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崔兰衣
第88章 第 88 章
滴——滴——滴。
滴水声在耳边回响, 冰冷的水气萦绕在鼻尖，费蒂西娅睁开眼睛，天空灰蒙蒙, 许多不规则的线条扭曲缠绕, 遮蔽了太阳。
威严的太阳在这里变成了囚徒, 只有少的不可见的阳光穿过迷雾照射到黑色高塔的尖顶。
一排排高塔整齐排列, 没有任何窗户, 就好像一个个用黑纱遮得严严实实的中东妇女，古怪而阴森。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城市。
沥青河从石桥下缓慢流过，费蒂西娅将一颗石子踢进去, 咕咚, 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来了兴趣, 又踢了几颗进去, 咕咚, 咕咚，所有的石子都被无情吞没，跟着这条古怪的河流流向远方。
灰雾渐渐汇聚, 白色的蛾子跳起神秘的舞蹈, 费蒂西娅若有所感, 停下脚，面露喜色。
牧神穿过灰雾走入现实，走向自己的主人, 他额头的圆圈纹路多了许多圈, 就像古老的大树被砍断后所露出的清晰可见的年轮。
他用枯木手指挠挠脑袋, 木藤似的头发落下许多土粒, 两只妖精从他的头发里飞出来, 落到费蒂西娅的肩上。
费蒂西娅激动的一把抱住他：“你醒了, 潘，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很想你，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我好不习惯，阿呆笨手笨脚的，一点也没有你能干。”
费蒂西娅用柔软的脸贴在牧神半木化的胸口，眼眶有些湿润。
这让潘想起他睁开眼睛第一次和这个世界连接时，他所见到的那个年幼的满眼期待的孩子。
牧神用木头手指轻柔地摸了摸主人的头发：“我也很想你，我的主人。”
“我也很想你，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主人，一段时间没见，你越来越美丽，阿芙洛狄忒见到你也会自渐行秽，你的眼睛就像天空，里面装着无数星星，你呜呜呜……放开我……吟游诗人……我对主人的赞美还没有结束……你这只骚包孔雀……放手……”
咔嚓。费蒂西娅听到了利器穿过血肉的声音，黑山羊喋喋不休的聒噪声音消失，只剩下弥诺陶洛斯低沉有力的声音。
“我已经解决了，主人，不会再有任何家伙打扰你了。”
另一个世界，牛头人擦了擦剑上的血，露出一个冷笑，正趴在位置上写剧本的剧作家打了个寒颤，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角落里，裹着黑袍的骸骨还沉浸在主人那句笨手笨脚上，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他头上的小雏菊早就变得蔫巴巴的。
吟游诗人抽了抽嘴角，越发觉得自己的同僚里没什么脑子正常的家伙。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潘，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这，彼得也不见了。”费蒂西娅擦了擦眼睛，询问自己忠诚的管家。
“这里是修格斯，一颗位于太阳系边缘的奇异星球。”
潘拿出一块巧克力，一些奇特的生物被可可脂的香味所吸引，它们从黑暗中飞出，也将模样暴露，是一只只拳头大小的苍蝇，脑袋长满眼睛，翅膀散发淡淡荧光，背上驮着圆形石头。
费蒂西娅看一眼，视线就穿过缭绕的云雾，看到一一座座城市和一张张人脸，人们步履匆匆，面容疲倦。
苍蝇吃下巧克力，土地开出一朵又一朵黑色鲜花，小人们面露惊喜，摘下花放进嘴里，不一会儿，面色就变得红润，神采奕奕。
“有意思，我也要试试，潘。”费蒂西娅迫不及待伸出手。
潘笑着将巧克力放进她的手心，她把巧克力掰成一块一块，洒在地上，苍蝇一拥而上，争抢着一扫而空。
费蒂西娅拍了拍手，看到手上的银戒，突然想起来。
“潘，我还记得你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爱情是古老的童话，只有故事才能盛开纯洁的宛若百合般的爱情。”
牧神眸光闪烁，他的声音粗粝，尾音中跳动着若有若无的狡诈。
“是的，主人，美好的爱情只存在故事中，现实的爱情可能是包裹着虚假，谎言和欺骗的蜜糖。”
牧神还想继续说，黑猫从石桥跳下，鎏金色的眼瞳闪着光。
他变回木雕落入费蒂西娅的大衣口袋。
“喵。”黑猫拖长嗓音甜甜地叫了一声。
费蒂西娅踢了他一脚。
“你干什么？”
黑猫没说话，好似身受重伤，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喵喵叫。
“位置错了。”费蒂西娅简直没眼看，“我刚刚踢的是你的左脚。”
黑猫捂住左脚，声音虚弱：“我好难受，需要一个抱抱。”
黑猫后颈一紧，他被拎了起来，少女漂亮的脸在他眼前放大，那颗浅淡的小痣也变得灵动起来，黑猫心里有些痒，他忍不住伸出爪子碰上去。
结果被揍了。
“唔。”黑猫捂住脑袋。
费蒂西娅拎着他后颈皮，把他扔出去：“你还真把自己当猫了，黑心鬼。”
黑心鬼的尾巴快要落入粘稠的沥青河，它的身体融化，变成流动的黑暗，克服地心引力以一种不科学的方式移动到费蒂西娅边上。
