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一次得了水琮的重用。
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二?人得知薛直又成了官身,甚至还成了江宁织造,原本?心里头那点儿别扭也?霎时间没了,尤其薛宝钗,眼看着?到了谈亲事的年岁,之前虽有个皇商名头,但到底是商户女,如今改换门庭成了官家小?姐,选择的余地大了许多。
再加上薛家豪富,薛蝌又在江宁官学读书,他已经在官学物色好?的儿郎,为薛宝钗挑选好?的夫婿了,至于薛宝琴,早年薛直身体尚可的时候,在京城为她定了梅翰林的独子为夫婿,只?等着?年岁到了便可去京城发嫁完婚。
只?不过薛直刚刚赴任不到七日,就忽闻扬州现任巡盐御史?在下职回家的路上,暴毙身亡了。
薛直立即派人悄悄前往查探,结果却是唇舌指甲发绀,俨然?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另一边远在姑苏的林如海得知消息后,更是背脊发凉,浑身发冷,若非当初送了林氏女入宫,他定不会这般快速的升迁,说不定到现在还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苦熬。
若是那般的话,恐怕今日死在任上的那个人便是他了。
第136章 红楼136
许是曾经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待过,虽说后来?很?快便高升来?了姑苏,可林如海对巡盐御史这个位置还是很?有感?情的?。
高中探花后便接连守孝,十年蹉跎,走尽了门路才谋求到?了巡盐御史的?缺。
所以听闻巡盐御史暴毙而亡,他?便瞬间有了一种物类其伤的?感?觉,于是也不耽搁,立即派了人去扬州调查事情的?真相,他?到?底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在扬州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
只是查来?查去,只查到?是扬州本地?盐商与徽派盐商斗法,才牵连了这位刚上位没几年的?巡盐御史大人,背后的?事儿那?是一点儿都没查出来?。
林如海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
盐务之事看似微小,实则利益重大。
巡盐御史更是一个消耗品,甭管有没有背景,能在巡盐御史位置上做满两个考评期的?几乎没有,要么如林如海一般,做满一个考评期,在第二个考评期被调任,要么就如这个巡盐御史一般死于非命。
本以为太上皇亲手扶持陛下登基,没有了皇子夺嫡的?纷争,江南会稍微安稳些,更别说,林如海和卫若琼还一直坐镇在江南,却不想卫若琼刚一卸任,那?些人就等不及了。
金陵的?薛直也是脸色难看的?厉害。
一手捏着帕子捂着嘴咳嗽,另一只手还不忘捏着笔写密奏。
休息了好几年,骤然高强度工作,他?多少?有些吃不消,尽管这几年他?已经努力调理身子,可到?底早年跑船伤了根本,如今也只期望能多熬一年是一年,只等着薛蝌科举能高中,日后能入京为官,为家族提供庇荫。
“老爷,大姑娘差了人过来?给老爷送了润喉的?雪梨汤。”贴身小厮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禀报,他?声音微微颤抖,有点害怕老爷责备。
薛直放下帕子:“送进来?吧。”
他?咳得确实有点儿喉咙疼。
小厮这才拎着食盒进来?了,手脚十分麻利地?从食盒中将汤盅端了出来?,放在屋子旁边的?小圆桌上,那?上面只放着个插瓶,倒不怕弄脏老爷的?书册。
薛直又写了几个字,才随手拎了一张薄宣复在密信之上,起?身走到?圆桌边坐下喝起?了雪梨汤。
“大姑娘可还曾说过什么?”
雪梨汤的?温度不冷不热,可见?是算好了路程与时候的?,正好入口?。
“大姑娘交代说晚上备了晚膳请二爷和二姑娘,还有老爷一同用膳呢。”
一听说用晚膳,薛直就停下进食,很?有些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便是兼祧两房的?不方便了,他?是鳏夫,大嫂是寡妇,偏这儿女们都未曾成亲,正是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他?总要询问大嫂对女婿的?要求,才好在外打听。
他?都有些想请了族里那?些老族亲们帮着打探了。
可又想到?大哥去世后,族老们对长?房家产的?觊觎,以及薛蟠死后他?们那?咄咄逼人的?嘴脸,薛直便从心底对那?些族亲产生了不喜,又怎么可能愿意将家中小辈的?婚事托付给他?们呢?
