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豆豆
“你闭嘴吧。”对他,浅江英里更加不客气了,“就像我刚才单独和你说的那样,我已经改了我的遗嘱,如果你继续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尖利的女声把拿着话筒的毛利侦探的音量都盖过去了。灯光恰好打在他们这一桌,在场的人都吃足了瓜。
和金田一三坐在一起的几位贵妇小声议论:“浅江这是怎么了?情绪怎么会这么控制不住。”
“是啊,再闹也要回去再闹吧。她这几个月越发的浮躁了,明明以前不是这种性格。”
光是发一顿火,已经消耗完了浅江英里所有的精力。
正如那些人私下议论的那样,她这几个月总是心绪不宁,经常发火。
一开始,因为胃部难受,她以为是胃病。
可是……
坐回座位时,哪怕视线有点模糊,也足够她看清一桌之隔的侄子的脸色。
担心,懊恼,着急。
表情很到位,但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是了,她去看病的那家医院好像也和哥哥他们一家有点关系。
开始担心遗产问题了吗?浅江英里在心里狠狠冷笑。
她捂着胃,缓缓低头,私下却踩了一脚西丸一郎,悄不做声地隔着桌布递给他一样东西。
对方会意接过,表情仍旧很是担忧,欲言又止。
这个男人平时的善良让她欣赏,这一刻的犹豫和担忧虽然让她动容,却更加让她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怎么行呢。
浅江英里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管镶钻的口红,放在手里随意地把玩着。
“佳子。”她突然叫了这桌那位宛如透明人一般的曾经助理的名字,语气很是亲切。
被她叫到名字的女人身体一震,表情慌乱的看着她。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长进啊……浅江英里在心里嗤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怀念,“你应该还记得吧,这是你前不久托人送给我的口红。”
中牟佳子瞪大了眼睛。
浅江英已经将它慢慢涂在了嘴唇上:“你说什么我人老了,涂这种颜色不会好看……”
“姑母,等——”浅江信一开始还漫不经心,但当他认清楚那只口红时,连忙站了起来想要劝阻。
外池凉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直接起身压住了他。
电石火花间,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有所估计的诸伏高明眼皮一跳,抄起旁边的水瓶就想砸掉她手里的口红。
但已经没用了。
浅江英里略带残酷的舔了舔下唇,忽然地脸色一变,双手一抖,口红掉在了地上,她痛苦得直接掐住了脖子,涂了再多粉底的脸也变得一片泛红。
“口红有毒!”
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人尽皆知的事实。
“药——”
掐着喉咙的浅江英里用尽最后力气与理智喊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让她放心的身影猛地朝她跑了过来,手上已经拿好了解毒剂和注射器,当着众人的面,对浅江英里展开了急救。
在场其余医生就被安排着坐在旁边,都跟着围了过去。
但是很可惜,五分钟后,浅江英里仍旧被宣判死亡。
死因:□□中毒,以及砷慢性中毒。
金田一三站在不远处,听着西丸一郎的嚎啕大哭,面无表情。
“这实在是……”一个小女佣站在她旁边抹着眼泪,“意料之外,那么突如其来……”
“不。”金田一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冷,像是十二月的大雪混杂着冰渣,“应该是反义词。”
“?”
“意料之外的反义词。”
冷冷的丢下这句,她没有了再待下去的想法,“我先上楼休息了。你暂时让管家主持局面吧。”
“诶?啊?那,意料之外的反义词是?”新进来的女佣急得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你找现场看起来最有学问的人问一问吧。”
“那您?”
“让我睡十五分钟,谁都不准叫我。”
暗夜男爵的披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步履匆匆地离去了。
小女佣远看着金田一三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惊愕,连眼角的泪水都忘了擦拭。
第17章
很快,就有警察赶到了现场,开始取证拍照分析。
带队的是好不容易能准时下班却又临时跑来加班的目暮警部,他光是站在那里,身上都带了浓浓的怨气,但没办法,谁叫案件那么多呢。
按理来说,和浅江英里同桌的人都有可能是嫌疑犯,不过,在一群法官律师医生的佐证下,小有名气的毛利小五郎和本身就是警察的诸伏高明暂时被排除了嫌疑。他们和浅江英里没什么直接的交集,更没什么利益关系,根本没什么杀人动机。
“原来是长野县的诸伏警部,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矮胖的目暮警部对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警官很有好感,“听说长野县那起三十年未破解的银行抢劫案就是你破解的。”当时的诸伏高明进警局才多久啊,好像只是一个刚刚入职一周的新人吧。
“不敢言功,我只是比其他人幸运一些,能破解那起案件,是全警局上下一心的缘故。”他语气温和,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轻易就能吹进别人的心坎里。
人好看,话好听,能力还强,怪不得深受上面的器重,目暮警官心想。
他听在长野县工作的同窗提到过,无论同僚还是领导,都对诸伏高明赞不绝口。因此,哪怕是待在很难晋升的非职业组,诸伏高明都极有可能成为同一批人选里晋升最快的那个。
相比之下,另一位他曾经的下属就……
“目暮警官,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们马上把他逮捕归案吧。”毛利小五郎兴冲冲地走了过来,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你说什么?”目暮警官很是惊讶,就连诸伏高明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凶手是谁诸伏高明早有想法,但其动机和证据却很难马上找到。
“你这么快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是当然。”毛利小五郎一副比谁都笃定的样子,“浅江女士遇害时,我和她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比谁都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首先,带毒的东西无疑就是她所涂抹的口红,而这个口红,恰恰是作为第三者的中牟佳子女士送给她的礼物。”
目暮警官无语,“……所以你就觉得她是凶手吗?”
