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本浪
要是莫莉主动同他讲话呢?
哼,那他也不要理会,随便她怎么样,反正他要将不理不睬贯彻到底,哪怕她痛哭流涕地央求——
唔,如果她哭着求他的话,或许他还肯施舍一个眼神儿——千万别妄想太多,那仅仅只是一个冷漠的、短暂的、轻描淡写的一瞥罢了。
佩里在脑子里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铁石心肠的狠角色,他要用冷漠残酷的态度折磨莫莉,使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跪地忏悔”……
类似的联想使他痛快得不得了,他沉浸于这种想象中,翻来覆去地品味着那股解恨的滋味。
整整一上午的时光在幻想中逐渐流逝,总之,幻想中的佩里·夏普是个顶顶硬气的人儿,只有莫莉跪着求他的份儿,绝没有他主动低头的道理,可一旦幻想结束,回到现实中——
佩里不知不觉走到了威尔逊家的附近,并在那儿来回徘徊,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一股痛恨之情油然而生,不是痛恨莫莉,是痛恨他自个儿!
他对着自己破口大骂:“哈,你这个软骨头,你的尊严呢?你的骨气呢?难道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自尊心吗?”
他甚至觉得:“活该人家轻视你,瞧不起你,因为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只配受到这样的对待!”
“要是莫莉看见你出现在这里,会怎么想呢?”
佩里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混合了轻蔑与洋洋得意的小脸,嘴角还要微微上扬,勾勒出讥诮的弧度,恶毒冰冷的言辞从那张嘴里吐出:“佩里·夏普,一条只会摇尾巴的哈巴狗儿”——他几乎立刻打了个寒颤。
不,不能这样,绝不能给莫莉任何嘲笑他的机会!
佩里瞬间决定要假装只是偶然经过——尽管他可以绕一圈从别的路离开,但他偏要装作“偶然”经过威尔逊家门前的那条路,好像除了那条路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似的。
这孩子开始了一番可笑的表演。
先是挺了挺胸脯,装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大步流星地走上威尔逊家门前的小路。
刚走了两步,又觉得这番表现有些刻意,转而摆出安闲自在的姿态,吹着口哨,踢踢踏踏、蹦蹦跳跳地走着。
光从表面上看,佩里可轻松可悠闲了,但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珠子老是往一边滚去,时刻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那栋房子里的动静。
近了,近了。
他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他紧张得不得了。
可是——
咦,莫莉为啥没出现呢?
难道她没看到自己吗?
要是她看到了自己,就应该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骂他一顿呀?
房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哼,佩里,你可不能上当,搞不好她正躲在窗帘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呐!
佩里下意识装得更加矫揉造作——口哨更响,步子更轻快,一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神气模样。
这番做作不过是为了宣告:看到了吗,你莫莉·威尔逊这等小角色,可影响不到我佩里·夏普的好心情,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你,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
跟空气斗智斗勇了几秒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昂扬的情绪渐渐转为狐疑:她怎么还不出来,她就这么沉得住气?或者她压根儿就没看到自己这个人?
“莫莉没看到自己”的念头开始占据上风,佩里顿时一阵窝火,要是没看到,那他不就白演了吗?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完这段路,佩里忽然灵机一动,从兜里摸出一颗玻璃珠,往地上一丢。
过了一会儿,他匆匆忙忙转回来,“焦急地”寻觅着,一会儿左顾右盼,一会儿弯着腰扒拉草丛,一会儿以手搭篷,往花园里张望。
明明玻璃珠就在栅栏边,他硬是眼瞎,硬是没看到,“竭尽全力”寻觅着,任谁也看得出他是在寻找失物。
他臆想莫莉正注视着他,所以他要演得逼真,不能叫她瞧出一点破绽,因此他做出种种可笑的举动,以应付那个可能存在的假想敌。
卖力地表演了许久,没人接招,这种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上,令佩里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蛋,像个演着独角戏的丑角儿。
这么一想,怪叫他难堪的,于是他慢慢停止了表演,望着被蔷薇丛掩映的窗户,呆呆地站着。
许久之后,男孩捡起那颗作为表演道具的玻璃珠,讪讪走掉了,小小的背影中透露出浓浓的丧气。
好一会儿,那扇窗户后的窗帘轻微地动了动,发出一丁点儿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77章 男孩郁郁寡欢地走在路上,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色彩,变得一片灰暗,他的
男孩郁郁寡欢地走在路上, 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色彩,变得一片灰暗,他的心情沉重得像一团被打湿的棉花,与那些幸福的、快乐的、嘻嘻哈哈的孩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德正和一帮男孩子在树荫下闲聊,
一个男孩正信誓旦旦地吹嘘他的爸爸是个大力士, 可以“一拳打倒一头熊”, 因此博得了众人的关注,所有孩子都围着他,听他讲述他爸爸的丰功伟绩。
见状,罗德嫉妒不已, 不由酸不溜秋地说:“力气大点算什么本事,哼,我看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说,你爸爸一定有更厉害的本事喽?”先前吹牛的男孩一脸挑衅地反问。
“呃,这个嘛——”罗德支支吾吾。
“哟, 干嘛支支吾吾, 难道你说不出来?我知道了,你是因为嫉妒才说酸话的,因为你爸爸没什么本事,所以你嫉妒我有个大力士爸爸。”吹牛的男孩神气活现, 得意洋洋,“原来有些人嘴上说没什么了不起的, 其实心里酸得要命呀!”
