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豆豆
“谢谢你。不过,花没必要买三束。”
“……阿姨照顾了我很久。”
不得不说,当儿子说出这句话时,哪怕她?知道他并不包含恶意,只是对一直照料他的保姆单纯的怀念,她?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她?拿了钱,不管是分内分外都拿够了钱,所以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生气时,看什么都不顺眼,“你的强迫症还没好吗?这么多计划贴墙上有什么用?”她?径直冲上去把碍眼的东西都撕了下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这是我和爷爷的回忆!”
“医生说了,你不能一直沉浸在以前的回忆里,总要向?前看!”她?吼得比他更大声?。
“这周周末我会请装修工人进来的。房间仔细一看也破得厉害,毕竟那么多年的老?房子了。”
“你不能这样。”他抿着嘴,憎恶的看着她?。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厌恶,仲泊惠的心头仿佛被人捅了一个大洞。
冷风一直在吹进来,刮得她?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不,我可?以。”她?最终没有在儿子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反倒愈发的强硬起来,“他们都死?了,你的监护人是我。”
“你也可?以选择周末不去扫墓,一直待在这里。”
大中太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忽然就冲去厨房拿了一把刀。
明晃晃的刀,但不是架在仲泊惠脖子上,而是对着他自己。
“我拒绝!”他说。
看到这样的场景,仲泊惠突然就很想笑?。
她?也的确不屑的笑?了,在多年以后?,当儿子因为文?木理沙的事情乱服药威胁她?的时候。
“太郎。”她?亲昵的呼唤他的名字,语气却是冰冷的,“你小时候因为保姆的事情和我闹脾气绝食的时候,我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过你了。这样的自残行为无论再来多少次,伤害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妈妈是无所谓的。”
但你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
“你想死?的话,可?以继续这样做。妈妈不介意成全你。”
如果太郎的摄像头再高清一点,也许能拍到她?眼角的泪吧。
她?的儿子怀着绝望饮下了最后?一杯毒药,而她?也抱着绝望将药下到了他一定?会喝下去的牛奶里。
如果这个充满谬论的世界注定?最终只能存活一个人,即使爱,她?也是不会相让的。
第245章
“高?明, 关于二松雄大和前本刚的案件,我这边又有了?点新线索。”
叼着?一根烟,歪斜的脑袋夹着电话, 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大?和敢助在烟雾缭绕中眯起了?眼睛, 含糊的说道:“鉴识科那边发现,这两名死者, 生前皮肤都被不同程度的灼烧过。”
“灼烧?”
“是啊。不是火, 而?是犯人利用电击棒等东西在他们身体各处造成了?细微的伤口。所以一开始, 没人注意到。”毕竟尸体都腐烂成那样了。
但相似的伤口一旦变多,就基本能排除巧合的可能性了。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电击逼供。但是, 法医那边做了?实验,这样细微的电量的确能带来皮肤灼烧的痛楚, 但由于接触面小,除了?皮肤表层会烧焦, 受害者在那期间能体会到被火苗撩过的感觉外, 实际造成的伤害有限, 反而?不如?其他虐待造成的后?果。那边说想达到这种伤口直接用烟头可能更快更起效, 伤口还能更大?,直接用这种方法反而?非常耗时。事实上,他们身上的确有其他受审的痕迹, 而?二松雄大?的随身遗物里, 就有半包香烟。”
“但是……”大?和敢助拉长了?语调, “这一项有点奇怪。”
“什么?”
“有香烟,但找不到打火机。如?果对方是个老烟枪的话, 这可不正常啊。”
“我们通过走访他家?人朋友,以及解剖尸体, 确定了?他是个多年的老烟枪,肺部别?提黑得有多难看了?。这种老烟枪,随身携带三四个打火机都是少的。他妻子说他烟瘾一犯随时随地?都要抽烟,身上的打火机多得像是变魔术一样,一眨眼就能变出来一大?把。”
“可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一个打火机都没看到。”
“会不会是被水冲走了??”
“据我所知,二松雄大?有个习惯,每盒香烟抽到一半时,他就会往香烟盒里塞一个打火机,防止临时想抽烟的时候找不到。香烟盒在入水后?并没有打开过,可里面的打火机却一个都找不到?”
“你怀疑凶手把它带走了??”
“不是丢了?就是带走了?。二松雄大?不会做这种事,唯一有嫌疑的,就是我们尚且不了?解其动机的真凶。”大?和敢助将?脚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我觉得凶手大?概率是不想见到和火有关的东西。”
“但又十分执着?于让受害者感受被灼烧的痛感?”