“怎么会这么简单!”毛利小五郎一脸骄傲的大手一挥,自信的带着他们去见了坚持要和女友中牟佳子待在一个房间里的男人:“外池凉太先生!凶手就是你!”
“你开什么玩笑!”突然被名侦探指认,原本在座位上坐得好好的外池凉太差点没弹起来。他火烧火燎地解释道:“毛利先生,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这不是很简单吗?”毛利小五郎鄙夷的看着他,“中牟佳子可是你的女朋友。”
外池凉太马上反驳道:“她送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难道不能是有人在上面涂堵然后陷害我们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浅江信阻止死者涂抹口红的时候,你一直在阻拦他吗?”
“这是,这是因为……”外池凉太一时语塞。
“你看,你说不出来吧。”毛利小五郎得意洋洋。
目暮警官则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只要不睡觉,得出来的答案九成是错的,难得被清醒的他说中一次。
外池凉太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地想着要怎么编造谎话,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横空出世,救了他一把:“但是,只是这个证据的话,不足以推断是他杀害了浅江女士。”
“哈?”毛利小五郎很不爽的回过头,发言的人正是刚刚才被目暮警部夸过的诸伏高明。
“你不会想帮嫌疑人说话吧?”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证据不太站得住脚。”诸伏高明解释道:“外池先生不寻常的动作很大程度上可以作为他知情的辅证,但并不能证明他就是真凶。”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思考,外池先生阻拦浅江信是为了阻止他说出真相的话,那浅江先生又是怎么知道那只口红有毒呢?”
“对!没错!就是这样!”外池凉太连忙把诸伏高明没说出来的后半截给补全了,“这说明他也知道口红有毒的事情!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清楚这种事。”
“所以你们三人都事先知情?”裹了点笑的声音用最寻常的方式插了进来,不像是犯罪现场的审问,倒像寻常朋友的对话,透着一股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当然。”外池凉太想也没想就点头说道,“那个死老太婆还以为人人都喜欢她,其实就连她的侄子都恨不得她赶紧去,嘶——”
他捂着肚子,先愤怒的看着女友,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手马上移动到了嘴上,捂得严严死死。
但这已经够了。
中牟佳子慢一拍的动作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多谢你的发言,刚才的话,我已经录音了。”他朝呆若木鸡的外池凉太友好的笑了笑,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一抹精光转瞬即逝。
在场的其他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操作,万万没想到他三两句话就能套出三个人的杀人动机还有决定性证词。
“所以我们可以证明他就是凶手了吧?”毛利小五郎性急的问道。
“请再耐心等等。多问几位总归是没错的。”
审讯的主动权不知不觉间偏移到了诸伏高明手里,目暮警部很是配合地带他来到了另一位嫌犯浅江信的房间。
在进房间前,诸伏高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如果可以,请你们无论听见什么都保持一副扑克脸。”
这个要求怎么这么奇怪?
毛利小五郎和目暮警部面面相觑。
“我是被冤枉的!”门刚被打开,还没等他们三人走进房间,浅江信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乱喊着,“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目暮警部都无语了:“你冷静点,我们并没有说你有罪。”都还没到定罪环节,在这里乱喊什么呢。
浅江信看着感觉不大聪明的样子,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坦诚的他比遮遮掩掩的外池凉太更加聪明。
“我知道那只口红有毒,毒是我下的,但主意是我和外池两个人一起想的,他女朋友也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他特地停顿了几秒钟。
然后,就是一片尴尬的寂静。
三个人里,就连表情最丰富的毛利小五郎也是一副扫兴的样子,双眼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