄弟互相指责,谁也不肯背这口锅,于是理所当然地闹翻了。
佩里火大道:“自个儿复习吧,你这个人老是讲闲话,我可不要跟你坐在一起。”
“哼,谁稀罕!当我想跟你坐在一块儿呐。”罗德不甘示弱。
好兄弟就此拆伙,谁也不再搭理谁。
佩里跑去挨着山姆坐,同山姆结伴做算术题。
起初他立誓自己要好好学习,绝不中途开小差,可算术实在太难,他忍不住抓痒、挠头、抠脚,接着又啃了一下指甲,非常细致地撕去了指头上一块翘起的皮。
忙活完这一切,已经消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佩里决定从现在起要认真做题,不再浪费一秒钟。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毫无意义的数字,然后不知不觉画起了火柴人。
过了一会儿,他翻出一本图画书,参照图画书画更精致的火柴人。
又过了一会儿,老实孩子山姆被拖下了水,和佩里一起专心致志地画火柴人。
这样的复习方式有多高的效率想可想而知,随着时间的流逝,期末考试的日子到了。
第48章 期末考试这一天,主日学校的氛围格外肃穆,所有孩子,不管哪个年级……
期末考试这一天, 主日学校的氛围格外肃穆,所有孩子,不管哪个年级,都端端正正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大气也不敢出, 安分得像一颗颗栽进土里的萝卜。
平日里永不消停的的窃窃私语以及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此时荡然无存, 只有刷刷的翻书声和沙沙的写字声在教室里回荡,孩子们抓紧最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地看书,至于这份努力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那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当钟声响起,奥珊·琼斯走进教室那一刻,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顶峰,许多准备不充分的孩子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身子不由自主颤抖着, 犹如一群被猎枪指着的可怜兔子,哪怕像莎莉和尤拉这样的好学生,也忍不住露出心惊胆战的表情。
琼斯小姐坐在讲台上,往台下扫视一圈, 看到了一张张凄惶无助的小脸——哪怕是路易十四上断头台的时候也不曾露出过这样可怜的表情呢,一时间她竟怀疑自己的身份其实不是教师, 而是一名残酷的刽子手,台下坐着的其实也不是她的学生,而是一群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刑犯。
不管怎么说, 期末考试总是要进行的。
琼斯小姐翻开一本精装版的圣经,这是她过世的老祖母传给她的, 里面有许多整页的彩色插画,孩子们苦大仇深地盯着她手上的书,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温妮·弗尔德。”琼斯小姐开始挨个儿点名。
被点到名的温妮哆哆嗦嗦站起来,手软脚软地走到讲台前。
琼斯小姐随机挑选了一段让她背诵。
可喜可贺,这一段正是温妮记得最熟的一段,虽然声音有点发抖,但她还是完完整整地背了出来。
琼斯小姐点了点头,示意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当温妮回到座位坐下来时,整个人看上去快要虚脱了。
接下来,琼斯小姐又点了几个孩子的名字,韦伯斯特流畅地背完了抽查的内容,布尼尔虽然忘了几句,依旧侥幸过了关,尤拉背得磕磕绊绊,中间背错了几个字,因此被扣了几分……
轮到莎莉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由于她过度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急得差点儿掉眼泪。
看到莎莉这个样子,莫莉恨不能以身相替。
好在莎莉终究缓过神来,渐渐回忆了起书上的内容。
莎莉之后下一个就是莫莉,她无所畏惧,考试范围内的所有内容她都完完整整背下来了,每个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莫莉信心百倍地走到琼斯小姐面前,准备迎接挑战。
然而,或许是看在莫莉入学时间尚短的份上,琼斯小姐特地挑了最短最简单的一段。
这令莫莉有点儿失望,她内心深处挺希望琼斯小姐能够考察最难的内容,太过简单反而让她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殊不知多少孩子嫉妒这个幸运儿嫉妒得快要发疯。
莫莉没趣地背完了最简单的那段,得了个满分——太没挑战,并不觉得荣耀。
先被点名的孩子已经获得了解脱,排在后面的则要忍受更长时间的折磨。
佩里一会儿希望老师赶紧点到自己,一会儿又希望那一刻永远不要到来,他被这两种反复无常的念头折磨得身心憔悴,并因此痛恨起了第一个发明考试的人,觉得那个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最可怕的一刻终究到来了。
“佩里·夏普。”琼斯小姐叫了佩里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佩里头晕目眩,胸口处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咚咚咚跳得飞快,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那只兔子快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他白着一张脸,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走到讲台前,战战兢兢等待指示。
琼斯小姐仔细观察了一下佩里的脸色,意味不明地说:“如果你课堂上认真听课,放学后按时完成作业,我想你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好了,现在请你将摩西十诫完完整整地背诵出来。”
摩西十诫?