“昂。一个伤口的形成起码要五分钟时间,一般人根本没有这种耐性。”五分钟看似很短,但如?果让人坐在那里静静读秒,反而?会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而?好些个五分钟加在一起,除非是深仇大?恨或者心理变态,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样做。
“此外,通过比对两个人身上的伤口,二松雄大?遭受折磨的时间,远比前本刚要强得多。”
大?和敢助摸了?摸下巴,“也?许,我们的侦查方向有问题。”
一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本刚身上。
虽然他们曾经怀疑过仲泊惠买凶杀人,但重点还是落在前本刚和她的恩怨上。对于二松雄大?的死亡,尽管有证据表明凶手可能是冲着?她来的,可中间到底还是夹杂着?两名死者,特别?前本刚入狱前不算什么好人,仲泊惠又一口咬定了?不知情,他们也?不能一下子推翻之?前的全部定论。
但看二松雄大?身上的伤口,本次案件和仲泊惠有关的可能性立马上升了?不少。
因为比起犯罪累累的前本刚,没调查出什么仇人的二松雄大?在生前遭受的折磨反而?更多。
“说起来,最?近她在监狱里也?表现得很活跃。”大?和敢助转换了?话题,“一天?去五次医务室,次数都快创下所在女子监狱最?高?了?。”
“不过,我听监狱的人说,她也?不是单纯的装弱。有的人连装病都装不像。不像她,维持生存的食物和水分都只摄入最?低值,逼着?自?己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虚弱成那个样子,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女子监狱里一直叫嚣着?要教?训她一顿的狱霸反而?不敢来骚扰她了?。毕竟,对自?己都这么狠毒的家?伙,对别?人只会更狠。监狱的医生哪怕知道她有装的成分,但体检报告是做不了?假的,再加上她的下属一直在外面运作,恐怕仲泊惠出狱也?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杀的是自?己儿子。”
大?和敢助的语气无不讽刺。家?这一概念,让一切血腥暴力都聚拢在同一屋檐下,通过内外的划分,让在外很难行得通的暴力行为因为户籍和血缘就开始合理化。
就像校园暴力发生时,总会有人跳出来说加害者只是不懂事的孩子,需要给那些一时冲动的孩子一个悔改的机会,可受害者也?是孩子,并且,无论加害者最?终遭受了?怎样的惩罚,最?后?能不能忏悔,受害者受到的伤害,却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
这方面的话题,每次都让人感到无力。
其实无论是站在话题对立两端的人还是维持中立的人,很少有人能斩钉截铁的说我支持的办法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多数展现公平的法律出台前的愿望是庇护遵纪守法的公民,保护弱者不被强者伤害,但有时又会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伤害到无辜的那一方。
大?和敢助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很没意思。
“你的那篇文章写完了?吗?”
他实在不想讨论案件相关,仲泊惠被放出来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们两个小小的警部也?无权干涉一个身体各方面数值达到临界值的病人出狱。
“嗯。”诸伏高?明疲惫的揉了?揉鼻梁,“已经交到警视手里了?。”那边还没给回复,之?后?会怎么样,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
“我还以为你会更晚搞定。”
“……那个时候我只是。”他顿了?一下,“我只是不够了?解杀害金田一父母的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起初只是因为文章缺乏论证所以想要了?解更多。但看完医生的记录后?,尽管相似的案例一个个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想得最?多的,还是金田一家?里的那桩案子。
亲眼看见父母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她当时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如?果能在案发之?后?更加详细地?调查这起案件,用心去倾听受害者家?属的声音,更加努力的联系好的诊所,做好遗属的心理辅导工作,也?许金田一也?不会产生那样偏激的想法了?。
加害者必须受到惩罚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但在这个问题上,明明意见相同的他们,却始终站在对立面。一次次的碰壁,已经让金田一彻底丧失了?对警察的信心。她防备着?他,他也?害怕她的调查进?度在他前面。
他们之?间的结局到底会怎么样,不到最?后?,他也?无法预知。
大?和并不清楚高?明心里的想法,“所以,你知道你要找的杀人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黑发警部回答道:“现在也?不能说是完全了?解。”
“但我有预感,也?许我快要见到他了?。”
“见杀人犯的预感?”叼着?烟,大?和敢助短促的笑了?一声,“高?明,这可不算什么好预感,特别?是这个人在户籍上已经死了?。”
“我……”
“喂,敢酱,午休时间都快结束了?,你还躲在这里抽烟?”
上原由衣推门进?来,生气的说道。
“抱歉,高?明,我先挂电话了?。”
说完这句,电话那头就只剩了?一片忙音。
诸伏高?明无奈的笑了?笑,将?电话挂断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离午休结束还有15分钟。
不同于大?和那边忙碌的节奏,最?近警署的工作并不多,准确来说,自?从水守警官被停职,警署的运作就加快了?许多,一般居民遇到的小问题都能得到及时的解决。诸伏高?明只是临时待在这里,而?重山警官也?不爱揽权,所以,一般的警员遇到小事就能按照流程去解决,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万事等着?拖拉的水守彻拿主意了?。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
诸伏高?明拉开窗帘,用望远镜眺望远方,果不其然在小区里看到了?西条警官的身影。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已经退休的西条警官在经过和家?人的这段旅行后?,能找到人生的另一段路,好好的享受退休生活,结果,对方不但提前坐飞机回来了?,还比以前更认真了?。
警员们都开玩笑说西条警官现在就是警署的编外人员,有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带着?,他们自?然很开心,但诸伏高?明却笑不出来。
老人的妻女都很担心他,即使她们现在还在外地?,也?特地?给他打了?电话。
“真是抱歉啊,诸伏警部,到最?后?还要给您添这种麻烦。”电话那头,西条警官的妻子担忧的说道:“我家?老头的性格我很了?解,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只是他年纪这么大?了?,我们又不在他身边,我很担心。”
“他说是让我给他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做完他想做的事情,就会回到我们身边。唉……老实说,他这么和我保证,我心脏反而?跳得很快,希望是我想多了?。”
“诸伏警部,我想厚着?脸皮拜托你,不要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虽然给了?承诺,但诸伏高?明心里并不如?嘴上说的那么有底气。
他不得不把西条警官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给这位前辈倒了?一壶好茶,在对方略显烦躁的动作里,询问道:“西条前辈,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西条警官的动作一顿,反射性的摇头,撒谎道:“没有啊。”
见对方装傻,诸伏高?明不得不直接说出来:“前辈,请原谅我接下来说的话。您已经退休了?,应该和家?人好好相处。”
“我承认这个社区的居民甚至是警署里的警员都很信赖您依赖您,但现在既然已经卸下了?大?家?长的职责,还请您给予他们一点信心,及时是幼鸟也?有要飞出窝巢的哪一天?。”
“……我知道。”西条警官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
“其实出门一趟我就知道了?,没有了?我,小区也?没出什么岔子。”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水守之?前一直批评我,我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但现在看,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