果然这雪梨汤不是那?么好喝的?。
愤愤地?一饮而尽,薛直叫小厮收了碗,又揭开宣纸继续写信。
卫若琼虽说升官走人回了京,但?另一重身份却没有改变,这些年卫若琼表面是江宁织造,实则江南各处尽数被他?掌握手中,否则也至于他?走了之后,那?些人才敢动手要人性命。
薛直需要做的?,便是在下一任巡盐御史到?来?之前?,尽力接手卫若琼留下的?所有暗手,这也是卫若琼对他?的?一个考验,若他?没办法尽数接手,日后薛家就真的?只能靠薛蝌科举了。
三年一科举,三百进士名。
薛蝌想要科举出仕,得到?陛下重用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若无?人保驾护航,很?可能胡须都白了,还只能做着七八品的?小官蹉跎度日。
熟练地?捏着手帕掩嘴想要咳嗽,却不想刚润了喉,这会儿并没有咳嗽的?感?觉,只好悻悻放下手中帕子,认命地?捏起?毛笔,努力的?工作了起?来?。
一封一封的?密信往京城送。
薛直当初能在大海上找到?奇珍异宝进献给太上皇,这小小巡盐御史暴毙案自?然没办法逃过他?的?法眼,只是看见?结果后,他?直接给气笑了。
好家伙,他?是真没想到?啊,这些日薄西山的?竟还有这样的?魄力。
真胆子这般大,何不在卫若琼离开之前下黑手呢?
感?情是捡着他?这个软柿子捏呢!
当真是欺人太甚,他?薛直虽说病了,可还没死呢,还轮不到?这些人爬到头上来。
薛直咬牙切齿地?送完了信,扭头就挑了个软柿子贾氏宗族,密探一出手,不过半个月功夫就查出了不少?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的?恶劣罪行来?,甚至连小纨绔街上调戏小媳妇儿的?事儿都给记录了下来?。
宁荣二府虽然没插手到这件事中,可那?二房的?王夫人却是个不老实的?,竟偷偷伸手从江南捞钱,当真是不知?死活!
可他?记得,这王夫人好像是自家大嫂的亲姐姐。
薛直又头疼了。
一边咳嗽着一边叫小厮喊来?大夫配了一副叫人虚弱的?药,都没过夜就给换了薛姨妈补身子的?药,他?也不至于叫薛姨妈去死,但?病歪歪的?,无?暇去管王夫人的?事总是行的?。
王夫人哪里不知?道江南水深,不该随意伸手捞钱,可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宫里的?贾元春一次次地?往家递了消息来?要银子,她不仅将家中的?银子往外拿,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嫁妆,只是……那?宫中岂是几百两就能打发的?了的??
看着信中贾元春的?声声悲泣,她只觉心如刀绞。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这辈子就只得了三个孩子,嫡长?子贾珠是个聪慧爱读书的?,却也是个狠心的?,早早地?抛下这一大家子去了,次子宝玉养在老太太身边,便养成了一个不喜读书,不求上进的?性子。
与优秀的?长?子比起?来?,这个儿子着实不是能撑起?门户的?样子。
如今老太太还异想天开,想叫宝玉去尚公主,她虽心存幻想,却也知?晓这京城多少?勋贵,多少?好儿郎,荣国府何德何能能被陛下看重呢?
除非她的?元春能得陛下宠爱,可偏偏,元春子入了宫后便一直病症不断,至今未获盛宠,她自?小养的?那?叫一个金尊玉贵,却不想又为着这不争气的?一家子进了那?吃人的?深宫去,到?现在还在苦熬度日。
女儿家花期就那?么长?,她又如何能真的?撒开手呢?