“我没有!”
“就有!就有!”
“我说了我没有!”罗德气急败坏。
“究竟有没有,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吹牛的男孩语气不屑。
孩子们纷纷看向罗德。
感受到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其中似乎暗含着一些鄙薄的意味, 罗德又气又急,不由夸下海口:“我干嘛要嫉妒你, 我爸爸比你爸爸厉害一百倍 !”
“那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长处咯,要是不说,我就当你是在说大话。”
“谁说大话了?!”
“那你倒是说呀~”
“说就说!我爸爸——我爸爸——我爸爸——”罗德被逼迫到了极点,一时间口不择言,“我爸爸敢吃屎,你爸爸敢吗?!”
吃屎?
这可的确是件了不得的本事,足以引来任何人的惊叹!
吹牛的孩子一时间有些气弱,但他实在不甘心沦为手下败将,于是编造谎言:“你爸爸敢,我爸爸当然也敢 !”
“但我敢打赌你爸爸吃的一定没我爸爸多。”
“胡说,我爸爸一次性能吃十磅!”
“那我爸爸就能吃二十磅!”
(法莫尔先生:“……”)
就在两个孩子为谁的爸爸吃屎吃得更多而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时,罗德忽然看到了从远方走来的佩里,他几乎下意识背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佩里,也不想让佩里看见他。
没办法,要是让人家知道他和一个狗腿子称兄道弟,那可太跌份了,他毕竟也是要面子的呀,总不能为了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兄弟情谊,让自个儿在社交场合抬不起头吧?
可最坏的设想终究发生了。
“罗德!”佩里大声叫他的名字。
罗德装作没听到。
“罗德!罗德!”佩里叫得更大声了。
罗德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喂,伙计,佩里那家伙在叫你呐。”旁边的孩子好心提醒。
罗德心里暗暗埋怨那孩子多嘴,表面上却装傻充愣:“什么,有这回事儿,或许是你听错了?”
然而,所有孩子都说:“他的确在叫你来着。”
“没错,他就是在叫你的名字。”
“不信你听,他还在叫。”
这下罗德无可奈何,只好转过身,面向佩里的方向。
佩里跑到他跟前,一脸恼火地埋怨:“老兄,你干嘛不应声儿。”
罗德撒谎:“因为——嗯——因为我没听到。”
“没听到?”佩里将信将疑,他很难相信那么大声的呼唤居然会听不到,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有另一桩非常重要的事亟待询问,他表情严肃地问道:“听着,罗德我有一件事儿得问问你,关于莫莉的蛋糕……”
“等等!”罗德猛然打断佩里,他心虚地左瞟一下,右瞟一下,语气有点儿结结巴巴的,“咱们能到旁边单独说话吗?我是说,找个合适的、不受打扰的地方。”
佩里觉得这小子简直莫名其妙,他半眯起眼睛,目光中满是审视,“你似乎有点儿奇怪,罗德?”
罗德不容拒绝,硬是把佩里拉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确认左右无人,这孩子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郑重而严肃,“唉,佩里,我本来打算不想伤害你,怎么说呢,这真叫人为难,但凡有的选,谁愿意张这个口呢?可现在看来,这事儿不得不跟你讲清楚,不得不,希望你能想开点——我其实不想说,指望你自个儿能明白,是你非逼我说的。”
啰啰嗦嗦大半天,还是没进入正题,佩里被搞得一头雾水,并且逐渐感到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德沉默了两秒钟,终于下定决心:“佩里,我得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跟一个小狗腿子称兄道弟,你明白吗?”
想到佩里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他,还口没遮拦地提起莫莉,罗德简直满腹怨言:要是叫人误会他也是个舔女孩子鞋底的小狗腿,那他永远永远也别想在男孩子的社交圈里抬起头来啦!
“什么?!!”佩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这冰冷、荒谬、可笑的言辞居然是从罗德口中吐出,“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你能明白。”罗德硬起心肠,“佩里呀佩里,我原本以为你也算条汉子,我以为你有血性,有骨气,有尊严,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他简直痛心疾首,“你已经完全堕落啦,没救啦,再也不是曾经的你啦!”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绝交?”
罗德沉默不语。
虽然罗德一个字也没说,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佩里全明白了。
怒火中烧的男孩昂起下巴,唇边溢出一丝轻蔑的、讥嘲的冷笑,“哼,罗德,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不讲义气的小人!你以为我会挽留你吗?我才不在乎呢,绝交就绝交!求↗之↘不↗得!”
他刻意露出那种很随便很无所谓很不屑一顾的表情,表现得好像一点儿也不为失去了罗德这个好兄弟而感到伤心,其实他心里难受得要命!
想想看吧,一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先是被小女娃无情地羞辱与玩弄,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早已濒临破碎,紧接着又被铁哥们不留情面地绝交,这是多大的打击!
佩里迎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因为他已失去一切,一无所有,他被这个残忍的世界刺得遍体鳞伤,天底下不会有比他更凄惨的人儿了。
即便心中已是凄风苦雨,佩里硬是忍耐住了所有痛苦,冷漠的面具是他坚不可摧的盔甲,冰冷的讥笑是他发起进攻的长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中,他绝不低头,绝不求饶,他要保持王者的尊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脑子里转悠着以上种种念头,男孩的脸绷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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