高瘦的身影挣脱而出，黑暗从青年的面容上褪去，露出高挺的鼻梁，邪性的眼睛，最后一张英俊的面容完整出现。
奈亚灿烂微笑，八颗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连他身上的黄金饰品，也因为这笑变得黯淡无光。
“我想你了，费费，你想我吗？”
“我很想你。”
奈亚略带惊讶，随后一喜，费蒂西娅把话说完。
“想你离我远点。”
“这可不行，费费，”
奈亚抓住费蒂西娅的手，带她往一个方向走。
“你要带我去哪。”
“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他们走进一座巨大的真菌花园，在里面生长着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菌子，白色菌丝遮盖了前进的道路，菌丝间的空洞在轻轻颤动，就好像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要吃点东西吗，莎布说这些菌子的味道还不错。”
原本还有一些声响的花园瞬间像死一般安静，距离奈亚最近的菌子拖着菌丝，发疯似的向外跑去。
奈亚和费蒂西娅所在的区域瞬间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湿润的白色土地。
奈亚：“……”
他笑起来，费蒂西娅看出了几分狰狞，她为那群菌子在心里画了个十字默哀，真是不怕死的勇者。
没过多久，勇敢的菌子们被黑色的触手抓住扔进锅里，奈亚搅动锅铲，它们就开始流泪，咿咿呀呀哭个不停，费蒂西娅捂着耳朵，踢了踢奈亚的鞋子。
“它们好吵，你快点让它们闭嘴。”
奈亚拿勺子把它们粗暴地摁进汤里。
哭声没了，很快一锅乳白色香喷喷的菌汤新鲜出炉。
“费费，你试一试，我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泡泡那个挑剔的家伙都夸过我。”
费蒂西娅接过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在鼻尖嗅了嗅，浓香四溢，还带着几分菌子的清香。
她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好喝。”
她喝了好几碗，锅里的汤只剩下一半，费蒂西娅拿勺子搅了搅，突然捞出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她的手僵硬住。
这不是脑花吗？！！
这还不是最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最难以接受的是那个脑子翻转过来，上面还有一排牙齿。
这是个什么东西？！！
脑子上的嘴张开，开始说话。
“hi，你好。”
“我要杀了你，讨厌鬼，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啊啊啊，我的嘴巴脏了。”
费蒂西娅一把抓住奈亚的衣领，银色的戒指抵在他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可以看得出来戒指的主人气得不行。
奈亚任由她发脾气，眼中的笑怎么也遮掩不住。
“你不喜欢吗，费费，这可是我从隔壁找来的新鲜食材。”
费蒂西娅冷笑，把他脑袋按进汤里：“那你就多喝点吧。”
咕噜咕噜。
黑色的脑袋压在锅里，没被压住的地方冒出许多泡泡。
等那锅汤全部被喝完，费蒂西娅才松开手。奈亚抬起头，眼睫毛还挂着乳白色汤汁，他眨了眨眼睛：“事实上，味道很不错，我的厨艺又进步了，你在干嘛，费费，唔。”
费蒂西娅忍着恶心把那个张嘴的脑花塞进他的嘴里。
“既然喜欢就把它吃干净吧。”
奈亚翻着白眼，看上去好像被噎住了，费蒂西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面前一黑，她的嘴里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甜滋滋的。
她反应过来，呸呸呸，吐出去，那是一段棕色巧克力制作而成的玫瑰花枝。
奈亚嘴里叼着另一半，鲜红的玫瑰在他嘴里绽放，配上他那深色的皮肤，就像热情奔放的拉丁裔男人。
“ Surprise，这个惊喜你喜欢吗？费费。”
他又被揍了。
费蒂西娅收回手：“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要和你分手，你这个讨厌鬼，你就待在这黑漆漆的星球，孤独终老吧，哼。”
费蒂西娅转身就打算离开。
奈亚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我错了，费费，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这样做了。”
“什么让我开心，我看你是想让你自己开心吧，我不相信你，你这个骗子，快点放开我。”
费蒂西娅狠狠的踩他的脚，可奈亚就好像没有感知到任何疼痛一样，牢牢地抓着她。
他将她抱着转过来，用手捧住她的脸，鼻尖挨着鼻尖。
“我错了，这是最后一次，原谅我，好吗。”
“不可能，我不会原谅你的，奈亚，你这个讨厌鬼，讨厌鬼，从今天开始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