她倒是想像之前?那?般从公中拿钱往宫里送呢,可那?邢氏却是个属貔貅的?,只进不出,但?凡她伸手,她都能闹得整个府里不安生,话里话外挤兑二房是吸血虫,只顾着吸大房的?血去滋养二房的?儿女,然后便是拉着王熙凤一起?哭贾琏。
大房承爵的?嫡子跑去庆阳府卖命,二房却拿着大房的?卖命钱去挥霍,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她本就是个笨嘴拙舌的?性子,丈夫又是个好面子的?,再加上之前?做下的?错事,她才一动,就又被禁足在了院子里。
银子,银子,银子……
王夫人如今穷的?眼睛都红了,她只恨不得冲到?老太太的?私库里面,将那?些宝贝尽数全都搂到?自?己的?私库来?,还有老太太那?些嫁妆,嘴上总是说着留给宝玉,却从未真的?拿出过什么。
所以在南安王妃私下联系她时,她才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橄榄枝。
王家和贾家本就是盘桓金陵多年的?大家族,她卖掉了族内祭田这件事,叫她在金陵的?名声差了不少?,但?破船还有三寸丁,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也总有几个死忠依附,背后又有南安王妃保驾护航,她那?本就包天的?胆子再一次膨胀了开来?。
而在后宫的?贾元春,在拮据了小半年之后,终于又从马太监手里拿到?了家里送来?的?银子。
一千两……
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巨款’了。
贾元春只是个小答应,当初进宫的?手段也不太高明,自?从入了钟粹宫就没承过宠,与宫里其它姐妹关系也不好,这样一个小透明,在内务府众人眼里,几乎等于脸上挂着‘好欺负’三个字。
克扣份例是肯定不会克扣的?,贵妃娘娘会不高兴。
但?东西也分好丑的?嘛……所以贾元春就收到?了一堆丑东西。
再青春美貌的?少?女穿上老太太花纹的?料子,那?足够将人衬托地?老了十岁,所以贾元春拿到?银子后,也来?不及追究银子的?来?处,立即拿了银子去改善生活,到?底将美貌给救了回来?。
与此同时,乾清宫的?角落出,马太监将自?己攥下来?的?九千两银子的?银票一股脑塞给了长?安。
“这一次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奴婢不敢拿了,这么多银子拿着着实烫手的?很?。”
马太监说话的?功夫,脸色都白了,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若非强忍着,说不得现在都要浑身打颤了。
长?安接过银票数了数,然后问道:“你这几次去荣国府,那?荣国府可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倒是不曾发现,那?家里自?从连续出了几件事后,瞧着倒是安分多了,不过,奴婢瞧着,那?家的?老太太身子骨怕是养好了,跟奴婢说话时倒是打听了几句大公主的?事。”
马太监作为专业‘勒索’人才,在宫外勋贵人家也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大公主的?事?
长?安只略一思索,就知?晓这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顿时冷笑一声:“当真是不知?死活,什么人都敢肖想,也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就那?一家子,还有以后么?”
荣国府那?一家子男人,能够能立起?来?的?一个都没有。
他?这一嘀嘀咕咕,马太监却是脑袋缩的?更厉害了,只恨不得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听才好呢。
在这宫里,知?道的?太多,容易死,知?道的?太少?,也容易死。
长?安挥退了的?马太监,自?己拿着银票进了里间向皇帝禀告,只不过在说起?大公主时,水琮还是忍不住地?拍了桌子。
“放肆!”
老父亲前?几日刚因为大公主满了十五岁要前?往封地?就封而难受呢,今天就有人算计起?了公主的?婚事,若是家中出色子弟也就罢了,却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水琮出奇的?愤怒了。
再加上薛直的?密折一封一封地?往京城送。
很?快,王夫人做的?那?些蠢事就摊在了水琮的?桌面上。
一个五品官的?嫡妻,不过借着祖上余荫,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水琮是不信的?,他?更倾向于王夫人是被人利用了,她的?背后必定还有其它推手。
至于那?背后之人……
水琮手一挥:“查。”
随着这一声令下,在一个深夜,荣国府的?侧门被人敲开,门房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没能完全睁开呢,刚拉开门栓就被人闯了进来?捂住了嘴,再然后门房就看见?以前?府里的?当家二太太,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押着出了门,跟在后头的?政二老爷只穿着一身里衣,披着一件外衫,趿着鞋子就追了出来?,面上是止不住的?焦急与苍白。
“贾大人该是知?晓我?等此时过来?是为着什么吧。”
贾政连连点头:“下官知?晓,还请大人放心。”
“放心?”
那?人嗤笑一声:“贾大人还是好好敲打一下家里的?下人吧,整个京城谁不知?晓,荣国府老爷太太的?房里话是早上说的?,下午宁荣街上就传遍了。”