佩里费劲地思索了一番,不太熟,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个印象,不过有一点他倒记得很清楚——这一段特别长。
他立刻认为琼斯小姐在为难自己,不然她为什么没让人家背这么长的内容?就像那个莫莉·威尔逊,背诵的部分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实在太不公平了!
佩里迅速偷瞄了琼斯小姐一眼,敢怒不敢言,在心里骂了她好几句,才委委屈屈开始背诵:“第一诫,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这是他记得最熟的一句)。”
从第二诫起,他就背得断断续续:“第二诫,不可——不可——呃,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不可不可跪拜那些像(此处明显漏了一句);也不可侍奉它,因为我耶和华是你的神(此处又漏了一句,并且背出来的这一句也背错了)。恨我的,我必——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再次漏了一句);爱我、守我诫命的,我必向他们——呃——向他们发慈爱(漏句两个字已经说腻了)。”
第三诫比较短,勉强应付完毕。
背到第四诫,他卡壳到几乎已经背不下去了:“……但第七日是——嗯——是——是向耶和华—你神当守的安息日。这一日你和你的儿女——儿女……”
他对后面的内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不由用眼角余光去瞄罗德和山姆,焦灼地等待两人给予提示。
可山姆突然犯了怯,他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孩子,实在不敢当着老师的面弄鬼,只好垂下眼皮,避开佩里的目光。
佩里气得双眼喷火:这小子也太不可靠了!
罗德倒是硬着头皮给了提示,然而毫无作用谁——鬼才看得懂那开开合合的口型说的是什么!
佩里卡了整整一分钟。
这一分钟是何等漫长的一分钟——据说人死之前会出现走马灯现象,看到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佩里想起了自己藏在枕头里的几个硬币,那是他的所有财产,书桌抽屉里关着一只摔断了一条腿的屎壳郎,以及他在山上捡来的几颗石子儿,两块破铜片,一条眼镜腿儿……他还想起了自己爱过恨过的所有人,前者当然是指他的姑妈和他的好兄弟,后者包括所有得罪过他的男孩子,女孩子只有莫莉一个,那丫头尤其可恨,占据了他的仇恨名单的第一位……
佩里的思维空前活跃,一瞬间穿越了全宇宙,到达了人类无法企及的巅峰,哪怕十个爱因斯坦加起来也无法与他匹敌。
一分钟过去了,琼斯小姐终于大发慈悲,放他回到座位上去。
佩里浑浑噩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魂魄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至于他究竟过没过关,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49章 背诵仅是个开端,拼写和算术才是所有孩子最痛恨的部分,尽管拼写的……
背诵仅是个开端, 拼写和算术才是所有孩子最痛恨的部分,尽管拼写的单词很简单,大多是些“阳光”,“花朵”, “小鸟”, “苹果”一类常见的词汇, 但依旧有大把大把的孩子抓耳挠腮,像莫莉这样的好记性毕竟只是少数,更多孩子早已将学过的内容还给了老师,知识平滑的从他们脑子里路过, 没有留下半丝痕迹。
在这个时候,“聪明”的孩子各有各的绝招。
布尼尔支着脖子,偷看旁边韦伯斯特的答案,由于隔着一些距离,看得不太清楚, 他的脖子越伸越长, 几乎成了一架天平——脑袋在这边,身子在那边,一高一低,中间只有一截脖子作为连接两端的杠杆。他看得那么专心, 完全没发现琼斯小姐不知何时已走到身边。
琼斯小姐脸色漆黑,她一言不发, 静静注视着布尼尔的一举一动,周围的孩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几秒钟后, 琼斯小姐揪着布尼尔的耳朵,像拎一只鸡一样将这个小男孩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这场小插曲并没有刹住不正之风, 每个孩子都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个儿拥有不被发现的本事。
瑞利,尤拉的兄弟,正在鬼鬼祟祟地传小纸条儿,他在纸条上写了个问号,然后将纸条团成一团,往某个方向扔去。
不巧的是,纸团扔得有点歪,并没有抵达预想的目的地,它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正好滚在过道中央。
琼斯小姐弯下腰,捡起小纸团,对瑞利投去严厉的一眼,这孩子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搞小动作了。
接连出现两个失败者,孩子们的小动作更加隐蔽。
佩里事先在书桌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抄,全是自认为很有可能要考的内容,他确信这种方式足够安全,绝不会轻易暴露。
男孩小心翼翼掀起答题纸的一角,迅速瞄了一眼,同时支着耳朵,机警地注意着琼斯小姐的动向——她正背对着自己,赶紧再看一眼!不好,她转过来了,快快将答题纸盖回去!
琼斯小姐在过道中走来走去,几次路过佩里身边,却始终没有发现这孩子藏在答题纸下的小抄。
你以为这样就能成功作到弊吗?
当然不!
佩里晦气地发现,小抄里面的内容居然一个也没考到!一个也没有!
哪怕有一个也好啊。佩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一个人怎么能点背到这种程度。
男孩火冒三丈,认定自己是被小鬼缠住了,不然绝不会如此倒霉,他在心中咒骂了一万句脏话,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打的小抄毫无作用,只能回归最原始的方法——左顾右盼。
佩里往左边瞟了一眼,正巧与罗德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未经知识洗礼的清澈。
于是他明白了:指望不了罗德,这家伙还指望他呐。
他又往右边瞟了一眼,坐在右边的家伙正是莫莉——已经把题目做完了,正坐在那儿悠哉悠哉地玩耍,两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指尖轻快地转着笔,怡然自得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佩里的心——看这丫头神气的样子,活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哼,有什么可神气的。佩里酸不溜秋地想。
他一边酸,还一边偷瞄人家的答案,可惜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过道,实在难以看清。
更恼火的是,莫莉敏锐地发觉了佩里的动作,她冲着佩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气的用胳膊将答案遮住,一扭头,留给佩里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佩里心中大骂:不看就不看,真是个小气鬼!
连最后一条路都被堵死,佩里只能对着答题纸干瞪眼,他抓耳挠腮,拼命思索着答案,贫瘠的脑子几乎要被榨干,最后连蒙带猜填上一些,剩余的部分只能胡写一气,勉强不让答题纸空着。
考试完毕之后,孩子们陷入焦虑之中,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考得很不好,他们互相对比答案,要是答案一样,就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庆幸自己蒙对了,要是答案不一样,立刻露出天塌地陷的表情,表现得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完全没有任何及格的希望了,有时也暗戳戳期望:万一我的答案是正确的,别人的答案是错误的……
他们一遍遍对着答案,焦虑,欢喜,发愁,庆幸……教室里众生百态。
琼斯小姐当天就批改完了所有孩子的答题纸,放学前就张贴了成绩。
除了几个好学生第一时间涌上去看成绩,其他孩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
“我不敢看,真的不敢,”莎莉低声说,“背诵圣经的时候我表现得太差了,万一琼斯小姐不让我及格该怎么办呢,妈妈会骂我的——考得稍微差一点儿倒没什么,连及格分数都达不到,那就太丢人了。”
“谁不是呢,”尤拉焦灼不安,“我也背错了好几个字,而且对答案的时候发现算术题目错了好几道,只有拼写稍微好一点儿——我担心自己连续两科都不及格。”
她俩齐齐看向莫莉,央求道:“莫莉,你去看吧,你一定不会害怕看成绩的,因为你考得很好,求求你啦,帮我们看一看吧。”
莫莉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她走到布告栏前,还没看就得知了自己的成绩——
“第一名来了,莫莉她考了满分!”
“背诵,拼写和算术全都是满分!她是唯一一个全部满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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